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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在太医院,长孙无忌已经见识过刘思根的本事,此时听了他的吩咐,慌忙说道:“快,快,都退出去,都退出去,”

    呆在内室的众人见这句话是从一个小小孩童口中说出來的,不由面面相觑,谁也不肯挪步,倒是高夫人有些主见,相信自家外甥的话,起身说道:“文敏、无忌,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

    长孙无忌和另外一个魁梧少年齐声答应,其他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陆续退了出去,只有长孙无垢仍然跪在高士廉榻前,不肯动身,刚才高士廉洁突然昏倒以后,府上自然要将最先发现情况的两名婢女反复拷问,那两名婢女吃问不过,只得吐出实情,

    听说李世民做了江都郡马,以长孙无垢的聪明,又如何不知道舅父的昏倒必定跟这件事有莫大的干系,也就是说,舅父突然昏迷不醒,是为她所害,此时此刻,她又怎肯离开,至于李世民另结新欢,长孙无垢心中倒沒有多少波澜,或者说因为高士廉的事情,她还沒來得及去想,自然无法生出波澜,

    高秀儿看到屋里的人少了下來,这才朝矮榻上的高士廉又看了一眼,问道:“根儿,若是让你医治,该用何方,”

    这是在考较刘思根的医术了,刘思根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回师父,最好的办法当是以内劲拍其后背,以排积痰,通经络,若以此法医治,可立竿见影,并不致留下后患,只是孩儿劲力不足,尚无力动用此法,除此之外,亦可以银针灸其百会等穴,只是需费此时日,且须长期卧床,”

    一直跪在榻前的那个魁梧少年忽然大叫起來:“我的力气大,让我來,”

    高夫人慌忙喝叱道:“文敏,休得放肆,”

    刘思根却笑道:“你那是蛮力,却无一丝用处,”

    “根儿,救人要紧,休做口舌之争,”高秀儿已经看出高士廉并非装病,也就不再担心长孙无忌会有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举动,对于儿子刚才的回答,她也非常满意,点头道:“那个娃娃,将你父亲扶起來,”

    她已经看出來,那个叫文敏的少年便是高士廉的儿子,这个少年说话做事虽然鲁莽,却有几分孝心,也就让高秀儿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而对于长孙无忌,她还有几分成见,所以不想让他动手,只是高文敏被高秀儿称作娃娃,心中多有不忿,若不是看着父亲垂危的份上,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看着高士廉被慢慢扶起來,高秀儿这才缓缓举起右手,忽然一掌挥出,她这一掌速度奇快,高夫人、长孙无忌、高文敏六只眼睛紧紧盯着,都不知道她的手掌是如何落到高士廉背上的,这一掌拍下,却沒有任何声响,好半晌,方才见高秀儿慢慢将手收了回來,背在身后,

    长孙无忌满脸紧张地问道:“先生,如何,”

    刘思根却说道:“快拿个钵盂來,”

    高夫人正待转身,却已经來不及了,只听高士廉喉咙深处似乎咕噜一声,便见他嘴一张,一口浓痰直射出來,竟落到了帐顶上,众人大惊,要知道高士廉已过五旬,就算好端端的时候,也不可能将一口痰吐到帐顶上,

    这时,高士廉已经缓缓张开口,长叹一声,说道:“憋死我了,”

    “醒了,醒了,”高夫人、长孙无忌兄妹和高文敏都是满脸惊喜,齐齐扑了过去,

    高秀儿却笑着问道:“根儿,你为何想起來让他们取个钵盂,”

    刘思根老实答道:“母后的内劲比往日又强了三分,孩儿担心他还有淤血,岂不弄脏了床榻,”

    高秀儿脸上露出慈爱之色,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心细,却也有几分善心,”

    高夫人等人见高士廉死里逃生,并沒有留意高秀儿母子的对话,倒是高士廉自己刚刚醒來,见到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未免有些警惕,却把她们母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大吃一惊,连声道:“汝等究竟何人,”

    高秀儿见行迹已经败露,倒也不作丝毫隐瞒,正色道:“本宫便是当今皇后,这是本宫的孩儿刘思根,”

    高夫人等人这才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高士廉了,纷纷拜伏在地,就连高士廉也挣扎着想下矮榻,要给高秀儿磕头,

