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这一句触动了默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可若要他就这般不管不顾自己的师妹与弟子,他更难以做到。 一时间进退两难,更有墨婼哀声道:“师傅,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想想弟子们。”

    墨娆忽然想到什么,顿面生喜色,匆匆上前,拾起缠住默玖双足的红线的另一端,柔柔一笑,后姗姗行至骊絮身前,认真说道:“还记得小少主说只要用这红绳子把两个人的双足缠在一起,无论从前有怎样的仇恨恩怨,最终皆可做一对神仙羡慕好伴侣么?”她又一顿,笑道,“可惜我并非月老,即便拿了这红绳子给默玖师叔牵上,也成不了什么好姻缘。既是如此,我不妨斗胆将这话改一改。今日这红绳一端系师叔双足,另一端系夫人双足,只愿此绳当真能化开所有恩恩怨怨,也盼阎尘与小阎尘永世和平安好。”她扬一扬手中红绳,微微侧头问,“这样小小的要求,不知夫人是否愿意呢?”

    骊絮尚在惊怔中不曾回神,墨娆也不多语,全当她这是应了,便蹲下身将红绳这一头紧紧系骊絮双足上。一面是骊絮,另一面是默玖,长长的红线仿佛能将彼此的心接连一起。墨娆喜滋滋地拍掌道:“如此,果然是好极啦。”她回眸,问默阳道:“师傅您瞧,如此您可满意?”

    转眸又见亦良,妙手一伸,另一条细长红绳便稳稳落于手上。同时又挥动左手,盈盈如水雾般一丝一丝浸透亦良全身,仿佛春雨洒入心田。未待亦良开口,她便先道:“小少主莫惊,这是疗伤法术。无论怎样说,小少主与我师叔比试,到底还是会伤身。恕我无才,只习得了这套疗伤法术,只望小小仙法,在疗得小少主身上伤时,又能疗得阎尘与小阎尘的种种不合。”

    “多谢姑娘,我已好多了。”亦良微微低首,之后便不作他语。墨娆双手柔软,如天上那能织得一手绚烂彩霞的妙手织女,甚至未与亦良碰触半分,便借着法术稳稳将红绳系于他的手腕。又侧身将红绳另一端与墨寒手腕紧紧相系,她言:“小小红绳,表面瞧着是将两个人系在一起,实则却是将两个心紧紧系在一起。但愿小少主与我师兄能如手足般恭敬友爱,不分彼此才是。”言说到此,她眉头微蹙,很快又舒眉轻笑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也愿少主小少主兄弟二人皆可摒弃前嫌,做一对叫世人羡慕的好兄弟才是最好。”她退后一步,静静道:“自然,这只是墨娆的一点小小心愿而已。其实阎尘与小阎尘之间又如何不与少主同小少主这般微妙关系?皆从人间来,二位少主更有着与阎尘族人同样的血脉,只盼莫要发生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样的悲剧才好。”

    亦摩轻轻一笑,拍掌道:“墨娆姑娘果然是伶牙俐齿。从来只以为众多阎尘弟子中属墨婼姑娘最是才华出众,如今才知素日里姑娘你默默无闻,当真是如被黄土淹没了的珍珠,好生可惜啊!”

    墨娆脸色微微一变,快速以余光瞟一眼墨婼已大变的神色,连忙收了目光,柔声道:“少主大人过奖了,我资历远远不如墨婼师姊,有婼师姊在,又哪里担得起少主以‘珍珠’相夸赞呢?”

    亦摩也随之明白几分其中道理,便轻笑道:“墨婼姑娘资历自然不错,只是有些时候,若资历过深,只怕也少了初心。”

    墨娆只作未闻,转身径直走向默阳,双膝微屈,恭敬道:“弟子适才自作主张乱说一通,如今可不正要来与师傅负荆请罪了?”

    默阳深深打量几眼眼前这个在往日并不算出众的弟子,仿佛是在后悔为何当初在阎尘时,便从未发现她竟有这样的本事。这样想着,不由怜爱中更多一份怜悯,双手轻轻拍一拍墨娆双肩,道:“你虽是简单说了几句,却叫为师再无动手的理由。好娆儿,为师疼爱你还疼爱不来,又如何舍得怪罪于你?”

    说话间骊絮已以解开了红绳,默默走至默阳身前,颇是感叹道:“默阳先生能有这样懂事能言的好徒儿,当真是先生的幸事。”她微微一笑,内疚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正如姑娘所说,阎尘与小阎尘本是一家人,又何必因一点小事而闹出众多不愉快?若以夫君辈分而论,我也当真该称呼您一声‘师叔’,称这位墨娆姑娘一声‘师妹’才是。”

    墨娆忙道一声“不敢当”,又心知自己今日风头过浓,若再这样下次只怕要惹得墨婼不悦,便趁着骊絮同师傅说话这会子小小功夫,暗自退后,站与和墨寒同排之地,再不作声。

    默阳笑一笑,摆手道:“甚么师叔不师叔?夫人这样称呼,我才当真是不敢当。适才的确是我过分唐突,若非有这几位徒儿奋力阻拦,只怕要闹出更多的不愉快。”

    骊絮也笑,道:“先生何必出此言?到底也有我的不是。好在如今凡事都已说开,咱们便化干戈为玉帛,再不提从前过节。”她亲送芷晴回默阳身边,又对默玖致歉道:“害得姑娘徒弟就这般死去,着实抱歉。”

    默玖却狠狠啐道:“夫人不必这样说,我倒应当好好感激夫人才是。若非如此,我又哪里知道自己竟白白长了双瞎眼睛,收了这等无用徒儿,简直是我整个阎尘的大辱。”似是气不过,她跺脚道,“生死关头,竟一心想着自己怎样活命,阎尘怎有了如此废物,死了也是活该!哼,哼,待我回了阎尘,必要好好儿查查,瞧瞧我那一个个口上说得好听的徒儿心里究竟都想些什么。”

    “默玖姑娘果然是真性情人,实属难得。”

    默玖嘿嘿一笑,道:“甚么真不真性情,我不管这个,只是看不得这种贪生怕死之辈罢。”

    骊絮忽想起什么,好奇道:“恕我冒犯,姑娘说这话,倒让我觉得姑娘生前,必是某位上阵杀敌的女将军才是。即便不是为皇帝做事,也必是难得少见的女中豪杰,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