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凉又惊又喜,待要起身谢恩,被孝仁太后按住了不让,嗔怪道:“方才不是说过了,咱娘儿俩不必拘礼,怎的又忘了?”

    “是,太后的恩典臣妾谨记在心。()”既然皇上那里贴不上去,依附着太后也不失为一个好靠山。

    聊了一会,正好到了午膳时间,一起用了膳,因太后要午睡,安景凉便告辞离去,内殿里,孝仁太后在来喜的扶持下在凉榻上躺下来。

    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吩咐道:“来喜,你去一趟皇后宫,就说哀家已经知道了她父母的事,让她放宽心,以后一有机会,哀家会求皇上接他们回京。”

    “是,奴婢这就去。”来喜听了,自是为皇后开心,当即去往皇后宫传话。

    “真的吗?”窦涟漪正茶饭不思,为父母忧心不已,听了这话,大喜过望,“来喜,烦请你回去替我谢谢太后,等太后睡醒了,自当亲自去谢恩。”

    来喜也开心不已,“奴婢一定带到,太后那离不开奴婢,奴婢告辞了。”

    “快,秀珠。”窦涟漪赶紧示意秀珠打赏,又亲自将来喜送了出去,起初来喜坚辞不受,却不过她坚持,这才收了银两,千恩万谢地去了。

    太好了,窦涟漪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有了太后的允诺,父亲母亲应回京有望了,这是这些天来最令人开心的消息了。

    “太后果然记着娘娘当日送药的情份,这算是回报吧。”秀珠也跟着高兴。

    宽阔的凉榻靠窗而立,窦涟漪跪在榻上,刷地拉开碧纱窗帘,光线骤然涌入,玉腕雪白,一边是太后送的同心结,一边是皇上送的和田玉枣,而窗外,阳光正好。

    她回过头来,整张脸都沐浴在光影里,说不出的明艳动人,“是太后仁慈。”回了一句,复转过去,双臂张开,微仰起头,充分感受着阳光的拂照,温暖一点一点浸润了心田。

    三天后,便是父亲窦承先与母亲兰如雪押往流放地的日子,窦涟漪没法亲自前往送行,之前试着便求了玄寂离,能不能让秀珠出宫,替她送一送,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便整理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有吃的穿的还有用了,又备了银两,一份打点押差,期望沿途多多照顾;另一份给二老以备不时之需。

    秀珠清早出宫,正午返回,见了她,眼泪巴巴地往下掉,“秀珠,你别哭啊,快告诉我,二老身体怎样,精神好不好,有没怪女儿没用。”窦涟漪眼圈也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老爷和夫人都瘦了,老爷染了咳疾,一直不停地咳嗽,夫人倒没什么病,老了许多;老爷说这次得以苟活,全凭了娘娘当初那句皇上一定会回来的话,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十分感念皇上赏罚分明;老爷还让我带话给娘娘,娘娘现在是窦家唯一的希望,千万珍重,还有……”说到这,秀珠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头伸出看了看,这才折回来,小声道:“二小姐下落不明,老爷夫人甚为担心,又担心二小姐突然出现,给娘娘还有窦家带来灭顶之灾,让您千万小心。”

    窦涟漪将拳头狠命塞进嘴里,才不致哭出声来,眼泪已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落。

    “皇上驾到。”

    门外突然响起小太监的宣呼,主仆俩一下子慌了,窦涟漪忙抽出手帕,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眼泪一边迎了出去。

    “给皇上请安。”

    她还没跪下去,掌风一拂,玄寂离已将她扶了起来,见她两眼通红,显然哭过了,便牵着她进了抱厦间,双双在凉榻上坐下。

    他凝视于她,轻声道:“四儿是在怨朕吗?”

    “没有。”

    窦涟漪慌了,连连摇头。

    “那便是惦念父母了,四儿,朕知道亲人分离的滋味,深知你此时的心情,所以,你如果想哭便哭出来,这会没有旁人,朕不是皇帝,而是你的丈夫。”

    方才强行忍住的泪夺眶而出,她情不自禁地扑进夫君的怀里,失声痛哭,他紧紧拥着她,默默地轻扶着她的背,那温柔的安慰便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心底。

    “皇上,臣妾任性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悲伤终于得到了释放,这才想起宫里规矩多,见不得人哭的,与不能烧纸钱等不吉利之事都是严令禁止的。

    “哭完了。”

    女人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玄寂离伸手替她抹去眼泪,长年习练弓箭的手,指腹粗砺,每一下触感清晰,感觉她的身子随着他的轻碾而微微发颤,不觉紧了紧抱她的那只手。

    “关在这个屋子里,我们便是夫妻,你哭也好闹也罢,朕都随你。”他低下头,眼睛斜睨着她,唇角微扬出不容置疑的弧度:“只一头,在外面不许放肆,这宫有宫规,若是让太后听见了,罚你的话,到时候只怕朕也帮不上忙。”

    “是,臣妾以后都不哭了,天天笑给皇上看。”窦涟漪知道今天是破例了,哪敢还有下次,脸上还挂着泪珠,唇边绽开一丝笑容,像纽结糖似的在他怀中撒着娇。

    “你呀,一会哭一会笑的,像个小孩子。”玄寂离半是爱怜半是狎昵地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纱帘深锁,屋子里半明半寐,两个人突然不说话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

    她极不自在的拱了拱身子,嘟囔一声:“好热。”

    “朕也觉得热。”他轻声似喃。

    “许是冰用完了,臣妾叫他们换。”窦涟漪红着脸从他的怀里爬起来,蓦然看见明黄常服前面大片衣衫都湿了,“皇上,都怪臣妾不好。”

    玄寂离顺着她的视线一看,不禁笑了:“也只有四儿敢弄湿朕的龙袍。”

    “人家都认错了,皇上就别取笑臣妾了。”窦涟漪一边伸手帮他解着扣子,一边冲着门外喊:“秀珠,进来一下。”

    她这边帮着玄寂离脱下龙袍,秀珠也脆声答应着进来了,窦涟漪便将龙袍递给她:“送去洗了,再让李公公着人送件来,皇上觉得热,你看看是不是冰用完了,还有,取了玫瑰露和凉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