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

    “砰”

    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了粉碎,太皇太后一脸的不相信,乔依儿赶紧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瞪着眼前的宫女,太皇太后质问着:“再说一次!哪个刺客这么大胆?本事这么高,连宸儿身边的若安都能杀死!那哀家的儿孙们不是都不安全了?兴宁那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很清楚自己儿子们的本事,除了先帝和陈王之外,夜宸和夜沐都算是文武双全,身边又养着一大堆的暗卫,那些暗卫都武功高强,一般人都无法近身。像夜沐一样,从他成为摄政王开始,他的摄政王府就成了刺客们最喜欢光临的地方,可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暗杀不断,夜沐依旧活得好好的。太皇太后也不是在诅咒自己的儿子,她只是无法相信有人能轻易就杀死了若安。

    若安是夜宸的近侍,在太皇太后的眼里,十个刺客都还伤不到若安一根头发,更不要说只是一个刺客。

    还有她的孙女兴宁,虽说她气兴宁那般的冲撞她,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她也疼了一段时间,那点子感情还是有的。兴宁喜欢元缺,她知道,可这么多年来,兴宁都不见发花痴病,怎么会在昨天晚上闹了刺客之后,兴宁就犯了花痴病呢?

    这其中会不会有点关联?

    那个刺客又是谁?这般的有本事?

    那名宫女还没有答话,又有一名宫女进来了,那名宫女禀报着:“太皇太后,楚王皆同王妃在宫外求见。”

    太皇太后立即吩咐着:“快点,让他们进来。”

    “是。”

    宫女领命而出,太皇太后示意另外那名宫女可以退下了。

    夜宸带着楚王妃匆匆而入,夫妻俩的脸上都有着忧色,夜宸的脸上还有着隐隐的怒火。若安的心让他很想杀人,失去了段大人这个得力的助手,如今再失若安,他感觉到对手开始在铲除他。是夜沐还是少帝?

    夫妻俩进了屋里,瞧见太皇太后,立即跪下行礼。

    “起来吧。”太皇太后示意夫妻俩起来,楚王妃一站起来,就哭了,她随即又扑跪到太皇太后的脚前,哭泣着:“母后,求您救救兴宁吧。兴宁……兴宁她都要疯了。”若安死了,楚王妃不心疼,不过是一个奴才,她心疼的是她的女儿兴宁。

    太皇太后心疼地把她扶起来,心疼地说道:“母后都听说了。宸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捉到刺客了吗?”夜宸脸上掠过一抹阴狠,才摇头答着:“还没有捉到刺客,儿臣得到通报时,赶到现场,刺客早已不知去向,侍卫们都被吓傻了,听侍卫们说,那个刺客轻功了得,使得一手好鞭子,不过身形娇小,应该是个女子,蒙着脸面,侍卫也没有看到过刺客的样子,更没有听到刺客说话,若安又死,兴宁更傻了一般。侍卫还说刺客是从兴宁的房里出来的,儿臣怀疑刺客是冲着兴宁而来,如今兴宁又……”

    夜宸没有再说下去。

    刺客是女子。

    夜宸首先想到的便是寒初蓝。

    除了寒初蓝,他也想不到还有谁敢到楚王府去撒野,他想不明白的是若安是他身边武功最好的侍卫,寒初蓝只是轻功不错,其他方面都不行,怎么就能阴了若安?还有寒初蓝不是正病着吗?兴宁每天都到摄政王府看望寒初蓝,亲眼所见,寒初蓝真的病得不轻,整个人都像瘦了一圈似的。

    夜宸心里怀疑着刺客是寒初蓝,却什么也不说。

    听了夜宸的话,太皇太后怒道:“好大胆的刺客,宸儿,一定要捉到刺客!兴宁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发病,还是……与刺客有关?”

