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冷然的居高临下,三月堂主还能说什么呢,

    杯中茶此时业已凉透,只能用作玩赏,这本也是一套极其名贵的茶具,在寒夜漫漫里沒有暖水的浇注,也只能是一种单调的摆设,

    三月堂主终于朝前嘘出了一口气:“是吗,”

    冷然针锋相对:“不是吗,”他的眼睛却无奈,一直找不出她内心搏斗的蛛丝马迹,

    然后,三月堂主放下古色古香的杯盖,嘴角轻轻牵动,心不在焉地说:“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那么接下來,我是不是可以杀人灭口了,”

    冷然一惊,同样瞪大了眼睛,甚至还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完全躺在沙发上已经睡得很香的黎婷,

    的确,正如三月堂主所说的那样,如果一切一切都是她的作为的话,她又何必再同他多费口舌,杀人的手段,对她來说几乎可以达到无形了,

    想到这,冷然只好乖乖地挨着黎婷的头坐了下來,更把自己的头埋得好低,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三月堂主却愿意打破沉默,反而关切地问:“怎么了,”

    冷然支支吾吾,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忽然间,更是灵光闪现,脑海里好像要跳出什么东西來,却始终捉不住似的,他也就只得无可奈何地坐着,

    这样,三月堂主又说:“好了,不管怎么样,这过去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沒有,你只管好好地回去,做一个正正常常、健康快乐的人,”说着,她站了起來,显然要去再泡一壶茶來,

    不料,沒走几步,却听冷然大叫起來:“我记起來了,给我记起來了……”她只好摇摇头,仍去做自己的事,

    隔了好一会,三月堂主才回來,

    冷然也就脱口而出:“我想起來了,在湖底的那个地方,柳眉儿同我说过两句话,”

    三月堂主皱了皱眉,手势不变,直到把冷然的茶加满,才说:“柳眉儿……她早就死了,你又做了什么白日梦,魔由心生……魔由心生,你这样的状态不好,”

    冷然讪讪地,却留了一个心眼沒再去喝茶,也就说:“是白日梦……在梦里她同我说过的话,而且……整个过程似乎很平静,完全不再有恐惧,不会让人猛地一下惊醒,”

    三月堂主坐下说:“哦,说來听听,是哪两句话,”

    冷然说:“很简单……”

    他却又停住,深思熟虑后,又说:“好像是……你终于來了……我可以走了……”

    在这样一个死寂的夜,他的神情古怪,仿佛有魂魄附身般吐出來的话,让三月堂主也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幸好,她这时沒有戴着那张面具;也幸亏,在她熟悉的地方,至少她还可以用茶暖手,同时也暖住了她的心窝,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也就说:“她……应该和你有些渊源,也许,正是因为你住在她情人住过的地方,所以……对你有某种奢望,”

    冷然不解:“奢望,”

    三月堂主解释:“这种奢望,可能会化成一种冥界的力量,干扰人间的正常生活,所以……也许这段时间,出现在你们面前的种种诡异之事,都可能是一种假象,”

    “假象,”冷然更加不解,分辩说,“怎么可能,”

    三月堂主继续:“比如说吧,那个乔成的爱人,叫……杨丽容的,她其实死得很简单,就是乔成派人干的,但在你们看來,却好像暗藏着另外一种的神秘力量,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说白了,这种你们以为的神秘力量就是一种假象,是溺水而死的柳眉儿给你们的假象,”

    冷然“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懂了,

    三月堂主又说:“还有冷怡,其实也简单,就是为了反抗她误以为是邝小明的冷芬,一个不小心,自己摔下了楼……”

    冷然忍不住**话來:“那樱……林靖樱呢,”

    三月堂主说:“她肯定也有原因,藏得更深而已,但……我不希望你再去调查了,人都已经死了,无法改变的事实,只有徒增悲伤和……危险,何况,你和她的关系,根本就是一种错,”

    说到骨子里,冷然有些窘,岔开话去:“那么,柳眉儿……会对我有什么奢望呢,”

    三月堂主一愣,叹息说:“她……她,也怪我,当初真不该剥去她的脸皮,害她变成了孤魂野鬼,无法转世投胎,甚至……甚至还可能,她误入了那个至阴的空间,日日夜夜遭受折磨……也就……盼望有人去拯救她,”

    冷然省悟:“难怪……难怪她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三月堂主说:“不错,‘你终于來了’……意思可能是,盼到你來了,‘我可以走了’……可能是说你來了,她也就可以出去了,嗯,应该是你无意间把她从那个至阴的空间解脱出來,”

    冷然说:“是吗,”

    三月堂主说:“是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解释,而且……说不定,她现在就在我们身边,正望着你笑,”

    冷然“嗡”的一声,说:“你别吓我,”

    三月堂主笑笑:“这有什么可怕的,再怎么说,你也救过她……她不会害你的,而且,我也决定了,明天……哦,已经今天……了,我会让人……把她的脸……还给她……还有……紫红的,”

    不知道是她说得断断续续,还是冷然听得断断续续,

    “嗯……”冷然漫应,随口又补了一句,“和……我一起來的……同伴,知不知道……她在哪,”

    三月堂主说:“和……紫嫣……在一起……吧,”

    这下,冷然真是感到头重脚轻,眼睛也似乎睁不开來了,他试图掐着自己的大腿,却沒有一点反应,想站起來,也无能为力,只有耳边依稀的声音:“你要……好……好的,做……一个……健……康……快乐的人……”

    就在他完全失去知觉前的那一瞬息,模模糊糊地望到了三月堂主似笑非笑的样子,一颗心便沉入了不知名的深渊,黑漆漆的,

    难道,三月堂主终究要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