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寂静,芷晴伫立在窗下,细听外面幽幽而轻细的风声。

    锦宜随手拿一件衣服为她披上,口上关切道:“尽管白日天儿热,夜里总是凉的,娘娘莫站在风口处,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芷晴低低“嗯”一声,接着就无话了。

    锦宜暗自琢磨,试探着问:“娘娘在想沐娉”

    “不是。”

    锦宜有些失落,紧接着又问:“那是在想宓贵妃么”

    芷晴长长叹一口,心底微凉,“想不到,宓贵妃竟就再生不出孩子了。”

    锦宜对此并不想太多,相反,她还有几分欢快,“她生不出孩子才好呢。才做了贵妃,身旁的人就敢顶撞您,要是生了孩子,谁知道她会不会闹翻天呢”

    “本宫没有想宓贵妃会怎样,只觉得,要是她这辈子都生不了了,皇上又不肯多多纳妃,江山且不就是后继无人”

    锦宜微感好奇,“娘娘从前的娘娘,是不会为皇上思量的。”她垂下头去,低低道,“娘娘一日待在皇宫里,就多一日的不舍。从什么时候开始是那一日皇上拼命保娘娘让您心里感动了么还是日久生情呢”

    “他是我的夫君,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也是应该的罢”

    锦宜才要开口再说什么,锦瑟的匆匆而进让锦宜止住了嘴,锦瑟道:“娘娘,那个沐娉死了。”

    芷晴锦宜俱是一惊,锦宜环顾四周,忙拉了拉锦瑟的袖子,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只叫你把她扔到远远的地方,你怎地就将她弄死了”

    锦瑟摇头道:“我没有。我将她扔到一处偏僻之地,想着叫她多走些路。可就在回来的路上,听有宫人说,沐娉已经投河自尽。”

    锦宜惊得捂住嘴巴,低低道:“怎,怎会投河自尽了你羞辱了她”

    “我一路上什么都没和她说。”锦瑟看一眼锦宜,思索道,“许是锦宜姐姐说的话太重,叫她忍受不了,所以才有了轻生的念想。”

    芷晴这时开口,了然道:“别的都不要紧,沐娉是从永安宫走出去的,只怕这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再被人刻意抹黑,会说是本宫派人害死的沐娉。”

    锦宜一脸的懊恼之色,愧疚地打自己几个巴掌,歉然道:“娘娘,都是奴婢的不好。要是当时奴婢没有那样说的话,沐娉也不会死啊真是难想,那贱婢能受得了宓贵妃素日来的打打骂骂,今日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要想不开”

    锦瑟神色有些凝重,“只怕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

    “本宫亦是和锦瑟一样想法。”

    “锦瑟”对这个新名字,锦宜不解,“谁是锦瑟”

    芷晴解释道:“本宫觉得留雪这名谐音并不祥,所以就为她改名锦瑟。”一个轻轻的笑容浮面,对锦宜玩笑道,“恰好你又叫锦宜,你二人名字中都有锦字,不知道的人,还当你们是姐妹呢。”

    “都要火烧眉毛了,皇后娘娘还有说笑的心。”

    听着锦瑟语气不大好,锦宜心底又升起一股子怒意,指着锦瑟就道:“你说什么呢娘娘给你个好脸色,你就敢说娘娘的不是了”

    芷晴眉间一蹙,摊手道:“莫要再吵,本宫听着也烦。沐娉既已经死了,追究什么过错也都无用,又或者说,她的死也许根本就不干锦宜的事。”她望着点亮的蜡烛,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二人多出去打探打探,把所有能知道的事儿都了解一遍。其余的事,明儿再做打算。”

    锦宜颌首,上前扶她道:“是。那奴婢先服侍娘娘歇下罢。娘娘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就是沐娉自己命不好,走路走得急,所以才失足掉进池里呢”

    “但愿如此。”

    也算是奇怪,明明是件极叫人忧心忡忡的事,可芷晴这一夜睡得却是好的,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半分干扰。

    翌日锦宜照常为她梳头,望镜,她道:“随便梳个朝云近香髻就好,牡丹头太繁杂,今儿要做的事必定多,本宫想要自己清醒些,头顶不被压着。”

    锦宜笑道:“娘娘自然是梳什么都好看的。牡丹头看出娘娘您的华丽富贵,这朝云近香髻着实是显得娘娘更有几分可爱活泼呢。”

    “沐娉的事儿打探得都怎样了”

    锦宜道:“能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娘娘想知道什么呢”

    芷晴闭目,缓声说:“就先说说皇上、宓贵妃那边罢。沐娉怎样都不要紧,皇上的态度才是本宫最关心的。”

    “宓贵妃昨日倒没什么太大动静,只听闻今儿一早,她带着几个宫女怒气冲冲的望延寿宫走去,可见是想求皇上能给个答复了。”她想想,道,“想来此刻,皇上已经知晓了沐娉的事。”

    她淡淡“哦”一声,又问:“沐娉离开永安宫后,还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

    “锦瑟走后不多久,沐娉就朝荷花池去了。人就是在荷花池里身亡的,仵作说,十有都是自尽,不像被人陷害过的样子。”

    “皇后娘娘,刘公公来了。”

    刘公公,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得脸太监。他能来,想必是皇上要召见她。

    “呦,奴才来时还疑惑着,不晓得皇上为何等了这样久才准奴才来永安宫,原是皇上知道娘娘您常常都是这时候才醒啊”

    芷晴莞尔,道:“本宫与皇上夫妻两年久,皇上知道本宫的一些习惯也是应该的。”

    直到她说出这话时才蓦然发现,原来她已经嫁给辰洛这样久了。

    刘公公点头一笑,看不出有多少为皇后担忧的样子,道:“娘娘既醒了,便顺奴才去一趟延寿宫罢,轿辇都在外面准备好了。”

    芷晴随口问一句:“公公可知皇上突然传本宫前去是所谓何事呢”

    刘公公弯腰笑道:“还不是宓贵妃嘛。一大清早就跪在乾政宫外,口口声声说求皇上能替她做主。绕了大半天,才终于说出原是身边一宫女死了。因和娘娘牵扯了关系,皇上才要奴才过来传娘娘您过去的。”

    芷晴冷笑,不由在心底想曹蓉婉:生前没见你这样关心你的宫女,死后倒学起了假惺惺。

    乾政宫,那是皇帝上朝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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