    楚王妃哭道:“兴宁是痴迷着元国舅,心情不好,人也憔悴了,可她没有病,她不可能疯的。肯定是刺客把她害成这般,儿臣也请了大夫替她看过了,大夫说她是药物所致,才会犯药痴,但大夫却束手无策,还有,兴宁的脸上长满了麻子,她一照镜子,整个人就疯了……”楚王妃越说越心疼,自己好好的一个女儿,忽然间就变成了个疯子,逮着男人就当成元缺,仅是一天时间,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兴宁郡主疯了,不仅逮着男人就当成是她的,还会像个疯婆子似的暴打其他女子,手段凶狠,而且曾经美若天仙的兴宁,变成了一个满脸都是麻子的麻婆!

    兴宁的人是神智不清了,可一看到变成了麻子的自己,她也承受不起这种打击,人也就疯得更厉害了。

    夜宸夫妻在进宫之前,夜宸是点了兴宁的昏睡穴,夫妻俩才敢进宫的。

    昨天还是风平浪静的楚王府,一夜过后,就鸡飞狗跳了。

    兴宁的声誉是毁的了。

    就算贵为郡主,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逮着男人就当成是她的疯婆子?更何况兴宁痴爱的人一直是元缺,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妻子,还真没有几个男人要。

    “可恶!”太皇太后骂了一句。

    “母后,求求您救救兴宁吧,兴宁是中毒所致,大夫们束手无策,元国舅医术高明,他一定有办法医好兴宁的,儿臣去求过他了,可元府的人都说他不在。他在,他肯定在的!母后,元国舅向来孝顺您老人家,求您出面请求国舅爷救救兴宁吧。”

    楚王妃哭着请求太皇太后出面,让元缺替兴宁解毒。

    太皇太后心疼地说道:“母后立即就差人去请他。依儿,你带着哀家的口谕到元府去,请国舅爷进宫一趟。”

    乔依儿连忙应着,朝太皇太后福了福身,就赶紧去请元缺了。

    看到太皇太后肯出面请元缺,楚王妃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元缺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元缺不肯出手相救,她的女儿就要这样疯一辈子了。

    “母后是差人去请缺儿了,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的希望,兴宁遭奸人所害,弄成今天这个样子,逮着男人就当成缺儿,等于也把缺儿的声誉毁了,说不定他心里生着气呢。母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请来,就算能请来,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出手医治。寒初蓝都病了好几天,摄政王府不是隔上一个时辰就去求他吗?他都没有答应救人。”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又长叹一声。

    那个元缺呀,真的让人爱恨交织。

    “太后是他的亲姐姐,你们也要去太后那里求求,让太后帮帮忙,或许会更容易一些。”

    楚王妃点头,立即说道:“儿臣现在就去求见太后。”

    说着匆匆离去。

    夜宸没有跟着去,等到妻子一走,太皇太后就放低声音问着:“宸儿,你认为刺客是谁?寒初蓝?”

    太皇太后竟然认为刺客就是寒初蓝。

    夜宸低沉地应着:“母后英明。”

    “她与兴宁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毒害兴宁?还有她怎么会是若安的对手?若安死在谁的手里,都不应该死在她的手里呀。”太皇太后怀疑是怀疑,可也不怎么相信。“母后是不喜欢她,也能看出来,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兴宁与她就算有些小过节,她也不至于下此毒手,毁掉兴宁的一生。她病了,兴宁天天都过府看她……宸儿,你是不是背着母后还做了什么?”

