“既然我们大家作证,那我们还得请问一下周先生,这幅画是多少钱收来的?”围观的王超和周夏关系好,这时候连忙问周南明,这样的话也只有他方便说。他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先把价格报出来,免得到时候周南明后悔,或者看画的价值高,就干脆坑周夏一把说是高价收来的。

    反正王超就是个小职员,周南明要跟他一般计较的话那就太失面子,所以,这事他来干最合适不过。

    周南明先前已经说了他这话收来的价格并不高,这时候,他也就讲了出来,“不值一提,也就一万元。”

    “你妹啊!果然是有钱人,一万块根本不放在眼里,买幅自己都拿不准的画,还拿来折腾别人。”王超心底暗骂道,他这会只恨周夏太厚道,还原价买个啥,他喜欢就让他送好了,反正他有钱不在乎这点小钱。

    “嗯,一万块。我们大家都听清楚了,周先生请把画拿出来吧!”王超道,他看着周夏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最差的结局也就是没鉴定准确,但王超觉得,这并不会影响周夏在公司和柳玉晴心中的地位,毕竟,书画本来就不是他所擅长的。

    周南明微笑着将画展开来,王超伸头看了眼铃印和款识,顿时就轻声嚷了出来,“哇,仇英的画啊!”

    仇英,字实父,

    旁边张杰则嘀咕道,“要是唐伯虎的就更好了!”

    王超就小声道,“我看你是星爷的《唐伯虎点秋香》看多了,是不是还要来个都说我风流无敌霸王枪的唱段啊!”

    张杰只回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多言,给上司留下坏的印象可就大大地不妙。

    那边周夏已经开始做鉴定了,他还是那老一套,先从绢纸的材质做鉴定,看看是否有人工做旧的痕迹。

    这幅仇英款的秋山狩猎图的装裱并不是原款,因为,周夏并没有在上面看到多少墨汁侵润的痕迹,而且这材料,也和原画本身的材质有明显的区别,用的也是现代的纸张,装裱得也比较粗劣。按着周夏鉴定的结果,这幅画装裱时间最长不超过十年。

    虽然装裱并不能说明问题,单多少也会影响到大家对画的判断,毕竟,还是原封原装的好。

    周夏主要还是在看绘画的绢纸本身年代如何,与粗劣的装裱相反,这幅画本身在材质上面,倒没表现出太多的破绽来。不管是材质,色彩,以及略有保存不当留下的痕迹,都让周夏觉得像那么回事,是上了年代的绢纸,绝对不是新仿纸张能做出来的效果。

    纸质自然不能完全作为评判的标准,但是,倘若鉴定出纸质就是新近年代出的,那这幅画自然就是假的,毫无任何悬念。

    周夏清楚这点,鉴定古玩字画,就是要采用这样的排除法。一般而言,如果其他方面都看真,但在某一方面看假,几乎就可以判定为假的,有经验的行家都不会轻易下手。

    材质方面看不出问题,又要进入字画的品鉴环节,周夏把这当成提升自己的最好途径,也就细心揣摩,感受其中蕴含着艺术的美感,以及作画者当时的心境,想要表达的种种情感。

    这方面一直是周夏的弱项,但他也在努力提高,要不然,很可能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最大阻碍。

    这幅落“仇英实父制”款,铃“仇英实父”印的秋山狩猎图,色彩鲜明艳丽,人物活灵活现,连逃跑的动物都栩栩如生,表现出来的意境也是相当不错的。

    但周夏也发现一个很大的漏洞,仇英的款识和铃印都没问题,问题就出在旁边的题跋上。

    题跋的是文徵明。

    仇英出身工匠,早年为漆工,以绘画出名,在文学素养和书法上就差了些,所以,仇英甚少题跋,只落题款。而仇英和文徵明相交甚好,很多仇英的画,都是由文徵明来题跋的,如此这般,也算是卖点十足。

    但周夏看这幅秋山狩猎图中文徵明的题跋,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和他之前在天地拍卖公司见过的文徵明的书法真品风格不符,感觉临摹不到位,得其行而不得其神。而且落款这文徵明的铃印也与他见过的,文徵明真品有些细微上的差距。

    周夏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再细细品味一阵。越发觉得问题很大,因为整秋山狩猎图比较开阔,大气,秋山人物马匹野兽都表现得相当淋漓尽致。可偏偏,留给文徵明题跋的地方空间尤其窄小,并不像是特意留出来让文徵明题跋,反倒像是后人为了作伪,勉强题上去的。

