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郭府离开时,天sè还早,聂政随便找了个由头,便与严平分开,闲逛着古老邯郸的街道。

    邯郸城邑,肇起于商殷。在商代早期建都于邢、后迁都于殷的数百年间,邯郸均为畿辅之地。古本《竹书纪年》中,就有商末殷纣王在邯郸建“离宫别馆”的记载。至迟在殷纣王时期邯郸一名就已经出现,邯郸是名副其实的古城。邯郸之域在西周时属于卫国,chun秋时为晋地,当时邯郸已是闻名遐迩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比较发达的著名城邑。晋定公十二年(公元前500年),晋国正卿赵鞅已将邯郸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从此,邯郸便成了赵氏的世袭领地。公元前386年赵敬侯迁都于邯郸,此时为赵国都城已达一百三十五年之久。特别是一代英主赵武灵王,开改革之先河,实行胡服骑shè的军事改革,富国强兵,国势大盛,雄踞战国七强之列,使赵国成为可与强秦抗衡的国家之一。

    此时的邯郸城并不像后世北方的城市那样方格网式规格布局,布局上较为zi you,依着邯山、漳水之势而建,道路未依准绳。大体上来说,王宫居中而建,王宫外围为一圈权贵豪富的府邸,再外围一圈则为百姓、武士的活动范围。

    墨者行馆属于赵王的亲信,隐形权力较大,居所位于城西南的内圈,郭府位于城西的内圈,而项少龙所居住的武士行馆,则处于城西南的外圈,相距墨者行馆并不是太远,聂政向外圈安步当车地踱步而去。

    为了便于管理,城内的居住区分为了许多个里坊,内有街巷,四周用高墙高高围起,出入口设里正、里卒把手。有的里坊内设有市场,间或有武士身着短衣,头戴武弁大冠,飘曳着招摇着鹖尾,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更多地是穿着后裾曳地的博带深衣的赵国女子,长袂束发垂肩,婀娜多姿地在坊间留连,间或有讨价还价之声传来,一幅热闹场面。

    聂政在市场内沽了一坛好酒,递过几枚布钱,询问了武士行馆的道路,慢悠悠地寻了过去,一路走一边欣赏这古时城市的生活气息。

    这时的项少龙却经受住了来到这战国时空的第一次残忍的打击,侍妾舒儿被残忍地jiān杀了,尸体就静静地躺在他的眼前,他终于收拾了玩世的浪子情怀,变回未到这乱世之前那时代悉心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和为了任务不择手段的冷酷战士了。

    整个下午,项少龙都留在舒儿被杀的房内。

    他没有痛哭,没有流泪。悲伤绝只是弱者的行为。在这战国时代,在这大部分人都为一己之利无恶不作的年代,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在看到舒儿的尸体时,他深切体会到现实的冷酷无情,体会到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强权社会。

    他要报仇,就要成为最强的人。

    他拿起了木剑,专心致志练起剑来,钻研着墨子剑法的jing要。

    心与神会后,他把其中最jing妙的十式不断重复演习。墨子剑法重守不重攻,但每一招的余势都隐含攻势。假若能把这攻势加以演绎,那守而不攻的剑法便可变成攻守兼备,想到这里,项少龙心中涌起狂喜,扬手挥剑,一时剑势吞吐不定,有若天马行空。

    舞得兴起,项少龙扑出厅去,利用更宽广的空间施展,并把对人体结构和力学的认识,完全融入剑法里,剑风霍霍中,一忽儿飘游无定,一忽儿若天马行空,无可寻,每一攻击都是由墨子剑法的寓攻于守中变化出来,狂喝一声,连续劈出了百多剑,竟无一招采取守势,剑影一收,木剑移到眉心,以剑正眼。

    “好!”一声叫好声从门口处传来。

    项少龙从剑术的领悟中惊醒了过来,转头望去,不由得欣喜出声:“黑面神?!”

    “呵呵!想不到我们会在这见面吧,项少龙?”聂政提着酒坛,走近前来,微微地笑道。

    项少龙挠了挠头,刚才还陷入着悲愤之中,这会又见到同一时代的老乡,欣喜之余,又有点语无伦次地道:“你也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会没事……你的身手比我还好,不一定比我倒霉……我也曾打探过你的踪迹,但这个世界太落后了……”

    聂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杂乱的话语:“行了,我们慢慢谈。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请!”项少龙也想平息激动的心情,但哪有那么容易。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他乡遇故知”,这可是他唯一的老乡了,孤零零地一个人处在陌生的时代,四处均没有可以畅所yu言的听众,无人之处的孤独没法言表,这也是他纵情于美女的粉拳绣腿中的一大原因。

