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的其中一人参与了上次的行动,深知这梁帝麾下的‘影兵’很难应付,若是此时遇到,即便受过特殊训练的己方,也难以脱身。

    可民间常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来梁帝的地盘救人,惊动‘影兵’便好像在漆黑的夜中踩到地上拴有铃铛的线,而很不巧的,今夜的铃铛…

    被触动了。

    “好大的胆子,敢来这里救人。”

    “啧!~”听到这抹声音,数名身着夜行衣的轻功高手便知暴露了。

    “守卫都避过了,机关也躲开了,这些人是怎么发现的!?”

    “他们可躲藏在影子里,黑夜之中他们比我们更有优势,大家要小心了!”

    黑夜之中,另一伙人在悄然间已追上了这一行黑衣人,隐隐听到…

    “‘千里神兵’竟跑到汴梁生事,今夜要你们有来无回!”

    “可恨,”为首之人大手一摆道,“带着老头先走,其余人留下,死也要给我挡住他们!”

    “是!”背着老者的黑衣人当下再不犹豫,单脚点地,飞身而行。

    而其身后的老者似乎由始至终嘴里都在嘀咕些什么,模模糊糊,只能隐约听到…

    “梁帝死了,‘七杀星’被灭,星象大乱,天下大乱,乱了,都乱了……”

    “老头,我现在已经够乱的了,你就少嘀咕两句吧。”

    黑衣人一边疾行,一边心头忖道,“午夜风高,中天明月,恐怕这所谓的‘影兵’,打夜战的本领要在我‘千里神兵’与‘鬼兵’之上,这趟差事果然不易,要留心有影子的地方,嗯?”

    “嗖!!”

    劲风划过,千钧一发间,黑衣人本能地翻身避开,其身手了得,当下戒备起来。

    “怎么了!?”两旁左右跟着自己的同伴,发觉不对,便赶忙护在其左右,动作一气呵成,可见默契极佳。

    在月光下的影子中,闪出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什么人?影兵的爪牙么?”

    来着一袭黑衣,露出健壮黝黑的双臂,如今这个天气,来者这样的行头,实在有些怪异,令旁人都替他觉得冷,可是真正让人心胆发寒的,是那双如同猎豹般的瞳仁。

    “这个人不简单,你没事吧。”

    “噗!!~~~”

    “嗯?”两人转回头去,只见那名背着老者的黑衣人,竟是吐出一大口鲜血,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原本安然无恙的前胸,却是无端端地流着鲜血。

    他不明白,自己分明就躲过了那枚暗器,他强挣扎地抓回头,看着插在地上的短刀,刚好落在自己影子的心口处。

    “小…小心…影……”

    “咚!”黑衣人跪倒在地,没了声息。

    “是‘影杀’!?”

    “啧!居然碰到了这么难缠的高手,你带着老头快走,我想办法拖住他。”

    另一人将老者背起,咬着牙道,“你…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这次接到的是死命令,不要犹豫了,不然都走不了!”

    “啧!”职业本能,让其拔

    腿便走。

    留下之人,对着那双如同猎豹的眼睛。

    “哼,拿我当做猎物一样在看吗?真是叫人不爽啊…”最后留下的‘千里神兵’,盯着来者自顾自地碎碎念道,“大雪山的家伙也真会麻烦人,居然是这样的一趟浑水,希望那个老头的价值,值得我们哥几个的命吧。”

    晚风吹过,一切陷入黑暗。

    在汴梁城的街道上,有一处尚有微弱的亮光,此处为梁帝府围墙外,亮光来自府内,而墙外的角落,此刻正躺着一人,与其说躺,不如说是……

    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嗯…”

    这人身量不高,年岁不大,裹着僧衣,穿着棉靴戴着麻布帽……

    不是戒嗔又是谁呢?

    赶了许久的路,到了汴梁城已是黄昏,缺少生活经验的他不知道该先想法子住店,安顿下来再去添置物品,本末倒置又没钱的他想起找地方落脚的时候,多数店铺已经打了烊,又化不到缘。

    梁廷征兵在即,百姓们本已如惊弓之鸟,各家吃紧,早早关门,虽是当今都城,但是与届时的太原城比,这里可不是什么安乐窝。

    又困又乏的戒嗔寻着光亮来了这里的墙角,本想坐下歇歇,却是一觉昏睡了过去。

    蜷缩在角落的戒嗔紧蹙着眉头,面部抽搐不安,该是在做着噩梦吧。

    便仿若他这些年的人生,常常都如梦庵在侧,可唯有坚强乐观的向前,才会有好梦的开始。

    “呃…呃啊!!~”戒嗔一惊,打了个寒颤从地上坐了起来,迷糊双眼看着四周,揉了揉眼睛打哈欠道,“原来是做梦啊…”

