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曦尴尬的笑了笑:“我忘了。”

    心魔顿时语结。这种话她好意思说出口。

    楼梯上。钝钝的脚步声幽幽传來。

    一抹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來人正是和月浅曦有过一面之缘的藏书阁守卫。

    老人佝偻着背脊。慢吞吞顺着楼梯下來。与他缓慢的步伐不同。他的下盘稳如磐石。气息平缓。

    月浅曦放轻了呼吸。在老人经过书架的时候。身子往里边又缩了缩。

    她可沒忘记这人高深莫测的实力。难保他不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老人半个身子行过书架。月浅曦紧绷的神经刚有所缓和。谁知。老人忽然止步。懒懒散散耸搭下的眼皮蓦地一抬。精明的目光隔空朝她所待的位置刺來。

    月浅曦心神一凝。莫名生出一种曝光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错觉。

    “这。你又是來借书的。”

    老人打了个哈欠。沒精打采地问道。

    “他发现你了。”心魔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这怎么可能。”

    她是灵魂体。照理说。不可能被人察觉到才是。除非。此人的修为高深到能捕捉灵魂散发的气息。

    月浅曦神色凝重。躲藏在书架后的身子不敢妄动一下。唯恐稍不留神就会曝露了自己的行踪。

    “行了。别躲了。”

    老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一股强劲的灵力精准无误地打在月浅曦脚下。灵力犹如指刀。将她脚边的地板刺穿。留下一个小小的洞印。

    月浅曦定了定神。再三思量后。才慢吞吞从两个书架之间走出。止步在老人身旁。

    “灵魂离体。”老人似能看得见她般。目光直勾勾朝她投來。“你的身体毁掉了。”

    并非是疑惑的询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月浅曦愈发感到惊讶。

    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用不着吃惊。你能瞒过其他人。却瞒不过老夫的感知。”老人笑眯眯地捋着两撇八字胡。“那边有笔墨。你想说什么。可以写下來。”

    他指了指书架旁的案几。上边工整摆放着文房四宝。

    “小心点。这老头很诡异。”心魔语气凝重的说道。

    月浅曦点了点头。细细端详了老人一会儿。方才抬步走到案几旁。提笔写字。

    前辈能察觉到灵魂。

    老人半阖着眼睑。答道:“嗯。修为突破神体的高手。都能发现灵魂的气息。”

    他云淡风轻的抛下了一颗炸弹。

    月浅曦执笔的手微微一颤。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神体境界。可荣宁大陆上的武者。不是遭受到限制。最多只能达到圣婴巅峰吗。

    “我并非在荣宁大陆上出生的。”老人似知道她的疑惑。解释道。“自然不会受到法则的限制。对了。我似乎沒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份。”

    是

    月浅曦再度写下一字。

    “老夫乃是奥兰学院的院长。不过老夫多年不管学院事务。只挂着一个头衔。你称呼老夫黎老即可。”

    院长。。

    月浅曦只觉脑子乱哄哄的。充斥着各种思绪。

    “从小白任职副院长后。老夫就把学院全权交给他负责了。”老人继续说道。好似在说着一件小事儿。

    月浅曦紧了紧笔杆子。深吸口气。勉强稳住心神。

    前辈常年闭关修行。怎会在此出现。

    堂堂一介院长。竟隐姓埋名躲到藏书阁來做守卫。说出去谁信。

    而且。她明明记得曾听学院的学生说。看守藏书阁的黎老是执法者之首。

    他莫不是在说谎吧。

    狐疑的目光投落在老人身上。似是想从他懒散的面具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有些事说來话长。”老人罢罢手。“往后有机会再说吧。”

    月浅曦额角一抽。心头生出一丝无力感。

    喂喂喂。他这嫌麻烦的语气是怎么事。哪有人讲话只讲一半的。

    “你这次來。又想找什么。”

    老人话锋轻转。问起了月浅曦的來意。

    她犹豫后。终是将实话写下。

    晚辈想借藏书阁里记载着重塑肉身之法的书册一用

    “白痴。你做什么这么老实。”这人身份诡异。难保不是神殿的爪牙。干嘛同他实话实说。

    心魔气得不行。

    “我已经被发现了。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实言相告。”而且。他若想对她不利。将她的存在告知神殿。根本无需点破。只需在暗中联络神殿便可。

    但他沒有这样做。仅凭此。她愿给他一分信任。赌他不是神殿的爪牙。

    “哦。”老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书在二楼第六个书架的顶层。你去拿吧。”

    前辈为何帮我。

    月浅曦迅速写下这句话。

    她的确有想过黎老会帮她。但她沒想到会这么容易。

    “老夫看你顺眼呗。”黎老似真似假的说。

    月浅曦沒信。只在纸上写下道谢之语。便飘去了二楼。

    “你还真信他的鬼话啊。”

    心魔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古怪。对黎老的戒心不减反增。

    “因为笑忘白整个奥兰学院的处境。变得十分艰难。他作为院长。不怪罪笑忘白就不错了。现在还反过來帮助你。”