    夜宸连忙否认,低声说道:“除了与母后联手偷袭她夺取凤凰令失败后,儿臣都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太皇太后不是很相信地瞧着他,夜宸又说道:“母后,她虽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是人都会变的,她进京后,老是受到欺凌,暗算,说不定心里积了怒火,冤屈,人心就变了。”

    太皇太后不说话了。

    人心的确最容易变,变好很难,变坏却是在一瞬间。

    就像皇宫里的女人一般,哪一个在入宫之前不是心地善良的?可入了深宫,为了生存,她们不得不丢弃纯良,各种阴谋,各种算计层出不穷,因为她们很清楚,如果不是她们去杀人,就是别人来杀她们。

    为了活命,为了争宠,谁都在变,也必须要变。

    寒初蓝进京后,遭遇到太多的事情,会变得心狠手辣也是可能的。

    拧着眉,太皇太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始终不相信寒初蓝有那个本事,有那种毒药。就算寒初蓝怀疑夜宸便是偷袭她的幕后黑手,也应该冲着夜宸去,而不是冲着兴宁。

    夜宸极力否认自己私底下没有再做什么,太皇太后也不再问下去。

    “母后,侍卫们提到过,那刺客被若安抽了一鞭,身上肯定有鞭痕。”说到这里,夜宸又不说了,只是望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夜宸一脸的感激。

    乔依儿很快地就回来了。

    却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元缺的身影。

    “缺儿呢?”

    乔依儿答着:“主子,元府的人都说国舅爷不在府上,奴婢也进府找过了,真的不见国舅爷的踪影,府上的人都说摄政王府的人烦着国舅爷了,国舅爷又跑了,估计人已经离开了帝都,去哪了,都没有人知道。”

    闻言,太皇太后脸色一黯,“这个元缺,用得着他的时候,鬼影都找不到,用不着的时候,他又天天在你面前晃着。”

    元缺不在,太皇太后也没有办法。

    楚王妃去求元太后,自然也是一个结果。

    元太后派了身边的老嬷嬷,是她从元府带着嫁进宫的奴才,亲自回元府寻元缺,但还是一个结果,元缺早就不在府上,不知去向。他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他不主动出现,很难追踪得到他的足迹。

    太皇太后只得吩咐太医院的御医们想办法医治兴宁。

    为了查个究竟,太皇太后又一次放下身段,亲自到摄政王府去,名义上是看望重病的寒初蓝,实际上是想看看寒初蓝身上有没有鞭伤。

    寒初蓝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依旧是反反复复的。在太皇太后来的时候,她又处于昏迷状态。

    太皇太后要亲自验看寒初蓝身上是否有鞭伤,便走到床前坐下,一脸的心疼注视着昏迷的寒初蓝,问着一旁的周妃和李氏:“御医们还没有想到一劳永逸的办法吗?才几天没见,这人都瘦了一圈。”

    周妃忧心地摇头,“一直都是这样,反反复复的,退烧后,最多就是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一不喝药,又会复烧回来。御医们也束手无策,只能隔两个时辰就让她喝药。”望望太皇太后,周妃忽然跪在太皇太后的脚边,李氏也跟着跪下。

    周妃红着眼哽咽地请求着:“太皇太后,元国舅向来孝顺您老人家,您能不能出面请国舅给蓝儿看看?再这样下去,蓝儿就会……泽儿还在外面打仗,他把妻子留在府上,就是让我们好好照顾着,如今却……”

    太皇太后没有马上答话,任周妃跪在地上,听着她在抽抽泣泣的,她心疼一般伸手去摸着寒初蓝的脸,又替寒初蓝扯扯被子,嘴里说道:“是不是上回受的伤没有好转引起的?御医们都没有瞧清楚吧。”

    “媚儿都看过了,她身上的伤都好了,连痕疤都没有。”元缺用了最好的药,才让寒初蓝身上的伤口没有留下痕疤,除非是伤得太深的,就会留下浅浅的痕疤,但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怎么说寒初蓝都是女子,女人身上伤痕太多,不好。

    太皇太后似是不信,自己又替寒初蓝检查了一遍,寒初蓝身上的伤,真的连痕疤都看不到,她剔了剔眉,猜到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不过她可以肯定一点,现在的寒初蓝身上根本就没有鞭伤。

