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胭脂明白邹芸娘的意思,那些都是名头很唬得住一大片人的人。可是,在刀下在火光里,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邹芸娘仿佛又想起那夜,整个人颤抖了下才又对胭脂道:“我晓得,我这样做,你一定会笑话我。可是,我真怕了。荣华富贵虽好,也要有命来享!”

    “我为何要笑话你,邹芸娘,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个……”胭脂本想用陌生人,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又道:“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你过的好也好,过的差也罢,都和我不相干。我既不会嫉妒你也不会嘲笑你。”

    “原来如此!”邹芸娘眼中有泪闪现:“我一直都想让,让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瞧瞧,我一点也不比你们差。我就算是那样的出身,你们也要匍匐在我脚下,给我行礼。”

    这算是胭脂认识邹芸娘以来,邹芸娘讲的最真心的话了。胭脂又淡淡一笑:“你瞧,你执着于出身,执着于荣华富贵,可是,你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别人给的,别人也可以轻易夺去。我和你,就是这点不一样。至于出身。”

    胭脂又笑了:“我也不过就是个乡村中出身的女子,但那又如何?只要行得正坐的端,怎样的出身又有什么关系?”

    邹芸娘眼中的泪如断线珍珠一样滚落,胭脂看着她:“你要出家修行,我准了。你的女儿,我会好好地让她们教养长大,给她选一个良婿嫁出去!”

    邹芸娘起身,对胭脂行礼,站起身时,邹芸娘看着这富丽堂皇的昭阳殿,低垂眼帘。也许以后可以过另一种生活,这曾受过的荣华富贵,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胭脂看着邹芸娘的身影离去,垂下眼帘。不管是惧怕再有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一次,胭脂知道,邹芸娘的选择是从心发出的。

    “娘,兰台公主,以后要住进宫里来?”赵嫣很快知道邹芸娘要出家修行,兰台公主会重新住进宫里来的事情,找到胭脂的头一句话就是这样问。

    “是啊,你不是一直说,这宫里太寂寞了,现在兰台公主住进来了,你不就有了玩伴了?”胭脂的话并没让赵嫣的眉头松开,她靠在胭脂身边:“可是,好像有些不好。”

    胭脂搂住女儿:“为什么不好,是不是你怕兰台公主住进来了,我照顾她,就忽视了你?”赵嫣摇头:“娘,不是这样,是……”

    赵嫣知道这样的话不该告诉自己的娘,但如果不说的话,藏在心里又藏不住。胭脂看着女儿又笑了:“你要不说就别说出来。”

    “哥哥,会不会在以后,纳兰台公主为妃子?”赵嫣终于把这话问出。

    胭脂不由一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你哥哥他,不是已经和你曹家表姊,定了亲了?”赵嫣摇头:“娘,按制度,太子除了能有一个太子妃,还有良娣,还有孺子,还是良家子,还有……”

    眼见赵嫣要扳指头慢慢地往下数,胭脂急忙打断她:“你数的我头都晕了。这件事,不是该你哥哥自己想吗?他若不愿意,自然是三宫六院全都可以没有。”

    赵嫣的眉还是没松开:“可是,娘……”

    胭脂把女儿的拉过来:“制度是制度,做下来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赵嫣恍然大悟地点头:“那我可以去告诉表姊姊这句!”

    “难道是你表姊要问的?”胭脂的眉头已经皱紧,赵嫣已经又摇头:“不是表姊姊要问的,是那日我听先生讲的,先生给我讲的是,后宫里要有些什么人。娘,原来不是每个后宫都像我们一样,除了您就没有别人了。”

    “傻孩子,想这么多。”胭脂听完女儿的回答就笑了。赵嫣的脸微微一红:“娘,我这不是为表姊担心啊。你想,表姊和我要好,兰台公主也和我很要好。万一以后哥哥要纳兰台公主为妃子,那表姊一定会很伤心,那我到底要偏向谁?”

    “娘告诉你,别为想不通的事操心。”胭脂的话让赵嫣又笑了,胭脂把女儿搂紧一些,儿子纳不纳妾,胭脂管不了,最少胭脂知道,等女儿长大,挑了驸马,驸马是不能纳妾的。

    符太皇太后停灵日满,被百官送往庆陵,和柴荣合葬。柴昭被送回重新修整好的德寿宫内,邹芸娘已经出家修行,兰台公主住进宫内,德寿宫内只有苏太妃和柴昭两人。事情在众人看来已经平静下来,只等赵镇回到汴京,再对一些人家做出处置,这件事就完全过去了。

    “殿下,这是追查下去发现的。赵匡义一脉只怕是藏在东南沿海!”赵朴把一份奏折恭敬递给赵捷。

    赵捷并没去接这份奏折,只是看向赵朴:“先生的意思,是把赵匡义这边,斩草除根?”