    “啊嚏!!~~”

    三更的冷风吹得戒嗔浑身打颤,吸着鼻涕。

    “好冷啊,这样下去会着凉的,明天就赶不了路了…”戒嗔挠头脑袋,灵机一动道,“对哈,反正也睡不了了,还不如练习一下叔叔教给我的功法,就不会这么冷了。”

    戒嗔回忆着任天啸传授于他的火遁功法,内力游走周身,当即便暖了许多。

    就这样闭眼冥神运着功,也不知过了多久,戒嗔已不觉得如刚刚那么冷了,便收功回气,脑海里还回想着刚刚梦庵里的可怕画面…

    梦里有许多妖魔鬼怪缠着自己,怎么逃也摆脱不了他们。

    他多想张开眼,身旁能有个人抚着他的脑袋,听那柔声的一句,“乖,只是梦罢了,不怕不怕,有……”

    有谁在呢?

    没有,从来都没有。

    “难不成小和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才不会呢,对了…”戒嗔回想起初遇任天啸时的场景,心里暖道,“叔叔认识小和尚的父母,以后问叔叔,一定会告诉小和尚的。”

    这么想着戒嗔的心里好过了一些,已经过了那害怕的时候,现在只是想着,那就是个梦,现在可别碰到便好。

    “嗯?…”戒嗔下意识地觉得眼角一侧似有东西在动,侧目望去,那竟是……

    披头散发,惨白的眉须发,和惨白的一张脸。

    “鬼…鬼………”戒嗔惊得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那两个

    字卡在嗓间怎也喊不出来。

    在漆黑的夜晚,借着月光看到这么一张脸,着实与撞鬼无异,可戒嗔若是再看得细一点,会发现这其实不过是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老人家,倒在了自己身旁。

    戒嗔看了看四下,再看了看这个‘鬼’,心里明白即使叫了出声怕是也没人会来救自己,反而可能会惊了这个鬼,既然它没动,自己趁机溜了也就是了。

    戒嗔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回身拿起自己的包裹,转身便要走。

    “呜…咳咳…乱了,全都乱了……”

    从鬼的地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嗯?”戒嗔一愣,抓了抓脑袋,自问道,“鬼也会说话吗?莫非…”

    戒嗔壮了壮胆子,在求知欲的迫使下,走到了老人的身旁。

    “这…这……”戒嗔瞳孔瞪起,只因他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个什么鬼,而是垂垂危矣的老人家。

    顾不上提问,戒嗔本能地将三指搭在了老者的脉上,眼睛瞪得更大,“这…这么虚弱的脉搏,没有外伤,说明这个微弱的脉搏已经持续的好久,老人家是怎么活下来的?”戒嗔虽小,但已不是当年六岁的无知孩童,他明白,要维持这样微弱的脉搏继续存活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百姓。

    但也仅此而已,戒嗔只知道,有病要治,有伤要养,他当下拿出银针,插进老者身上几大要穴,暂且维系生机。

    几针下去之后,一直在碎碎念的老者终于不再念叨,而是静静地伏在那里,听那微弱的呼吸声,证明这人至少还活着。

    “怎么办怎么办…”戒嗔有些着急了,如今半夜三更,气候很差,老者病情很重,必须要找一个舒适的地方,耗去一个时辰施以自己的针灸妙法,再熬数味草药,内服外用,或许才能保住老人家的性命。

    戒嗔记得咬住嘴唇,看着漆黑的前方,咬牙道,“没办法了,只得挨家挨户敲门,会有好心人让我进去施救的。”

    “啪!”刚要起身的戒嗔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的手腕。

    “呜哇!!~~”戒嗔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抓住自己的是伏在地上的老头。

    “呃…老人家,您等等,贫僧这就带你去舒服点的地方给你施救,一定会没事的。”戒嗔劝慰道。

    “小孩儿?贫僧…你是和尚?”老者低沉的语气,仿若每个字都耗去其极大的气力。

    “我…嗯,是啊。”戒嗔应声倒。

    “咳咳,”老者用尽全身的力气,抬眼看了看戒嗔,可就是这一看,他的瞳孔瞬时瞪得老大,仿若两颗眼珠都要瞪出来似的,接着他用尽全力翻过身,仰望着漫天苍穹,看着北天繁星,木讷地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老夫终于明白了!”

    老者笑得有些渗人,戒嗔莫名其妙,心道这个老爷爷不是疯了吧。

    然而,老者绝不是疯的,他便是柏乡一役时梁帝朱温特地返回都城相见的那人,后被朱友贞所擒,关在绝密地牢,直至今日…

    此人精通阴阳之术,占星卜卦,乃是大雪山一派的当家主人,

    姓李,名泓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