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涟漪捏了一块凤梨酥送进嘴里咬了一口,有些硬,准是厨房那帮势利眼将隔夜没吃完的送来了,如是妹妹,定会大发脾气吧。

    可她咽了下去,将剩下的大半块放回去,故意叹了一口气:“从前是家里,可以由着性子来,如今上有太后、皇上,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哪敢由着性子来。”又状若娇羞地瞟了两个丫头各一眼,“听说皇上喜欢娴静温柔的女人。”

    他呢,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小姐说得也是,就是觉得小姐太委屈了。”小环深以为然地点头,见她忽然不吃了,坐在榻上兀自发怔,忙道:“娘娘,是不合味口?娘娘想吃什么,我去通知厨房做。”

    “娘娘?”

    略略提高的一声将她惊醒,捂了捂有些发热的脸颊,暗道我这是怎么了哟,懒懒地摆了摆手:“算了,别麻烦人了。”

    话一出口,秀珠与小环对视一眼,简直觉得这脾气好得有些过份。

    次日早上,窦涟漪拜见完太后,原路返回路过花园时,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昨天的情景,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不知该拐向小院还是直接回宫。

    “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地不走了?”

    忽闻身后传来黄鹂一般菀转的声音,回眸一看,果然是萧淑妃娉娉婷婷地走过来了,朝她福了福,笑盈盈地问:“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姐姐到底在看什么?”

    窦涟漪慌忙将手中的玉笛往袖子里拢,口中敷衍道:“原来是萧妹妹,这园子里的桃花开得越来越好了,可惜那日陪太后赏花,不想半途而废,这不,正赏着呢。

    “原来是赏花啊,妹妹还以为皇后姐姐在等人呢。”萧淑妃习惯性的掩口吃吃笑道。

    可是这样的话,在宫中绝非可以拿来玩笑的。

    “妹妹言重了,本宫就算等人,也是在等皇上。”她极力按捺住心中的慌乱,故意混淆视听,如果让人知道,她私会男人的事,只怕不比代妹出嫁的罪名轻一分。

    萧淑妃用丝帕掩了嘴,吃吃笑道:“那是自然,看来帝后不和的传言都是假的,皇上皇后如此情深款款,私会在御花园。”说到这,手帕一扬,双手拍了一记,“这一曲折子戏的戏名就叫庆元帝花园会皇后,岂不妙极。”

    这萧淑妃的嘴也太损了,明知道皇上连她这位皇后的面都不肯见一下,又是赐题“冷芜宫”,又是罚禁足的,哪来的恩爱可言。

    可是是自己失言在先,也挑不出别人的理,再说了,即便挑出了毛病,又能如何?不受皇上宠爱,即便贵为皇后,还不是被人踩的份。若不是有太后这层关系罩着,只怕境状更惨一些。

    “萧淑妃真会说笑,本宫笨嘴拙舌的自是说不过你,只是将皇帝皇后比做戏子,传到太后或者皇上耳朵里,只怕不好吧。”

    蔫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她窦涟漪也未必是蔫人,脾气虽然不大,却也决非任人捏来捏去的面团。

    一番话不温不火,果然将萧淑妃镇住了,着实没想到蔫人也有不蔫的时候,也怪自己失言在先,让人抓住了把柄,便强压了不快,敛袖欠身道歉:“原是妹妹嘴快了,还请皇后姐姐见谅。”

    窦涟漪无意争锋,方才是她逼人太甚,又怕风言风语传出去不好,这才反将了她一军,见她服了软,只想息事宁人,便亲手扶起她。

    “自家姐妹何须见外,你我姐妹一场,自是缘分,以后大家当协力为皇上分忧才是。”

    萧淑妃勉强笑道:“皇后姐姐教训得是,妹妹谨记在心,一定照办。”又福了福,“妹妹不耽搁姐姐赏花了,先行告退。”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窦涟漪望着那抹姣好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是刚开始,成天明争暗斗、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而且后宫争斗太可怕了,一不小心便会身败名裂、满盘皆输,她摸了摸袖中物件,还是快点还回去,不然只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想着,竟在不知不觉中一路走到了小院外,她下了决心一般:“秀珠,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一下便出来。”

    她吩咐一声,便抬腿跨过门槛步了进去,心蓦然一窒,他居然在。

    只见他白衣胜雪,宛如玉树临风一般站在院中央,侧着身子,微微仰着首,优美的侧脸轮廓,少了一点贵不可言的感觉,却如一幅华美的画卷,令她怦然心动。

    “你来了。”他并没有看过来,却这般如有神会地问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按捺住狂跳的心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防一不小心声音打了颤,这才轻轻地问了一句。

    他终于转过身来,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睛看过来,眼神慷懒,却挟着惊人的穿透力,令她不敢直视,倏地垂了眸。

    “你垂眸的样子,很好看。”他的声音很冷,却很好听,语气微带了漫不经心,似认真,又似调笑。

    她倏地抬眸,神情略带了一点愠怒,“公子说话还请自重。”宫里不比宫外,况且她贵为皇后,岂容他人用轻薄的语气来取笑。

    那人轻呵了一声,“原来你生气的样子,更有意趣。”

    “你!”窦涟漪真心怒了,从袖子中抽出那管玉笛,递过去的同时,身子一扭,再也不想看他一眼了,“还你。”

    “既给了你,便是你的,若不喜欢,扔了或是砸了都可。”耳边传过来他清冷却好听的声音,仿佛世上最好的盅药,令人心醉神迷。

    可是她不能为他痴迷为他狂,她是有夫之妇,夫君还是当今圣上,从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只能为一个人跳动。

    可是要她将玉笛扔了或是砸了,她又如何舍得?

    “我要出门几天,这段日子你每日抽时间过来,替我吹一段曲子吧。”他的话应该是求人吧,可是听上去像是在命令,末了,他还瞥了她一眼,加了一句:“别问为什么。”

    她还正想问为什么,便被他堵回了喉咙里。

    “安娘娘好,萧娘娘好,媚娘娘好。”忽闻院外传来秀珠大声请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