    “他总有他的理由。”月浅曦一边往第六排的书架走。一边说。

    “你不问问吗。”

    “沒有这个必要。我只需要知道他对我是善意的。就够了。”

    说完。她停步在书架前。踮着脚从顶层的架子上取下了书册。

    这些书鲜少有人翻阅。书页泛着淡淡的黄。但书面上却十分干净。

    她一目十行般翻看着书册的内容。

    “就是它。”

    这上边的确有重塑肉身的炼化之法。

    月浅曦惊喜的叫了一声:“终于找到了。”

    “看看上边都写了些什么。”心魔的语气亦有些激动。但相比于她。仍多了几分冷静。

    月浅曦轻吸口气。一手捧着书册。一手在内页上滑动。

    据上边的记载。重塑肉身的方法与炼器有些相似。需凤凰羽、水晶石、南岭草三物为材料。投入熔炉。再将灵魂融入炉中。凭靠灵魂之力淬炼出身体。再以炼器师的本源火种加以炼化。将灵魂与身体合二为一。便可使白骨生肌。重活于世。

    水晶石。月浅曦曾见过。但其他的两种材料。她闻所未闻。

    向心魔询问后。它也声称不知。

    好在藏书阁里群书如海。她找了近一个时辰。可算从中找寻到了有关凤凰羽和南岭草的记载。

    南岭草乃是千年难遇的顶级草药。有保尸身不腐的奇效。是奇摩族人世代守护的生物。生于何地。长于何处。唯奇摩族人方知。

    而凤凰羽则是上古海妖的鳞片。

    书册上绘有两种材料的画像。

    月浅曦仔细记下内容。而后又开始翻寻奇摩族和上古海妖的记载。

    “南岭草天底下仅存一株。”

    黎老中气十足的声音冷不防从她背后传來。

    月浅曦愕然头:“前辈你怎么会知道。”

    她刚说完。才堪堪想起。自个儿的声音旁人是听不见的。

    “奇摩族人早在数万年前。就被封印在罪海。你是见过他们的。”

    黎老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娓娓道來。

    “数万年前。亚斯大帝不知何故现身在奇摩族中。向族长讨要南岭草。奇摩族世代守护的南岭草共有十株。本不愿交出。但畏于大帝之威。再不情愿。也只得割爱。前前后后共交出九株。奈何。大帝贪欲不止。要走九株后。仍想讨要最后一株。奇摩族族长据理力争。却因此惹怒大帝。全族的族民遭到残害。幸存者逃了出去。被神殿第一结界师封印在罪海。永世不得离开。”

    月浅曦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未曾想过叛离族的由來竟会是这样。

    “奇摩族握有开启另一位面的方法。可无视天地法则。强行连接其他位面。奇摩族族长眼见大难临头。不愿圣物再落入大帝手中。在临终前。打开通道。将南岭草抛入其中。自尽而亡。大帝未能得到南岭草。一怒之下。欲血洗罪海里的奇摩族族人。沒人知道这则绝杀令。为何不曾颁布。在奇摩族被幽禁后不久。大帝便闭关修行。多年來再未现世。”

    黎老说得有些口干舌燥。顿了顿。又道:“老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月浅曦飘下一楼。在纸上疾书。复又到二楼來。将宣纸摊开。好让黎老看清楚上边写了什么。

    前辈为何会知晓万年前的秘辛。

    黎老双眸微动。似在缅怀什么。

    “老夫是奇摩族人。当年老夫仅有六岁。在灾难降临时。老夫和南岭草一起。被丢去了另一位面。等到老夫实力飞涨。重新开启位面通道。归故里。一切已经太迟了。”

    月浅曦惊得双目圆瞪。他是叛离村村民们的同伴。且在神殿的眼皮子底下混到了奥兰学院院长一职。

    “老夫曾想过。打开结界。将族人解救出來。”黎老惆怅地叹了口气。“可惜啊。仅凭老夫一己之力。如何能抵挡神殿众多高手。一旦结界告破。神殿必将察觉。更者。他们与世隔绝数万年。纵使能逃出生天。又能适应大陆上的生活么。老夫心有顾虑。这些年來。迟迟无所行动。直到不久前。罪海结界被破。老夫得到消息匆忙赶去……”

    剩下的话他沒说。但月浅曦能想象到。他千里迢迢赶赴罪海时。看见了什么。

    黎老皱纹横生的面庞上。浮现了几许悲怆。

    “老夫终究去晚了一步。”

    月浅曦自责地垂下了脑袋。叛离族人的惨死。她脱不了干系。

    “老夫知道是何人下的手。”悲伤仅是一瞬。“老夫不能亲自去神殿报仇。只能在幕后相助。”

    这些年來。小白联络银家积攒人力、财力、物力。为复仇做准备一事。他看在眼里。

    他在暗中帮衬小白提升修为。教他各种修行的办法。替他和银家打掩护。方才使得千年來。神殿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前辈既是奇摩族的后裔。为何不曾向神殿复仇。

    黎老看着纸上墨迹未干的字迹。摇头苦笑:“并非老夫懦弱。不肯为族人报仇。而是老夫去不了天镜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