    “殿下认为呢?”赵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赵捷垂下眼,接过那份奏折。赵朴看着赵捷,轻声道:“殿下和官家,都是……”

    “我明白!”赵捷只说了这么三个字,赵朴看向赵捷,接着就欣慰地笑了。

    “你这两日有些不大高兴呢。”赵捷处理完政事,回到昭阳殿向胭脂问安时候,胭脂看着儿子,笑着问了这么一句。赵捷掩饰地一笑:“儿子毕竟不如爹,这几日处理政事有些劳累了。”

    “不是劳累,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吧。”胭脂打断赵捷的话。

    赵捷迟疑一下才道:“出了这件事后,群臣们商议,有些勋贵,不能再这样……”

    “说吧,是想让你大舅舅辞官呢,还是让你小舅舅不去赴考?”胭脂的话从来都直接,赵捷面上微微一红就道:“还没到这份上呢。”

    “我养的儿子我怎么还不晓得?别和我说谎。这一回的事,多是旧日那些勋贵所为。这时候,若有一家主动提出辞官这些事,就好办多了。胡家,是最合适的一家了。”胭脂的话让赵捷的脸更红了:“娘,这件事,还没定下来呢。”

    “当然,这是大事,怎么也要等到你爹回来才正式定下呢。”胭脂把儿子的手握住:“你别想着我会不会难受。我们胡家,从一乡村中人走到这一步,若再想别的,就未免有些贪心了。再说了,胡家也不过就是辞了官,辞爵不受。但还是你的舅舅,难道你会不看顾他们?会让人欺负不成?”

    “娘深明大义,儿子……”赵捷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胭脂行礼。胭脂把儿子扶起来:“咱们好好地说话,你这样恭敬做什么?我啊,别的从来都不去想,只要你们弟兄姊妹好好地就成。你外祖母也是这样想的。她啊,还嫌弃在这汴京城内,每日应酬烦的很。”

    “娘和外祖母,都是不把荣华富贵放在心里的人。”赵捷的话让胭脂又笑了:“得,别一顶高帽一顶高帽地给我戴。人这辈子,活的不就图个心里舒坦?要连心里都不舒坦了,还想什么?”

    “不止,娘,还有……”赵捷脱口而出,胭脂瞧儿子一眼笑道:“我知道,你是储君,是异日执掌天下的人,你的心要比我大,要装的东西多,不能学我这样妇人见识。”

    赵捷应是,接着就急忙道:“娘的见识不是妇人见识。许多男子,也不会有这样的见识呢。”

    “好,我儿子夸我,那我就收了。”胭脂勾唇一笑,赵捷又道:“娘,还有一件事,东南沿海处,只怕二曾祖母他们就在那边。”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赵家的家事,而是国事,你自己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胭脂一点也不迟疑地答了这么一句。

    赵捷点头,内侍匆匆走进,胭脂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尚未开口问,内侍就跪下道:“圣人,殿下,官家派人回来了。”

    不等胭脂说宣进来,赵镇身边的内侍已经快步走进,见到胭脂和赵捷,这内侍就双膝跪下:“圣人,殿下,官家在离城八十里的地方,被惊马踏伤!”

    胭脂和赵捷都惊讶地站起身,赵捷连声问内侍:“伤到哪里?在什么地方?”内侍恭敬地道:“伤的并不算重,只是官家……”

    内侍迟疑一下才道:“御医说官家不能移动,官家命奴回京,想请太子前去。”赵捷点头,对胭脂道:“娘,您在这等着,儿子去把爹爹接回来。”

    胭脂看着赵捷,眉头微皱,赵捷已经笑道:“娘,您什么都不必担心。”胭脂略一思索,就对这内侍道:“这件事,可有几个人晓得?”

    “回圣人,这件事并没几个人晓得。”胭脂听了这句就道:“那好,这件事要瞒的死死的,就说太子前往城外迎接陛下归来。至于别的事,一点都不许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