    没有鞭伤,又病得这般严重,昨天晚上的刺客就不会是寒初蓝。

    否定了寒初蓝刺客的身份,太皇太后才扭身把周妃轻轻地扶起来,她叹了一声,说道:“媚儿,不是母后不想出面,是母后出面也没用。宸儿府上昨夜闹刺客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了。兴宁那丫头也出了大事,宸儿夫妻才求了母后,母后和太后都差人到元府去请国舅,可是国舅已经离开帝都了,不在府上,母后如今也是有心而无力呀。”

    闻言,周妃又低泣起来。

    李氏虽觉得寒初蓝在做着什么事,但又猜不透,此刻只能陪着周妃一起低泣。她与寒初蓝相处时间比周妃长,她要表现得比周妃更伤心才行。

    安抚了两个人几句,太皇太后吩咐御医好好地想办法医好寒初蓝,她便带着奴才们走了。

    ……

    名州。

    城楼上,夜千泽带着余许在巡视,巡视完之后,他便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俊美的脸上略带几分的担心。

    余许站在他的身边,猜到他的心思,关切地问着:“是不是夫人出事了?”

    夜千泽没有答话,只是抿了抿唇,余许发觉他的手握成了拳头,像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余许明白自己猜对了,寒初蓝在帝都出了事。

    “夜将军,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余许只能这样安抚着。

    敛回眺望的眼神,偏头看一眼余许,夜千泽才淡淡地说道,“你说得对,蓝儿吉人自有天相,她的确没事。”寒初蓝这一个月来遭受到的,他都知道了。

    暗卫们原本还想瞒着他的,在他的一再追问下,暗卫们才把寒初蓝受伤,发烧等事情告诉了他。

    他相信寒初蓝不会被打倒,可他心疼,心疼寒初蓝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这个相公不在她的身边,特别是她遭受到一切都是因为他夜千泽,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寒初蓝是他的妻子,无辜地替他挡了那些暗箭。

    好在师尊已经回了帝都,元缺那家伙也回去了。

    虽说元缺一心加害于他,他会在这边境打仗,也有元缺的一份功劳,但元缺对寒初蓝的那份情愫却不比他少,元缺绝不会让寒初蓝死于非命。

    一直以来,都是元缺在嫉恨夜千泽,此刻却是夜千泽在嫉恨元缺,蓝儿是他的妻,可蓝儿出事了,却是元缺在护她,他这个相公只能远在千里,眺望帝都的方向。

    夜千泽此刻没有穿着铠甲,一身便服的他,依旧玉树临风,俊美得太过份,士兵们看到他都会不自觉地沉迷,城里面的姑娘家,只要是瞧过他样子的,都会做着春秋大梦。玉铃兰本来就不喜欢夜千泽,觉得他男生女相就是个祸害,如今不过是印证了她的看法,所以每次看到夜千泽,玉铃兰的脸上都是寒冰三尺。

    到如今,夜千泽还是不知道玉铃兰便是他的丈母娘,玉铃兰也不知道。

    从怀里拿出了一卷画像,画像不大,是他为了方便随身带着的,画中的女子自然是他的爱妻寒初蓝,是他亲手画的,比起他老丈人画的更加像。

    余许等人都清楚夜千泽经常随身带着爱妻的画像,此刻看到他又拿出了寒初蓝的画像来,余许很识趣地走开,让他自己一个人站在城楼上,迎风展开寒初蓝的画像。

    “蓝儿。”

    夜千泽低喃着,有千言万语,可对着画像,他的千言万语只变成了一句句的低喃,他满腔柔情,万分相思,也都融入了这一句句的低喃之中。

    未来的路还长,夫妻之间相隔万水千山,他举步维艰,她亦寸步难行。

    他思她,想她,念她,她必定也思他,念他,想他。

    玉铃兰一上城楼,远远地就看到了夜千泽的背影,仅是看着背影,她都觉得那个男子是个妖孽,是个祸害,背影都那般的迷人。

    冷冷地,玉铃兰朝夜千泽走过来。

    听到脚步声,夜千泽立即收起了寒初蓝的画像,就要塞回怀里,玉铃兰冷冷又清脆的声音响起:“夜将军在看什么?”

