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安随早早便前去陆宅,陆言从书房拿出那一幅百鸟朝凤来,“我已经找到了这幅画的秘密了。阿随,亏得你找到了我,换做是旁人,可真的就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了。”

    “怎么说?”

    陆言将百鸟朝凤图全部展开,然后指着图中的凤凰道,“阿随,这张图应该不完全算是真正的原图,而是直接拓印出来的。”

    “拓印出来的?这……”

    陆言拿了一张宣纸在纸上画了一只大雁,随后却用一把小刀将一张纸张直接分成了两张,安随也看呆了,“这?”

    陆言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先别着急,然后在第二层纸上涂了一层颜料之后重新将两张纸合在一起,然后涂上青松油烤干后,拿给安随,“你看,这样就行了。”

    安随研究了许久,倒是完全看不出这画被动过手脚,而且色彩上也并没有任何变化。

    陆言这才道,“你是看不出来的,便是我见了这样的画作,若不是仔细研究,一时半会儿也是分辨不了的。你上次说这幅画的颜色一直不退,这才让我想到了这个办法。当门子有使画作颜色保持鲜亮的作用,若是利用这样的办法,那么这幅图就成了。”

    安随抚上百鸟朝凤图,“竟然用这么精巧的功夫来对付我,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阿随啊!你不是皇上身边的女官吗?怎么,还有人想要来害你!”陆言十分费解这件事情。

    “这个问题我一会儿想清楚了再回答你,只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本事?”

    陆言有些尴尬,“这是盗画人常用的一种手段,将画纸分成两张之后,涂上相对应的一些特殊用料,然后重新合上,经过十天之后,拓印下来的图就可以当做是真迹去卖了。只是这种办法需要世代积累经验才能形成的。我父亲便是以此发家,自小我耳濡目染,自然也会。这种本事后来绝技了,只有一些铁定的书画鉴定世家才会有的。”

    安随听到这里,已经心中了然此话。

    “还有什么疑问要问我吗?”

    安随摇摇头,松了一口气道,“对了,你上次说也有事情想要请我帮忙,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陆言想了想,最终还是拿出了一幅画给了安随,“我想要请你把这幅画带给一个人。”

    安随接过画卷,轻轻打开来,画的一对大雁,一同向天际飞去,那仪态逼真,眼神中真诚而清澈。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安随一字一字念出这画上的词,心情却越发沉了下去。

    良久,安随才问道,“看来,你很喜欢任琦琬。”

    “你,猜到了?”陆言脸都涨红起来,安随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从那日你离开宫廷的时送来的那幅画卷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元诲,为什么你不早一点说给她听呢?”安随将那幅画重新放回到陆言的手中,“这幅画,我不会帮你送了。”

    陆言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那幅画,良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是怎么了吗?她怎么了吗?”

    “她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婉仪了。”安随说到后来,自己都不忍心说出口,只能生生侧过头去,避开陆言的眼神,“元诲,对不起,只是,我,真的帮不了你。”

    “我知道了。”陆言良久才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笑容,和他一直以来的样子一样,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画卷放在了画筒之中,“缘分这种事情,谁也强求不来,她一直就想要出人头地,这样也好,做了皇上的宠妃,她的心愿就能达成了。只是后宫的水很深啊!只怕她还要受些累呢!她从前一直都是跟着你的,若是可以,你多照看着她些吧!”

    安随不敢将事实告诉他,也许这一次的事情也有任琦琬的份,宗政策羽和她的过往,她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那一支笛子,也只有她知道,也只有她拿得到。

    她从前和自己的情谊,恐怕也只是消失殆尽了。

    安随看着陆言,始终还是有几分不忍心,最终选择点点头,“好,凡事我能帮的,我自会帮她。”

    她如今已经不是以前的任琦琬了,只怕是自己想要帮,也是无能为力。只求她不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旁的无辜之人就好。其余的,她对任琦琬也是无所求了。

    只是身在后宫,也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即便如她,也有不得已而自保的时候。

    安随方才回到未央宫,许名昌即刻就前来请了安随前去乾政宫,安随也将陆言所说之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姬宣远。

    姬宣远听完之后,眉头越发深皱,“朕的这些爱妃真是一个比一个更叫朕意外,玩起手段来还真是叫朕防不胜防。勾心斗角叫还不够,还玩起了古籍秘法。班家世代忠良,却不知道还藏着这么一种秘法。”

    许名昌却不明白了,“可是太医不是说了吗?贵嫔娘娘的体内并没有并无使用麝香的痕迹,何况娘娘自己怀着身孕,总不至于……”

    “她没做,有的是人帮她做。”许名昌听到皇上如此说话,便知道姬宣远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安随出殿的时候,公孙洛问道,“大人,皇上那里已经有定论了吗?”

