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没有见过天真哭泣的样子。

    当她转回身睁着迷糊的醉眼望向天真的时候,整个人不由怔住。而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的天真已经在此时扑进了她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她。

    回过神来的慕容燕原本是想轻拍着天真娇小的身躯问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但是当她看见站在前面不远处的男人后,双目闪烁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慕容燕开口问道:“你就是小高?”

    男人笑了笑,道:“是,我就是。那么,天真交给你了。”

    慕容燕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已经感觉到天真的娇躯剧震了下,她低头望向怀里的女孩,后者把脸藏得更深,看不清模样。而等到慕容燕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叫小高的男人已经走远——

    夕阳洒落纷纷扬扬的光芒,昏黄了整条街,还有街上的人。

    身后的大门发出沙哑的响声,随即传来诧异的声音:“大小姐?你回来了。”

    慕容燕缓缓转回头,看了看开门的人,淡声道:“张管家,你要出去?”张管家快步走下门前的石阶,鞠着躬道:“是的大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还请大小姐和天真小姐回房。”慕容燕伸手撩开耳畔的发丝,点点头,目送张管家离开——

    天真却在这时候突然从慕容燕的怀里挣脱出来,往府里奔去。

    慕容燕静静看着奔进府里的女孩,红润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末了,她也走了进去。大门紧跟着又发出嘶哑声,在下人的手中缓缓合并。

    前院的花开得很好——

    就如同一个女人的皮肤般被保养得很好。

    慕容燕就像是一朵开在府里的花。

    但她不是唯一的一朵。

    慕容燕走进前堂的时候看见了她的二娘和她的妹妹慕容语珠,她们正挑选着放置在前堂大桌上的布匹,花花绿绿的布匹,非常精致的布匹。她们旁边还站有几个男人,这几个满脸讨好神色的男人自然便是布店的老板。

    二夫人在挑选布匹方面似乎是行家,这从那些男人脸上不停冒出来的汗珠可以看得出来。

    慕容语珠不会选,但是她脸上却是笑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甜。

    慕容语珠自然也是一朵开在府里的花,而且与慕容燕完全不同,她是一朵带刺的花,会刺伤任何哪怕并不想靠近或者伤害她的人。

    慕容语珠在慕容燕走进前堂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所以她拿起一匹布料往慕容燕迎了上去。

    “姐姐,你看这匹布料怎么样?”

    慕容语珠是这么问的,但是她没有丝毫把布料递给慕容燕的意思。

    也许是看出慕容燕喝多了酒——

    酒鬼是没资格接触这些布料的。不管是男是女,喝醉了的便都是酒鬼。

    不过慕容燕也没有要看的想法,她只是睁着醉熏熏的眼睛在慕容语珠和布料之间来回扫视。慕容语珠似有意无意地惊呼出声:“哎呀姐姐你又喝酒了!”

    二夫人皱着眉走过来责怪道:“燕儿,女儿家怎么可以喝酒?可别再有下次了!”

    慕容燕轻声道:“是,二娘。”

    慕容语珠掩嘴笑道:“姐姐喝醉实是有趣,等到妹子出嫁那天,姐姐也要尽情喝醉啊。”

    二夫人呵斥道:“珠儿!”

    慕容语珠娇笑着,爱不惜手地抱着布料。

    慕容燕淡声道:“我先回房休息了。”

    二夫人点点头说道:“去吧。”慕容燕没有迟疑,径直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她不敢再做稍微的停留,因为她怕,怕看见慕容语珠的笑脸。

    慕容语珠这个时候的笑容比任何的剑都要锋利。

    慕容燕脚步浮动着,带着些许踉跄晃过长长而又死气沉沉的走道,来到自己的房间前——

    房门却是敞开的。

    慕容燕依靠在门扉边,静静看着低垂着头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昏黄的光芒跃过窗口照在那天真无邪的脸上,似留有清泪的痕迹。小翠一脸乖巧地站在一旁。

    也许天真长大了。

    慕容燕走进房里,望向小翠,开口道:“小翠,把天真的饭菜也端过来吧。”小翠应声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而就在慕容燕把目光移向天真的时候,天真幽幽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燕姐姐,天真好象生病了。”

    慕容燕微微怔了怔,走近天真,伸出纤手抚摸着天真柔顺的头发,问道:“你怎么了?”

    天真幽叹着,低声道:“天真不明白,为什么小高要说以后都不会再和我见面了?”

    慕容燕闭起眼,沉吟片刻道:“也许这样对你们都好。”

    天真叫道:“才不是,我,我好想一直和小高在一起玩的!”

    慕容燕淡声道:“你真的很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天真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慕容燕轻叹了口气,道:“天真,你喜欢上小高了。”

    “喜欢?”天真的声音夹杂着些许不解,“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那么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眼前所看到的和心里所想的,都会是你心仪的那个人。”

    天真娇躯轻颤,低垂着头,没再问什么。

    房里恢复了宁静,典雅的梳妆台上似有似无的尘灰在昏黄的光束里翻滚。时间悄然流逝着,仿佛这里只剩下了各自沉默的女人——

    坐着的少女突然仰起天真无邪的俏脸,轻声问着:“燕姐姐也有心仪的人吗?”

    爱抚着少女柔发的女人身形一僵,随即缓缓地把目光转向窗外,凝视片刻,最后又落回摆放在梳妆台的叶织蝴蝶身上,带着些许醉意的剪水清眸顷刻间迷离。

    心仪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