    说着,她的人已经走到了夜千泽的身侧,冷眸冷冷地剜着夜千泽,好像夜千泽是她的杀父仇人似的。知道她为人冷漠,夜千泽又觉得她对自己是格外的冷漠,或许自己是她政敌之子的缘故吧。

    淡淡地笑了笑,夜千泽答着:“千泽不过是在思念妻子,把妻子的画像随身带着,偶尔拿出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玉铃兰剔眉,斥着:“夜将军,此刻我们身在战场,该想的,该做的是如何大败东辰,夺回燕册城,而不是儿女情长。这在战场上是大忌!”十几年前她就是儿女情长,才会害到自己损兵折将。

    她也不相信这世间的情情爱爱,他对她那般的好,结果……

    爱情与江山相比,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夜千泽与妻子的感情,她也听说过,她觉得寒初蓝会是一个倒霉的世子妃,早晚会让帝都那些人整死,就算侥幸不死,也会遭到休弃。

    一个贫贱的农家女,想成为一品世子妃,难呀!

    “大将军教训的是,千泽谨记于心。”

    夜千泽还是淡冷地应着话。

    不打仗的时候,他是将军,也是摄政王府的世子。

    玉铃兰可以压制着他,但也不能不忌着他皇室子弟的身份。

    玉铃兰又是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他,带着其他人巡视而去。

    她一走,夜千泽又拿出寒初蓝的画像来看,玉铃兰不懂爱,是无法体会他此刻的思念之苦的。看不到爱妻的真人,看看画像解解思相思之苦,为了能早日与妻团聚,他才会有无穷的力量去夺回燕山城。

    不过交手数次,他那个狡猾的老丈人,越来越不好对付了,摸清了他的性子,当然他也摸清了老丈人几分性子。

    自从夺回名州后,数次去夺取燕山城,都在路上就遭到欧阳烈的兵马伏击,无功而撤回名州后,夜千泽就没有机会再见到欧阳烈,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欧阳烈,例如寒初蓝的母亲是谁?他相信欧阳烈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耳边传来细微的劲风,夜千泽立即收画,但那只玉手已经伸来攫住了他手中画的另一端,如果对方不放手,画像就会被撕毁,他不放手,结果也会是一样。

    撇一眼冷着脸,去而复返,他动作快,她动作也快的玉铃兰,夜千泽选择了松开手,玉铃兰才不怕毁了他的画,他心疼。

    把画像一卷,玉铃兰连看都没看,扭身冷冷地离去,只丢回一句冰冷的话:“夜将军如此空闲,何不与部众想想如何夺回燕山城。”

    大冰山!

    夜千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他抽空瞧瞧爱妻的画像也碍着玉铃兰了。谁不知道他夜千泽与妻子的感情极好!他也从来不避讳自己对寒初蓝的感情,他是想着妻子,就是想着!玉铃兰这么冷,就算也有一副好皮囊,又有哪个男人敢要?

    或许这就是玉铃兰三十几岁了,依旧未婚嫁的原因。

    没有男人敢娶!

    下了城楼,回到名州府衙,府衙现在成了玉铃兰暂时办公理事的地方。

    欧阳烈用过的临时书房,也成了她的临时书房,每天她都会在这里与众将商讨着攻城计划。

    坐回案台里,玉铃兰才把从夜千泽手里夺来的画像扔在案台上,她治军是严,她的部下也很清楚她的性子,就算心里思念着亲人,也不敢表现出来。夜千泽却堂而皇之地看着画像,她给他面子,第一次只提醒他,谁知道她前脚才走,夜千泽立即又拿出画像来看。

    伸手,玉铃兰又抄起了案如上的画卷,她倒想看看让夜千泽一空闲下来就牵肠挂肚的农家女如何的国香天色。

    画卷一展开,就像烫手山芋似的,从玉铃兰的手里掉落,重新掉回案台上。

    “大将军。”

    玉铃兰挥手,严厉地喝斥着跟她一起进来的将领们:“都退下!”