    项少龙接过聂政提着的酒坛,一起走进门去,又匆匆拿来酒樽,给聂政倒上酒。

    “黑面神……”项少龙端起酒杯,正在说话,却再次被打断。

    “请叫我聂政。”聂政话语稍有点冷。

    项少龙有些尴尬,改口道:“聂兄,想不到那疯子老头的试验之后,我们都能安然无恙。来,为了庆祝我们的相逢。”他还有些疑惑,这黑面神叫聂政么?怎么没有什么印象啊。

    聂政与他碰了一杯,喝干了杯中之物,道:“你现在名气很大啊,我刚到邯郸不久,就听说了你事迹。不如详细说说你的经历吧。”

    项少龙述说了刚到时为人所救、偶遇乌府商队陶方、遭遇马贼灰胡、后来加入乌府的消息,却没有说自己与元宗的关系,在邯郸城里赵墨的势力很大,他还不知道聂政现在的底细,经过了这么多残忍的事情后,见到老乡的喜悦并没有消减他的jing惕之心。

    “你的经历倒是多姿多彩的。我最初时遇到了逃亡的庆秦,俘虏了他后,就慢慢来到了邯郸,等待赵王的封赏。”聂政斜眼瞥了一眼项少龙旁边的木剑,问道:“不知道元宗与项兄是何等关系?为何你有他的木剑,使用的也是墨子剑法?”

    项少龙心中一紧,右手下意识地抹上了旁边木剑剑柄,见聂政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放松开来,装作挠头的样子,随意地道:“哦,我在邯郸之前遇到过元宗,经他指点,学了点剑法。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元宗的?”

    项少龙仔细地观察了聂政的装扮,见他麻衣赤脚,心里略微紧张起来:“难道你已加入墨者行会了吗?”

    “也谈不上加入墨者行会。”聂政对他紧张的态度毫不在意,忽悠道:“只是与严平成为朋友罢了。不过即使在原来时空,我本身也是墨门中人,也可以说加入了墨着行会。”

    项少龙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也不再考虑他的身份问题,有些急切问道:“你见过这木剑,那你见过元宗了吗?”

    “见过?当然见过!”聂政看着他的态度,知晓其与元宗的关系应没有其说的那么平淡,饶有意味地道:“元宗就是我亲手所杀,你说我是否见过?”

    “什么?!”项少龙听闻此话,跳将起来,手中已握紧木剑,指向对方,满脸的悲愤异常。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聂政神态随意,往酒樽倒了一杯酒,“不就是杀了一个人么?不是有一句俗话嘛——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听闻他的话语,项少龙怒发冲冠,这种随意仿佛一点也不将人命放入心上,这还是从法律严谨的现代来的人么,我所尊敬的一代宗师就这么如同蚂蚁么。

    项少龙心情激愤,再也忍受不住,木剑猛地向前刺去。

    现在的项少龙根本没有被聂政放在心上,虽说项少龙现在的实力自觉大涨,但在聂政眼中,还赶不上严平,更不用说被自己所击杀的元宗了。木剑刺来,速度惊人,隐约地响起“呼”的声响,聂政没有兴趣与其纠缠过多,也没有拔出飞翼剑,待木剑近得胸前,迅速地竖起右掌拍向木剑一侧,却是运气内力使出了推山掌力。

    项少龙感觉木剑上一股巨力如山般压来,虎口一阵发麻,再也无法握紧木剑,木剑抛飞而出,“哐当”一声掉到十步之外。

    项少龙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目瞪口呆地望着悠闲喝酒的聂政,想不通这黑面神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探掌迅速无比,那股巨力根本无法抗衡,也只有如此的实力才能轻易击杀元宗。

    元宗真的死了!一股悲伤袭上项少龙心头。想起当ri落魄武安,元宗不但供应食住,还传他墨子剑法,那三个月的相处,使自己在这乱世里有了求生的筹码和本钱,真个义高情重。以前虽然知道元宗会以身殉道,但一直没有他的确切死讯,项少龙心里总抱着一丝希望,如今这希望却破灭了,元宗死于眼前这高深莫测的同时代老乡手中。项少龙心情沮丧了起来,这么说来,岂不是根本无法为元宗报仇了?

    项少龙一屁股坐了下来,恨恨地吼道:“我实力不如你,要杀要剐随你!”

    聂政再次品了一口美酒,玩味地道:“哦?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杀我?”项少龙心情有些放松,问道:“你不怕严平怪罪于你?”

    “严平?”聂政笑了起来,“他还管不到我头上。我怎么会因为他而杀自己的老乡呢?”

    也是,以聂政现在的实力,的确不把严平放在心上。想到这里,项少龙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又有些好奇:“元宗授我墨子剑法,对我恩重如山,你难道不怕我报复吗?”

    聂政望了他一眼,眼神中略有些轻视,笑道:“你现在实力远远低于我。再说,虽然我杀了元宗,但我对他还是有点佩服的,他死于我手,只能怨其学艺不jing。在这个世界上,自身强大才是最大的保障,如果你能为其报仇,那也只是我实力还不够强悍罢了。若你这都没有想通,那只能说你太过于天真了。”

    聂政的话让项少龙若有所思,这些ri子的遭遇早已让其明白强权的重要,默默地将元宗的死埋在心里,不再纠结于现在报仇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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