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朵丽娇叱道:“既知是皇帝陛下在此,还不下马,”

    那边领头之人听了,慌忙滚鞍落马,还沒等他拜倒请安,就见这边拓跋千玉已经策马冲了出去,她胯下的雪豹是有名的天马,如今虽然老迈了,但神威不减当年,这一冲出去,快逾闪电,刘子秋根本阻拦不及,他担心拓跋千玉有失,也只得一提缰绳,跟了过去,

    却见拓跋千玉已经跳下了马,一把扶住对面那人的肩头,哽咽道:“哥哥……”

    自从去了洛阳,拓跋千玉还是第一次回到家乡,虽然洛阳和西海之间常有书信往來,每年秋天,拓跋木弥也会派人往京城进奉贡品,拓跋千玉也会有所赏赐,但是,她和家人确实已经有十多年沒有见过面了,即使如此,当看到对面那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时,拓跋千玉还是一眼便认了出來,这人正是她的哥哥拓跋元居,

    拓跋元居怔了一会,也失声道:“妹妹……噢,不,娘娘……”

    说完,他便翻身欲拜,

    刘子秋已经纵马來到近前,右手轻轻一抬,一股大力悄然而生,将拓跋元居稳稳托住,颔首道:“元居,都是自家人,就不需要多礼了,”

    拓跋元居好似刚刚才发现了刘子秋,慌忙又要拜下去,却被刘子秋隔空托住,怎么也拜不下去,只得作罢,讪讪地说道:“皇上,你怎么亲自來了,”

    刘子秋眼中精光闪烁,口里却淡淡地说道:“老王爷是朕的岳丈,不想壮年早逝,朕又岂能不來,”

    他现在已经很少在公众跟前露面,这次离京也沒有声张,除了内阁之外,知道的人很少,而且,他们这一路上沒有在任何地方耽搁,轻车简从,速度虽然比不上行军,却也慢不上多少,沿途遇见的商队都落到了他们的后面,所以,绝对不可能有消息这么快全传到拓跋元居这里,就算内阁担心他们一行的安全,偷偷利用军驿通知沿途的地方官府,而地方官府又要派兵接应的话,也应该动用朝廷的军队,而不会是这些拓跋骑兵,因此,刚才拓跋元居直接问起“是不是皇帝陛下”时,就让刘子秋顿生疑窦,

    不仅如此,刘子秋也是久经战阵的人,如何看不出來,刚才这数千名拓跋骑兵分明不是前來迎驾,也不是出城狩猎,而是摆出一股冲阵厮杀的架势,如果不是穆朵丽连施三手神箭镇住了那些骑兵,或许他们会一直冲杀到近前,即使此时拓跋元居喊出了自己的身份,对面阵中,也只有一些中年以上的汉子神情肃然,而其他年轻人却是满不在乎,跃跃欲试,究竟他们想要试什么,刘子秋不用问也可以猜得出來,

    很显然,这些拓跋部的党项骑兵已经事先得到自己将抵达威定城的消息,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有数千人,而自己一方包括妇孺在内不过百余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这些拓跋骑兵便想借着兵力上的优势,将自己一行人干掉,弑君是大罪,可能引发两族之间的全面战争,即使拓跋元居在拓跋木弥死后,仍然有能力号召整个党项部,却也沒有能力和整个大汉王朝对抗,刘子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刘子秋这才佯作不知,但他再看向拓跋元居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多了一些其他味道,

    拓跋千玉却已经擦了擦红肿的双眼,抽泣道:“哥哥,快带我去看看爹爹吧,”

    拓跋元居慌忙说道:“父王他得了重病,死状甚惨,你还是不要看了吧,”

    刘子秋却沒有一句废话,只是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道:“前面带路吧,”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刘子秋仗着一身武艺,倒不担心拓跋元居会玩出什么新花样,而且,拓跋部虽然获准迁居威定城中,但威定城还在大汉军队的掌控之中,拓跋骑兵在城里是不敢有任何异动的,十几年前,刘子秋在西海一境大展神威的传说仍在流传,当年被他拍入地下的那块巨大的玉石仔料也成了人们顶礼膜拜的圣物,单凭着这几条,刘子秋一旦亮明身份,许多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或许,这正是拓跋元居为什么要把队伍拉出城外这么远的主要原因,

    此时,拓跋元居也不敢再做推托,拱手道:“陛下请,”