    众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她脸色不佳,也不敢问,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等到书房里再无其他人了,玉铃兰才伸出微微颤抖着的手去拿起画卷,小心地,画画地把画卷再一次展开,铺摆在案台上,随着她打开画卷,寒初蓝的画像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玉铃兰的面前。

    欧阳烈!

    这画中的女子竟然是欧阳烈!

    像极了欧阳烈!

    十七年前,那个在充满了血腥与危机的战场上出生的女婴,不是像极了欧阳烈吗!

    就因为像极了欧阳烈,重重地刺激着她,让她数次想亲手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又无法下手,最后她身边的一位小将,担心她会被折磨得疯掉,又怕她真的会杀死亲生女儿,做出天地难容之事,在她的默认之后带走了她的女儿。

    那时候,女儿还不足一个月吧。

    那么小,却很可爱,软软绵绵的,一饿就哭,拉了屎尿也会哭,一哭起来,她身边的人就手忙脚乱。

    她身边的都是士兵,全是男人,也有很多当了爹的,可照顾初出生的孩子,他们也没有经验,最困难的是找吃的。

    她拒绝给女儿喂奶,也无法给女儿喂奶,战事在即,她哪有时间给女儿喂奶?杀出重围后,她又身受重伤,更没有精力去喂养孩子。

    都是她的部属心疼娃儿饿着,煮了米汤,放点糖,然后喂养着孩子。从孩子出生到送走,她这个当娘的,就没有喂过孩子一口奶,就连抱,都没有好好地抱过孩子。

    眨眼间,十七个年头了,午夜梦回想起那个可怜的娃儿,她也心如刀绞,才会在欧阳烈问起女儿的事情时,心绪大乱,终是没有痛下杀手,杀了欧阳烈。

    修长却长满了厚厚的茧的手指,颤抖地去抚着画中的女子,玉铃兰那颗冷硬如铁的心,在面对画中女子时,倾刻间软化成水。

    她不问,也不猜,却能肯定,这画中的女子便是她的女儿。

    怀胎十月,差点因为分娩而死,才生下来的孩子,饶是十七年不见,她也有那种天生的情感。

    泪水模糊了她那双向来冰冷的美眸,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画像上。

    心,就像被千把刀剜割着一般,痛彻心扉!

    刚硬却柔软的身子,无力地坐下,她伸手拿起画像,揽入怀中,给女儿一个迟了十七年的搂抱。

    压抑着的哭泣,呜咽传出,她不敢放声痛哭,害怕外面的守卫听见。

    可她真的很难过!

    她以为经过了十几年的岁月磋砣,她变得比金刚石还硬,也能面对一切,连生死她都不怕,可是此刻她才知道,她会痛,她会哭,她会自责,她会愧疚,她也有她难以面对的事情。

    她忘不了自己是个女人,她还是一个母亲。

    她的女儿,承受着太多不公平,承受着人世间最残酷的待遇,一出生,就有一个与母亲为敌的生父,还要被生母送走,十七年来不闻不问,不寻不找。

    教她如何不去愧疚?

    如何不去自责!

    “孩子……”玉铃兰低咽着,“娘对不起你……”

    良久,玉铃兰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她冷冷地对着书房外面吩咐着:“去,找夜将军来见本帅!”

    这画像是从夜千泽手里夺来的,代表画像中的女子便是夜千泽的农家妻。就算知道了结果,玉铃兰还是想从夜千泽嘴里证实,她的女儿,就是夜千泽的世子妃!

    “是。”

    外面有人应答着,接着有离开的脚步声。

    一会儿后,夜千泽来了。

    他在房外敲了门,在玉铃兰冷冷地应着:“进来!”

