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突变,柳九刀的手终于沒能抓住大嫂,跟着倏然转身,已是热泪盈眶,

    他看着老人后背已经浸染鲜血,子弹似乎穿心而过,竟僵在当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模糊的眼睛,

    倒是哭泣中的大嫂腾身而起,想也不想便扑向柳五爷,当然这段距离,她也抽空扫了一眼另外一头,一个黑衣人正仰面躺着,同样身染鲜血,

    他显然就是乔成安排在这间套房的潜伏人员,而致命的原因,肯定也是柳五爷凭感觉发出的最后一刀,

    柳家刀果然了得,刀刀封喉,例无虚发,

    现在,大嫂轻轻地去翻柳五爷趴伏的已经垂死的身子,

    冷不防,他那呲牙咧嘴的模样,着实吓了她一跳,跟着重重地身子完全落在她的手臂上,她也就顺势跌坐下來,

    垂死的身子前胸竟然血肉模糊,这是什么枪啊,威力这么大,大嫂震惊,眼睛跟着瞪圆,

    “小胆……媳妇,别……怕,”垂死的声音这时响起,

    小胆,应该是柳九刀的名字,

    柳九刀紧接着也抢了过來,可他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握住老人的一只手,泪眼汪汪,便听老人喘着大气说:“别……怕,我……其实从沒有……吃过人肉,我吃的……只不过……红糖汁蘸过的……白藕,”

    老人这么一说,大嫂忍不住去试他的前胸,果然是压碎了的白藕,也就放下心來,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却听老人更是断断续续地又说:“胆……儿,我……错了,我……不应该……叫……你回來,我……以为……你不管……帮会……事,便可……平平安安地过,我……真是……错了……”

    他说得艰难,柳九刀听得仔细,滴字不漏,

    可就在昨晚会里祭天的那会,当父亲被众人制住的时候,他甚至瞧也不瞧一眼,虽然事前父亲有过交代,但为人子,这样的漠然毕竟有些过了,

    人非要到失去的时候,才觉可贵,他大恸中,忽然觉得对父亲真是太少关心,天下子女都一样,讨了媳妇忘了爹娘,

    这时候,似乎只有大嫂较为清醒,她跟着努力地想抱起柳五爷,一边为了让他尽量配合也就说:“走,我们去医务室,一定……一定还有救的,”

    可是,柳五爷更加沉重的身子分明在拒绝她,

    他看了看大嫂,用无神的目光制止她的最后努力,甚至沒有力气再叫她的名字,又用垂落的一只手朝儿子这边微微抬起,然后彻底垂落道:“他……犟牛……筋,但……心思……我明白,你们……好好……过……”

    大嫂再也忍不住,眼里饱含了一颗眼泪,晶莹剔透地掉在老人的身上,

    仿佛是生命的甘露,柳五爷忽然挣扎地坐了起來,两手轻轻推搡,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条子要來,你们快走,”

    然后,他看到对面早已不动的尸体,竟然咧开大嘴最后一笑,跟着抽搐地倒了下去,就再也沒有动了,

    人终有一死,淡然的三月堂主似乎也将生死置之度外,

    当乔成提到走,她反而眷恋不舍,陷入欲拔不能的境地,仿佛又走进了万籁俱静的深处,

    就在这时,她的眼皮剧烈地跳了跳,便有一种浓烈的不祥的预感,不知道是和她切身有关,还是因为柳五爷的死,

    而就算和柳五爷的死有关,说來也一点不为过,她和柳五爷毕竟一起支撑了青龙会那么多年,这下他死了,理当有所反应,

    然后,她又索性坐了下來,

    当下,乔成再不怀疑,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将出來,似乎那个头影马上也会跳出來,向他发出致命一击,

    他这样想,肥厚的躯体自然有所反应,也就惹得三月堂主注目过來,仍旧淡然道:“怎么,你还沒走,”

    被她的话撂过神來,乔成这才觉出手放得位置不对,不由窘道:“当家的……不走,我怎么……能走,我……要是走了,岂不是背上千古骂名,”他干脆抛出了一番忠心,

    “是么,”三月堂主还是漫不经心地道,“也好,那就留下吧,反正左右无人,就把背底里,你做的鬼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我说说,”

    她竟忽然改变主意,要当面戳穿他,

    乔成面色微变,心虚的很,何况还要顾忌那一头,也就闪烁其辞:“这话……怎么说,当……当家的,青会龙的财务我一直管得挺好,最早拿來的那些本钱早就已经成百倍地往上翻,这……这都是大家看得到的,”

    “哦,”三月堂主不屑道:“是么,真是你管得太好了,指不定马上还会翻,成千成万地翻,”

    乔成也就佯装听不懂,受之不起地道:“这……这都是当家的领导有方,我只是尽了一点本份而已,”

    三月堂主叹道:“有时候我真以为你傻,听不懂人话,可仔细想想看,你哪里笨了,什么都敢做,什么也做得好,你呀,马上就要成为全国最大的毒品贩子了,”

    乔成冒汗了,

    胖的人就是容易冒汗,天生的沒办法,他也就抵赖道:“沒……沒有这回事,谁……说的,”

    三月堂主沒有理睬他的这一套,继续挖苦道:“嗯,换句话说,你是当之无愧的毒王,你这么的出格,哪能不被官家盯上,屁股又沒有擦干净,害得青龙会和你一起遭灾,”

    她说得不是很严厉,乔成的汗终于从额头上滑了下來,表面却掩饰得还好,也就说:“当家的,这……这可真是冤枉啊,我这边所做的生意一向都是正当的,全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去办,从來不敢越轨,我可以用脑袋担保,”

    三月堂主终于又站了起來,厉声道:“你有几颗脑袋,能保得了青龙会,你就算死上一万次,也对不起会里的这么多兄弟,青龙会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你一人之手,”

    她的杀意已经布满脸上,弹指间便可置乔成于死地,而石门边上的那个头影似乎也有了杀气,两面夹击,乔成岂有生还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