    在拓跋元居的身后,那支骑兵队伍迅速让开一条道路,刘子秋轻轻拍了拍拓跋千玉的手,小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快快上马,我们一起去老王爷灵前上一柱香,”

    说完,他第一个纵马冲进拓跋骑兵们让出的那条通道,许多当年经历过西海战乱的拓跋汉子看到容颜并沒有多少改变的刘子秋,纷纷激动起來,有人开始大呼万岁,当然,那些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们,有人眼中是茫然,有人眼中是不服,还有人眼中闪烁着一点难以言表的欲望和冲动,

    刘子秋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策马从人群中经过,丝毫无惧,但是,他不害怕并不代表他沒有准备,在他的手中,早已经扣好了几十粒铁弹子,而在他随身的皮囊里,还有整整五千粒铁弹子,自从那一次在绮阴院差点遇险之后,刘子秋也开始反思,必须要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他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來的,最趁手的兵器当然是各种枪支,但这却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寻找替代品,而铁弹子就是他找到的最理想的替代品,

    这种东西,如果落到别人手里,定然全无一点用处,而刘子秋神力惊人,随手一抛,三十岁之内便可取人性命,如今宇内平定、百姓安居,他已经不可能再征战于两军阵前,所以,只要有足够的武器防备住近身就可以了,

    此时,那一百名侍卫也护着高秀儿、穆朵丽、王玉凤和拓跋千玉的一双儿女走了过來,穆朵丽手中那张奇特的大弓尤其引人注目,而且,穆朵丽手里还扣着五枝特制的羽箭,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刚才那十五枝箭都是她所射,党项人是半农耕,半游牧,同样精于骑射,也敬重优秀的射手,所以,看到穆朵丽居然可以发出连珠五箭,许多拓跋骑士都低下了头,一些暗中拽着弓箭的手也松驰了下來,

    即使如此,一路上, 刘子秋等人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直至來到威定城下,这才松了口气,到了这里,已经完全在大汉军队的控制之下,而历來镇守威定城的,都是刘子秋最信得过的将领,所以刘子秋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被拓跋元居收买,只是刘子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拓跋元居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谋害自己的心思,难道和拓跋木弥的死有关,

    …

    带着满腹疑问,刘子秋等人來到城里的党项王府,

    拓跋木弥是刘子秋的岳丈,出于尊重,刘子秋特地在威定城中赐给他一座王府,所以,拓跋木弥、拓跋元居父子平时并不跟族人们住在一起,经过十多年的发展,这座王府也越发地显得气势恢宏,刘子秋等人在客厅坐下,早有婢女奉上茶來,

    刘子秋却不喝,只是摆了摆手,道:“元居,先带我们去看看老王爷吧,等见过了老王爷,也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拓跋元居迟疑了一下,躬身说道:“陛下对我拓跋一部恩重如山,父王他虽然不在人世了,想必亦不愿陛下为他所累,”

    刘子秋皱眉道:“此话怎讲,”

    拓跋元居叹息道:“父王他得的不只是急症,还是恶疾,如果不是为了让千玉见父王最后一面,臣等也不敢将父王留到现在,千玉去见一见可以,陛下万金之躯,切切不可行险,”

    刘子秋摆了摆手,道:“无妨,朕乃真龙之身,百毒不侵,其他不消去,只朕、秀儿、千玉,还有思千、思玉,你们两个也随父皇一起去见见外祖父,”

    所谓恶疾,不过是当地人对传染病的统称,而拓跋木弥的遗体已经停放在王府半月之久,若是什么传染性特别强的疾病,只怕整个王府都保不住了,所以,刘子秋并不担心,而且,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儿女们,好像从來就不会染上那些令这个年代的人谈虎色变的传染病,倒是他的几个女人,时不时地还会有点小病小痛,这其中的缘由,刘子秋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他穿越过來之前,种过许多疫苗的缘故吧,但疫苗的作用又怎么会遗传到孩子身上,好像很沒有道理,当然,想不明白的事情,刘子秋却从來不去想,反正他不用担心被传染上便是,

    至于把穆朵丽、王玉凤留在这里,刘子秋更不担心了,他们进城之后虽然沒有联系当地官府和军队,但知道他來到威定的有数千拓跋骑兵,即使拓跋元居下令让他们保密,人多嘴杂,又哪可能真的保守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