    经此,周夏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伪跋。

    但鉴定出这是伪跋,并不说明这件秋山狩猎就是赝品,也有可能是后来的收藏者,得到真品后,为了给这幅画增加更大的情趣和收藏价值,自己假托文徵明,为这幅画题跋的。

    虽然因为笔力不够,模仿文徵明不到家,难免给人画蛇添足的感觉,并让人不禁怀疑这幅画的真假。

    但如果这幅画本身真是仇英所做,也完全可以解释。

    周夏现在就陷入这样一个难题中。

    他皱着眉头,暗自琢磨,恐怕这也是周南明纠结的一个地方。按照一般常理推论的话,如果确认这是伪跋的话,基本就可以断定这是仿品了。

    但从这幅画本身的品质来看,又和仇英的真品风格相同,吹毛求疵或者可以找出点毛病来,但就整体,还是看真比较多些。即便承认这是伪跋,也不会因此影响这幅画的价值。

    反而,则会伪跋说不定还能成为这是真品的有力佐证之一,因为如果整件作品都是作伪的话,完全可以留出更大的空间给文徵明的题跋。

    周夏皱着眉头思量良久,最后得出他自己的结论,这是仇英的真品,但文徵明的题跋也是伪跋。而且从这伪跋的印记上来判断,恐怕还不是近现代的伪跋,据周夏自己估计,大概是在清代早期的时候,由后人所做的伪跋。那时候无节操的文人太多,偏生还爱卖弄,题了这样的伪跋在上面还自鸣得意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只可惜了这样一幅好画,被埋没了这么久时间而不得正名。

    当然,周夏最后,还是请出系统来帮忙。于是,周夏又听到了系统那冰冷但他觉得异常悦耳的声音,“该作品创作于公元1545年。”

    周夏心底寻思着,公元1545年,是明代嘉靖年间,正是仇英生活的时代,那这幅画该是仇英的真迹无疑。毕竟,仇英还在世的时候,市面上,出现这样高品质的仇英仿品的可能性不大。

    周夏退下来的时候,不用他提醒,柳玉晴和徐振东就赶紧上前做鉴赏。

    这时候,周南明也不像之前那样紧张,因为他们两人还是比较守信的,之前那幅画,就没对周夏透露信息。周南明同时也琢磨着,他们这番表现,恰恰正说明,他们相当看好周夏的鉴定能力,对他的鉴定结果十分有信心。

    这让周南明觉得有些无解,他再打量了一下周夏,发现他仍旧一副思考的架势。只是,这次,周南明再不会被他的表面所欺骗,他在心底提高了警戒,也没自找没趣地去和他攀谈。

    而素来多话的王超于小雨等人,也没上前打扰周夏,央求他提前透露点信息之类的,任他在那仔细琢磨。周夏先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鉴定出结果来,已经让他们把他当偶像对待了。

    等徐振东和柳玉晴仔细鉴赏,并凑在一起小声交流探讨过之后,不待周南明说话,柳玉晴就问周夏道,“周夏,你可以说说你的鉴定结果了。如果你觉得还需要考虑一段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先等着,你再看看。”

    周南明这时候也表现出他应有的风度来,笑着说,“周老师,不用着急,时间不重要,鉴定结果准确才最重要。”

    “那我再看看……”周夏想了想,最后说了这么句话出来。

    周南明他们都表示可以理解,毕竟,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借助其他资料,就做出最准确的鉴定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但也不能说他们就不对,很多宝贝,绝大部分人都没机会见到真迹,能看上一眼就应该觉得庆幸,值得一辈子去回味和怀念。而且,往往遇上心仪的宝贝,并收藏下来的机会不多,稍纵即逝,考虑时间久了尚且有可能被人抢了先,更别说你还要回去查查资料再做定论,等你考证好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周夏心底虽然有底,但这时候也不客气,又回过头去。他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画上,既然已经确定是仇英的真品,他自然要借着这样的机会,仔细欣赏,体会仇英画作的特点,以后遇到仇英的作品或者仿仇英的画作时,心底也会更有底气。只是他这番作为,在其他人看来,却是他拿不定主意的表现。

    周夏沉思一阵,然后才抬起头来,对大家说道,“我先说说我个人的一点愚见,我认为,这幅秋山狩猎图,的的确确是仇英的真品!”

    他斩钉截铁说出这番结论来,不只周南明觉得有些吃惊,连柳玉晴和徐振东望着他的目光,都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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