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看见美好的事物,一般都会沉浸其中,感叹、感受,还要想办法把自己融进去,

    小钟出了屋子的门,就看见小剑站在院子内,慕容燕正做着本是她的工作,

    小钟的工作本也是每天倒弄下簸箕上的粮食豆谷,很简单,也很繁琐,她从被二老带回到这里,便已开始这样的工作,而如今,慕容燕來的这几天,已取代了她,

    这让小钟有种很奇特的感觉,

    说不上讨厌,却也不喜欢,

    小钟此时手里正捧着一个大簸箕,上面放着新的豆谷,不过,也有些沙子,她需要到旁边去摇晃下,慢慢清理了那些沙子,

    “小剑大哥,大伯大娘叫你进去,”

    虽是叫着小剑大哥,小钟却沒有丝毫敬重的语气,别说敬重了,火气还不少,

    小剑回头看着端起大簸箕往屋子旁边走的小钟,又转而望向默不作声干活的慕容燕,

    慕容大小姐似乎对这些事情很看重,做起來非常认真,一个千金小姐努力去做这些普通人家都会做的事情时,有种异样的魅力,

    忍不住笑起來的小剑转过身,走进屋子,

    他一走进屋内,脸色就变得有点凝重,

    皆因他的师傅和师娘正一脸严肃地坐着,二老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一旦露出,便是有重要之事,

    小剑坐到二老对面,问道:“毒老前辈呢,”

    “早就走了,难道还等你这臭小子醒來,”

    半老徐娘冷冷地道,

    小剑尴尬地笑了笑,道:“这几天,辛苦他老人家还有师傅师娘了,还有小钟,”

    半老徐娘道:“还算你有良心,”

    小剑嘿嘿一笑,

    半老徐娘又道:“那女娃怎么办,”

    小剑愣住:“什么怎么办,”

    半老徐娘一巴掌拍在桌上,冷声道:“别给老娘装傻,”

    小剑瞪起眼,光头和尚也瞪起眼道:“老婆子,你沒吓着他,倒是吓到我了,”

    半老徐娘随手给了光头和尚一掌,道:“沒用的老东西,”

    光头和尚疼咧咧地摸着光秃的脑袋,朝小剑呵斥道:“你个臭小子,还给我们装傻,老实说话,”

    小剑道:“哦,说什么,”

    光头和尚道:“问你师娘,”

    小剑不出声了,

    半老徐娘也沒再理会这一老一少的瞎闹,冷声道:“女娃你就这么放着,”

    小剑迟疑道:“不这么放着难道要把她赶走,”

    半老徐娘冷冷地盯着小剑,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敢这样做,我打断你的腿,”

    小剑干笑道:“自然不敢,”

    光头和尚摸着脑袋,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有福,女娃这几天可是时时刻刻都在照顾你啊,其实最辛苦的人不是毒老头,也不是我们,是女娃,”

    小剑难得腼腆地笑着摸了摸鼻子,

    半老徐娘一拍桌,呵斥道:“笑什么笑,老实说,你要耽误女娃到什么时候,”

    小剑怔住,

    光头和尚哈哈笑道:“小子,你也该成家了,女娃看着挺好,”

    其实小剑又何尝不知道二老的意思,他早已猜到,只是二老并不清楚情况,他和她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小剑叹道:“这个,说起來有些麻烦,”

    “麻烦,”半老徐娘道,“你今天不老实交待,就别想离开这桌子,”

    小剑挠挠头,道:“她现在还算是别人的老婆,”

    此言一出,二老都不说话了,

    小剑给自己倒了杯凉开水,喝下,也不说话,

    片刻后,光头和尚打破了沉默:“你是说,女娃是别人的老婆,你抢了过來,”

    小剑沉默了下,道:“也不能这么说吧……”

    光头和尚道:“抢了哪家的,”

    小剑道:“秦,”

    光头和尚道:“洛阳秦家,”

    小剑点头,

    光头和尚击掌乐道:“好你个小子,要得,”

    小剑还沒來得及反应,就看见光头和尚被半老徐娘一巴掌拍中后脑勺砸在桌子上,茶杯茶壶都弹跳了起來,

    这下小剑连反应都不敢反应了,

    半老徐娘脸如寒霜,一字一句地道:“把女娃给我送回去,”

    小剑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动,

    光头和尚吃疼地揉着额头,苦笑道:“老婆子,女娃不是挺好的吗,”

    半老徐娘冷声道:“别开玩笑了,别人的老婆也叫好,还知不知羞耻,难道还有理了,,”

    光头和尚苦笑道:“你先听听他解释……”

    半老徐娘冷声道:“我不需要听,反正我是不会同意你们继续在一起,”

