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去将我去年封的雪水取出来,烧开了,泡一杯梅花雪水茶招待贵客。…………”

    虽然素服简妆,仍可见太妃当年的风采,再看这冷宫陋室,却干干净净,而一个人深居冷宫,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收集雪水和梅花,看得出来老人家心中还存有希望。

    只是不知道支撑她的希望来自哪里。

    还有,太妃在她这位皇后娘娘面前,可一点也没有冷宫废妃的谦卑感,倒时时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特有的神情来。

    “看太妃的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她由衷道。

    太妃抓起她的一双手放在自己掌中,满目慈祥地看着她,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开口道:“皇帝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哪有。”她汗颜,在皇帝那里,她不过是个徒有皇后虚名的摆设,想到这,不禁苦笑了一下:“太妃这是在宽慰我呢。”

    太妃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眼底有慈爱的光芒,就像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就算身为表姨母的德安太后也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或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茶来了,皇后娘娘请用茶。”冷宫一切从简,来喜亲手捧了茶奉上。

    太妃这才松开她,怕她嫌脏,特意笑道:“这杯子是先帝爷送我的梅花斗,一直没舍得用,当初打入冷宫的时候,便带了这件留个纪念,娘娘只管放心饮用。”

    窦涟漪接过来一看,果见那杯子形状若梅花,触手温润细腻,必是上等的官窑出品,“谢谢太妃。”饮了一口,清香盈盈于齿间,既好喝又雅致。

    “太妃,不如您教我学做梅花雪水茶吧。”深宫寂寞,总是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这倒不失为一个既雅趣又能消磨时光的好方法。

    太妃喜道:“好啊,等来年下雪的时候,你再来。”

    喝完茶,又聊了一会,见天色已晚,窦涟漪便打算告辞,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又将笛子往袖里拢了拢,正想道再见,不想被太妃看见了袖中之物。

    “咦,你也喜欢吹笛子,倒跟我年轻时候一样。”

    窦涟漪一听,索性从袖里取出笛子,爱不释手地抚着它,“其实不是我的,是有人寄放在我这的,说起来,我能认识太妃也多亏了它。”

    她说话的时候,樱唇边不自觉地挂着开心的笑容,脸上放出异样的光彩,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是皇帝给你的,对吧。”太妃盯着它,轻声问。

    “您怎么知道?”她惊奇极了。

    唇边露出舒心的笑容,太妃的表情竟含了一丝猜中的得意,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活泼俏皮的女子:“我还知道,每天在这附近吹笛子的人是你。”

    “是,是我,太妃您太神了。”她夸张地赞叹,为这冰冷简陋的小屋,还有床上这位久病孤独的老人,带来难得的欢声与活力。

    “谢谢你,孩子。”太妃真心地感谢着她的善解人意,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串珠珞:“这是我亲手打的,寓意永结同心白头到老,今天便送给你,祝福你平平安安,与皇帝琴瑟相和。”

    红丝线编成如意结再串起颗颗粉红色的心心相印珠,精致而漂亮,窦涟漪欢喜地接过来,当即戴在手腕上,珠珞虽不值钱,可它的寓意正合她的心意,即便她的心意是多么的缥缈而不现实。

    “冷宫乃皇宫禁地,皇后娘娘以后还是别来了,省得惹祸上身,便是老身的罪过了,我也要休息了,好走不送。”太妃说完,面朝墙躺下了。

    窦涟漪知她不愿意连累自己,便冲着老人家的背影告别:“以后我吹笛子您听吧,就算我在跟您说话,我走了。”道完别,不再逗留,转身带着秀珠离开。

    自此,她越发天天往小院里跑了,如今可是多了一位听众呢。

    转眼端午佳节来临,暮色四起的时候,宫里点燃了红灯笼,给庄严而气派的皇宫增添了喜庆与温暖,太后喜欢热闹,便命人在御花园的亭子间摆了一大桌,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糕点水果,皇家成员围坐在一起,倒也是难得的其乐融融。

    上首正中坐着太后,皇上和皇后同坐于右边,贤妃和淑妃一起坐在对面,皇上最得宠的媚嫔则独自坐在下首。

    家宴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无非是坐在一起吃吃喝喝,闲话家常,往往是一个家庭中最温馨的时刻,可是对于皇家而言,却是后宫明争暗斗的好场合。

    单说这打扮上吧,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每位妃嫔都费尽了心机,既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也为了不至于比下去,都得争奇斗艳,力压旁人一头。

    嫔妃分别给太后、皇上祝完酒,气氛转入随意轻松。

    安贤妃今晚着了一件石榴红烟纱散花裙,颜色质地既出彩,又不过份艳丽,恰到好处地配合了她端庄却又不失柔美的气质,亲手剥了一只岭南一骑飞驰送来的桂圆,递给太后。

    “太后,您吃这个,照臣妾看来,太后保养得好,跟平时喜吃桂圆有关。”这马屁拍得太后眉开眼笑,又不着一丝痕迹,果然是高手。

    “皇上。”贤妃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深情款款地瞄着对面的人儿,纤手提着紫色的伊犁葡萄递过去的时候,,在如凉的月光下,有一种令人惊悚的美。

    玄寂离也不过淡启薄唇,“搁下吧。”旁边的窦涟漪看得真切,都替贤妃抱起屈来,这样花了心思的体贴,他不当回事也就算了,至少得夸一声吧。

    “是,皇上。”贤妃倒是不以为意,深情不变地,将葡萄放在他面前的朱漆镶金边的水果盘里。

    “皇上。”一道宛转如黄鹂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听上去越怕娇媚无比。萧淑妃离了座,妖妖娆娆地扭到玄寂离身后,俯下身去的时候,丰满的柔软有意无意地在男人身上噌过,头上的一支却月钗,长长的垂珠便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男人裸露的颈,令旁边的窦涟漪都替他觉得痒,淑妃翘着兰花指,捏起一小块凤梨酥递到男人唇边:“这可是云儿亲自做的,皇上若是不尝,云儿可要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