    安随点点头。

    公孙洛冷笑起来,“偷鸡不成蚀把米,班贵嫔还想贼喊抓贼,顺便让大人欠她一个人人情,好借此拉拢大人。不想大人一招以静制动就叫她的算盘落了空。想要算计别人,好歹也要知道对方的下一步会做什么,班贵嫔一得意,自以为比别人都要聪明,却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棋局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安随瞥了她一眼,“说话是越发刻薄了,你也瞧出当中的端倪来了?”

    “这么摆明了的事情,下官要是再看不出来,也就不配在这个乾政宫里任职了。宫里想要对大人不利的,只有言家人,贤妃娘娘好歹也不至于怎么样,太后娘娘可是百无禁忌。这两日,宫里的动作多,咱们的耳朵也没闲下来。好在皇后娘娘没事,否则,皇上就算拿太后没办法,贤妃娘娘可就要遭殃了。”

    安随掩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慢慢握紧,“想要利用本官,也要看本官是不是她能利用的人,自己的分量还没掂量清楚就来打本官的主意。这只是给她一点惩戒,也是给太后一点提醒,本官再不济,也不可能再是那个什么都能逆来顺受的安随了。如若她还要加害本官和本官的家人,那么我安随也不会让她好过!”

    “就该要这样的气魄!”公孙洛笑起来,轻轻哼了一声,“咱们没有存害人的心,也不该叫人白白害了我们!”

    安随听见这样的话,“噗嗤”地笑了出来,又恢复了平日里宁和的模样,仿佛是感慨,又仿佛是叹息,“在宫里待得久了,性子也开始有些张扬了,便是皇上方才还说,自从你来了乾政宫之后,我的性子也有些张狂起来了,嘴巴也变得刁钻刻薄了。”

    公孙洛却是不以为然,“那又什么,安大人你就是平日里都太过谦和恭敬,叫人以为你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所以才人人都会想到要找你下手。有时候张狂一点也没有什么,至少叫人有个忌讳,你便是看合宫里面,还不是属贤妃娘娘最为张狂放肆,便是皇后都没放在眼里,可是你看看合宫里面又有谁敢拿着贤妃娘娘当个靶子的。略略张狂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只别以为只知道轻狂却没了脑子,忘记了天高地厚这么回事,有皇上在,可就绝对没有谁敢对安大人你怎么样!”

    安随虽也知道此话的确是在理的,可是打心里却并不十分认同这话,她轻轻抬眼看着公孙洛,“你倒是不认为我这次下手有些狠了?”

    公孙洛“切”了一声,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点不解恨和不屑,“要下官说的话,大人这次下手却是轻了点。要换做是下官,必然是要叫她这辈子就别想要翻身了。宫里那些拜高踩低的人那么多,少一个便少一个。也是班贵嫔她活该,还有个孩子护着,若是没有了这个孩子,我看就冲着她的这个坏心思,她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安随知道公孙洛最痛恨这些拜高踩低的人,当初她就是因为得罪了乔荞,所以被发配到了掖召庭,甚至还被剥夺了女官的身份,成了宫中的一名洒扫宫女。地位低得连进宫的太监宫女都能对她吆三喝四的。

    后来被提拔做了皇上身边的女官之后,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又纷纷跑来请罪的请罪,示好的示好。公孙洛一个都没给好脸色,虽然没用动手整他们,却是对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的嘴脸厌恶极了,遇见一个就讥讽一个。

    安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刚直的性子,受尽了那些屈辱,性子就越发刚烈了。

    安随笑笑,“好了,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皇上方才说要看陆言大人的画,我先去找找!”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