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太后还在午睡,这次她不敢造次,在廊沿足足候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有小宫女出来通知她可以进去了,进去一说,孝仁太后也深感震惊,当即让她回宫等消息。

    窦涟漪午睡起来后,因想着太后这阵子嚷着腰痛,便带了秀珠去慈宁宫,经过仙霞池时,但见接天莲叶无穷碧,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盛放开来,不禁惊喜地叫道:“落轿,落轿。”

    抬轿的小太监不知就里,慌忙放下轿子,不待旁人扶,她自个已跳了下去,跑向池边。

    “娘娘,您想干什么,当心跌跤。”秀珠跟在后面提醒。

    窦涟漪哪里听得进去,一路跑到池边,伸手去摘那朵开得最劲的莲花,可是离岸边有点远,手伸出去总是够不着。

    “您要摘哪一朵,让奴才们来。”吓得秀珠赶紧拉住她,招手示意随从小太监:“快过来。”

    接下来,窦涟漪便负责指挥,奴才们负责采摘,最后采了一大捧抱在怀里,一边往回走一边欢喜道:“皇上说太后最喜欢莲花了,待会见了肯定高兴。”

    “原来是送给太后的,奴婢还以为您摘回宫去自己欣赏呢。”秀珠方才急着撵上来,顾不上拿伞,这会便摘了一个最大的荷叶遮在主子的头上。

    主仆俩一边走向凉轿一边快活地说着话,窦涟漪更是一会儿嗅嗅花,一会儿闻闻莲蓬,全然未发现凉轿旁已然多了一些人。

    “朕还以为哪里钻出来一个渔婆呢。”一声打趣便在这时传过来。

    窦涟漪听到这熟悉入骨的声音,抬眸前,惊喜与爱恋已从眼底深处涌上来,及至见到他的真身,上前见了礼,语气越发快活得不得了,“皇上,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您?”又歪了头,神气活现地:“臣妾若是渔婆,那皇上岂不是渔翁?”

    “娘娘。”这话可犯上,秀珠生怕皇上生气而怪罪下来,一时吓白了脸,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提醒。

    玄寂离非但未恼,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笑毕,眼光柔柔地看着她,眼底便倒映上她的模样,一袭浅绿色的衫子极是清新,脸上不施半分粉黛,雪肌,明眸,晧齿,怀抱一捧莲花,其中一朵正好衬在腮边,相映成趣,而她头顶着一方荷叶,简直分不清她是花,还是花是她了。

    “皇后若是渔婆,定是世上最娇美的渔婆。”他情不自禁地赞道。

    窦涟漪娇羞一笑,回道:“那皇上便是世上最英俊的渔翁。”

    呵呵,玄寂离抿唇一笑,极是受用,尔后斜睨了她一眼:“那敢问渔婆,这是要去哪。”其实心中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正准备去给太后请安,路过仙霞池,见花儿开得正好,皇上不是说太后最喜爱莲花吗,所以便摘了些一并带去,好让太后欣赏。”果然闻得她如是回答。

    只是今儿个有些不巧了,玄寂离也猜得出太后着人来请他,意欲何事,他不想让窦涟漪知道,便收了俏皮之态,正色道:“太后找了朕来,有事相谈,你不妨先回去,这些便交由朕代为转交吧。”

    “是。”

    既是这样,窦涟漪便答应一声,将怀中一捧交给他的亲随太监,又被他拉着叮嘱了几句,方才坐了轿原路返回。

    慈宁殿里,白玉净瓶插了数枝莲花,荷香弥漫于空气中,将沉闷一扫而去,孝仁太后的精神不觉好了许多。

    “皇后有心了。”太后轻轻赞了一声。

    隔几而坐的玄寂离,亲自动手剥了一颗莲子,仔细地挑去莲心,这才送过去,笑容带了一丝讨好:“皇后自然有心,儿臣不也一样吗?”

    太后接过去,眉眼都盛了笑,儿子的孝心的确天地可鉴,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至今尚无子息令人好不焦心。

    “皇帝,你若真有心,便早日让哀家抱上皇孙。”一思及至,方才还眉眼两欢的脸一下子凝重起来。

    玄寂离珍重其事地点头,“儿臣正值青春鼎盛,皇后也年轻康健,相信用不了多久,定会让您心想事成。”

    这下,太后的脸彻底沉了下去,眼底浮上一道深深的忧虑,刚刚因一捧莲花而明媚起来的内殿又仿佛笼上了一层阴云。

    “听说皇帝为了皇后,罢了满朝言官,可有此事?”还没怎样呢,皇帝便如此个宠法,若它日诞下龙子,到时候母凭子贵,那还得了。

    见说到正事上了,玄寂离也收了只有承欢母亲膝下时才有的一点顽皮之态,面容冷峻,又是那个面冷心冷的万岁爷了,“那些言官成天不干正事,尽盯着朕的家事说三道四,不用也罢。”

    “荒唐。”

    孝仁太后将青花瓷小茶盅往茶几上一顿,茶水溅了出来,有几滴洒在了手背上,玄寂离忙握住想看看烫着没有,被太后哼了一声拂开了。

    “母后,其他的事儿臣可以听您的,但废后一事绝对不可能。”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语气,都透着坚定。

    自已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孝仁太后情知这事没法回寰了,也不想因这事闹得母子不和,便摆了摆手,阖了双眸。

    “皇帝去忙你的去吧,哀家坐了一会,也乏了。”边说边将身子歪了下去,来喜赶紧将枕头塞自脑后,又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母后您休息,儿臣便告退了。”玄寂离不便久离,起身告辞而去。

    孝仁太后轻轻睁开眼,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了,长喟了一声:“儿大不由娘哟。”

    “太后,奴婢虽不懂前朝的事,不过听他们都说皇上治国有方,如今国泰民安,太平盛事呢,您呀,就别操心了,只管将养着身子,好好享清福。”来喜一边帮着捶腿一边劝慰。

    孝仁太后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出了德安太后的面容,当年被她陷害险些送命,又过了十几年度日如年的冷宫生活,她的心就没法平静。

    “等哪一天哀家真正闭了眼,便不用操心了。”

    来喜一听慌了神,“太后,您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今天表个态,虽说奴婢喜欢皇后娘娘,但只要太后不喜欢的人,奴婢决不会维护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