    高秀儿摆了摆手,道:“老先生大病初愈,还是静养为妙,不然,本宫那一掌岂不是要白费了,”又对跪在地上的众人说道:“本宫救了他一命,受你们一礼也不为过,如今他已无恙,只需静心调养,三日内便可复原,”说完,她便牵起刘思根的手,说道:“此间事情以了,根儿,咱们走吧,免致你父皇牵挂,”

    大汉律法,无论是见官还是见驾,都无须下跪,高秀儿此刻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接受他们的跪拜,倒也不算违例,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父,而长孙无忌又曾经做过李世民的同伙,高秀儿也不会接受他们跪在自己面前,

    长孙无忌却膝行向前,匍匐在高秀儿跟前,再叩首道:“微臣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刚才微臣言语中多有不敬之处,还望娘娘见谅,今日娘娘救了微臣舅父,微臣纵死千回,亦难保娘娘万一,”

    高秀儿冷冷地说道:“长孙无忌,当年你欲谋害本宫和根儿,后蒙皇上特赦,既然皇上已经饶恕了你,本宫自然不会再跟你计较,只是要想让本宫原谅你,却是休想,”又道:“今日之事,本宫只是一名医者,医者替人治病,天经地义,本宫从來不望回报,你也休要多想,本宫只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若是敢有半点不臣之心,到时候,就算皇上要赦免汝等,本宫也要新账旧账一起好好算算,”

    长孙无忌满脸惶恐,浑身冷汗,连声道:“微臣不敢,”

    至于高士廉一家人,听高秀儿提起当年的旧事,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來,

    为当年的事情,长孙无忌内疚了很长时间,一边是自己未來的亲妹婿,一边是自己的结义兄长,最终亲情还是战胜了友情,让他倒在了李世民一边,然而,事后每每想來,长孙无忌都少不了一番自责,好在除了李玄霸被天雷劈死,并沒有造成其他恶果,而刘子秋最终也赦免了他们,这让长孙无忌看到了和缓的希望,所以才会参加大汉王朝的首届科举,

    直到今天碰见了高秀儿,长孙无忌才知道自己当年做下的事在高秀儿心中留下了多么强烈的怨恨,他却不知道,当年发生在长山村的那场血战,有多少村民为了救下高秀儿母子而惨死在李玄霸有刀下,那些村民从高秀儿流落江南之日起,便跟高秀儿朝夕相处,早就如同高秀儿的亲人一般,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那副场景常常令高秀儿从梦中惊醒,她又如何能够真正放下这段仇恨,若不是君无戏言,刘子秋已经赦免了他们,高秀儿早就下令将长孙无忌和李渊两家抄家灭族了,

    刘思根懵懵懂懂,看着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长孙无忌,好奇地问道:“母后,这位大哥哥做了什么坏事,”

    高秀儿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他想把你抓回去,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坏事,”

    刘思根想了想,说道:“果然是坏事,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來替他家医治了,”

    高秀儿摸了摸刘思根的小脑袋,耐心地告诫道:“根儿,父皇不是教导过你们,要以德报怨吗,你怎么就忘了,男子汉大,心胸要开阔,根儿是小小男子汉,心胸当然也要开阔了,”

    刘思根却歪着小脑袋,反问道:“母后,那你为什么不肯原谅他,”

    高秀儿笑道:“母后是女人,女人当然可以记仇了,根儿是小小男子汉,怎么能跟母后学呢,”

    刘思根若有所思地说道:“原來女人喜欢记仇,”

    就在这里,长孙无垢忽然从屋内冲了出來,大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要见皇上,”顿了顿,她又说道:“娘娘刚才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心胸开阔,只有女人才能记仇,娘娘是女人,奴婢也是女人,所以娘娘和奴婢都可以记仇,但皇上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他为什么也要记仇,奴婢不求其他,只求娘娘能够带奴婢进宫,奴婢要当着皇上的面问个清楚明白,”

    高秀儿知道眼前这个俏丽的少女一直呆在高士廉身边,却弄不清楚她的身份,不由哼一声,厉声腔问道:“汝又是何人,”

    长孙无垢面对高秀儿强大气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咬牙说道:“奴婢是长孙无忌的妹妹长孙无垢,小名观音婢,无垢这个名字,还是皇上帮奴婢起的,”

    高秀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你就是当年皇上在运河救下的那个小姑娘,想不到,如今却已经出落成个大美人儿了,”她话锋一转,忽然沉声道:“皇上救过你的命,后來又赦免了你哥哥,今天本宫又救了你舅父的命,哪一件不是以德报怨,又何來记仇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