    光头和尚摸着脑袋,不说话了,

    小剑依然不出声,

    半老徐娘脸如寒霜,双眼吞吐着怒火,似已对小剑失望透顶,

    小剑叹息,心头苦涩,他已知此事难了,但要他欺骗二老,却又不愿,他如何能够欺骗他们,

    况且,纸总是包不住火,

    三人坐于桌边,一时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钟忽然从屋外走了进來,看见三人对着静坐,顿时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

    不过小钟也沒有说什么,径直走回厨房去,

    片刻后,她忽又一脸疑惑地走出來,朝其他房间探视了下,

    末了,小钟走到桌边,诧异地问道:“咦,大娘,你们有看到慕容姐姐吗,”

    半老徐娘瞥了一眼小钟,道:“女娃,怎么了,沒有看到,”

    小钟皱起眉头,道:“我之前好像看见她要回屋了,但是刚才找了下,沒看到她人,”

    半老徐娘神色微一变,

    光头和尚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大叫:“哎呀,不妙,不好玩儿了,”

    小钟一愣,还沒反应过來,便见小剑已一把抄起自己的剑,整个人朝门外冲了出去,非常之快,

    小钟追出门外,却只看见小剑踩着风沙远去的身影,

    回转身,小钟疑惑地看着二老:“这是怎么了,”

    光头和尚摇了摇头,道:“只怕女娃已把刚才那些话听了去,”

    半老徐娘叹了口气,站起,道:“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

    半老徐娘说完,转身回了房内,

    小钟朝光头和尚打了个疑问的手势,光头和尚耸了耸肩,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荒漠的沙尘是永无止境的循环之道,

    风还是一样的风,沙尘还是一样的沙尘,只是踏上这块地方的脚印不同,

    深浅不同,大小不一,远近差异,

    所幸还沒有狂风,小剑仔细一看便能辨别出慕容燕的脚步,

    脚步有些浅,显然慕容燕用了轻功,

    小剑一分辨出这点,心头就猛然一痛,他很清楚地意识到,此时的慕容燕只怕内心已是疼痛难耐,

    她又怎会沒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其实不只是她,小剑也早已预料到,

    也许他们两人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已准备好去面对一切困境,

    可真的遭遇到后,翻山倒海的痛楚还是疯狂地侵袭了心灵,

    小小的心脏,又如何承受这样的翻山倒海之痛,

    更何况,慕容燕本已遍体鳞伤,每走上一步都是刀割般的痛苦,如今,支撑着她的希望损失了一角,她如何不能崩溃,

    她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哭,所以她选择了离开,逃得远远的,可荒漠如此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唯有盲目地跑,

    等到慕容燕反应过來的时候,她人已站在了狼谷内,就站在前些时日小剑所坐的地方,

    十余年前,年幼的小剑在这里,把狼王杀死,

    ,,就是这里,

    慕容燕坐下,神情有些呆滞,

    她沒有哭,

    她并不敢哭,她怕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更怕哭了之后,就会变得脆弱,再也无法支撑起自己,坚持陪伴在小剑身边,即使手中的刀剑已割得自己遍体鳞伤,已让痛苦都麻木,但并不就表示不会畏惧,

    如果你每天都刺上自己一刀,忽然缓过了几天,又再拿起刀时,你一样也会有畏惧感,

    畏惧痛苦,畏惧痛苦带來的麻木,

    如果一个人已痛得麻木,分不清任何知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慕容燕只是紧守着和小剑在一起的那份希望和幸福之火,努力让它不会熄灭,

    所以她努力忘掉过去的事实,努力放下自己的身份,努力去成为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愿意为小剑改变自己,愿意为小剑献上自己的一切,

    即使慕容燕有预感,如果真的要小剑在她和二老之间做出选择,或许小剑会选择她,

    但她不愿如此,她也不希望如此,

    因为那样,最为受伤的人就是小剑,就是她所深爱的男人,

    她想要给自己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让她和他都能够冷静下來,

    慕容燕真的很勇敢,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坚强,

    慕容燕在咬着牙,握着拳,努力克制心头的苦楚和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狼谷虽然是在白昼,也依然萧瑟,连风吹拂的感觉都让人觉得森然,

    林木枯萎的依然沒有什么新芽的迹象,

    慕容燕环抱住双膝,把自己蜷缩成团,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去承受心如刀割的痛苦,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承受住,并且再次坚持地陪伴小剑,

    以往,她也都是这样咬着牙去默默习惯这些,包括慕容绝天的死,她被迫嫁人,被囚禁,种种,各种痛苦,她都承受住了,

    可这次,她却有种崩溃的情绪,

    她怕这次,自己真的撑不过去了,

    “燕,”小剑的声音陡然响起,

    慕容燕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缓缓走过來的小剑,

    慕容燕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慕容燕哭着,流着眼泪,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小剑,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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