    他才推门而入。

    玉铃兰端坐在案台前,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是一身铠甲,英气逼人,却又冷冽如冰。

    夜千泽一进来,就接收到玉铃兰比刚才在城楼上更冷更狠的剜视。

    “千泽见过大将军。”

    玉铃兰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他,好像想把他瞪出千百个洞来似的。

    倏地,玉铃兰拿起了画像,抖了抖,问着:“这是谁?”

    夜千泽抬眸迎着她的冷瞪,心知自己妻子的模样像极了欧阳烈,玉铃兰一旦瞧见了画像,就会有所怀疑,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地承认着:“我妻!”

    玉铃兰的眼神更冷了。

    “真是你妻?”

    “是我妻,我在乡下就娶了的妻子,如今已经是我的世子妃!”

    玉铃兰的眼神再冷,夜千泽也不畏惧。

    就算他的妻是欧阳烈的女儿,那又如何?两国交战,与他的妻子无关。他的蓝儿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她叫什么名字?”

    “寒初蓝。”

    寒初蓝……

    玉铃兰嗯了一声,“好名字。”挥手,她淡冷地说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夜千泽微眯凤眸,玉铃兰瞧着他的爱妻像欧阳烈,却只问了蓝儿的名字,好像,貌似有点不对劲。

    随意地把画像卷起来,往案台里面一塞,淡冷地问:“还有事吗?”

    “没事。”

    “没事,就退下。放心,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本帅不会让别人瞧见你妻子的画像。”

    玉铃兰无情的话,并没有让夜千泽变脸,反倒是朝玉铃兰拱拱手,客气地说道:“谢谢!”然后扭身离去。

    ……

    是夜,月色大好。

    月色阴柔却能让人看清楚一切,不适合出去做“坏事”。

    寒初蓝很老实地呆在长风苑里。

    元缺的药效估计进入了尾声,她除了白天的时候还有点病态,晚上已经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惩治了兴宁,阴了若安,算是替自己报了仇。

    寒初蓝才想起了在楚王府的地道里发现的那个死人,也就记起了她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外袍。

    问了星月,知道星月把那套外袍藏起来了,她吩咐星月把外袍拿出来,星月虽是去拿外袍,却忍不住小声地嘀咕着:“世子妃,你可不能再把它往身上穿,怎么说都晦气。”

    寒初蓝笑道:“什么晦气,你这样的高手还怕鬼不成?”

    “世上哪有鬼。”

    星月拿来了那套外袍给寒初蓝。

    “既然知道没鬼,还担心晦气干什么?”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寒初蓝抱着那套外袍就走,星月问着:“世子妃去哪里?”

    “让爹看看这套外袍。”说着,寒初蓝抱着外袍往衣摆下面一塞,那套外袍塞藏在她的肚子上,微隆,好像怀孕了一般,星月瞧着扑哧地笑了起来,寒初蓝撇她一眼,打趣着,“赶明儿把你嫁了,你大肚子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世子妃!”

    星月脸上微泛红晕,她连对象都没有呢。再说了,她们这种身份的女子,除非主子安排,否则她们一般不会随意嫁人,就算嫁,也只能嫁同为暗卫的同伴。

    用力地把微隆的肚子压扁,寒初蓝才走出房间,星月的窘态让她心情愉悦,逗着星月说道:“我瞧着小五和小七就挺不错的,你喜欢哪个?小七高大,配你还行,小五稍矮一点,就小七吧。”

    “世子妃!”

    星月头痛地又叫了一声。

    寒初蓝嘻笑两声,不再逗她。

    片刻后,夜沐的书房里,寒初蓝把那套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外袍拿出来,递给了夜沐,说道:“爹,这是我和星月数天前无意中闯入了楚王伯父府里的地道,在地道里发现一个死人,这套外袍是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虽然年代久远,但布料极好,蓝儿瞧着应该是身份高贵的人才能穿的,想着让爹瞧瞧,是否有印象。”

    夜沐接过那套外袍,展开外袍一看,他的脸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