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的玄天功卡在最后瓶颈上已有七年了。”老者道,“老衲左手聚天罡阳气,右手敛地煞阴气,阴阳都已达极致,想要将它们合而为一,谈何容易,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熊倜心道乖乖不得了,这老头一人练了王府二老两人的功夫,怪不得能当他们的师父,当下语气也恭敬了三分:“干爷爷功参造化,在我看来已是第一高手啦。”

    老者笑道:“世俗名讳老衲都早抛却不提,世俗辈分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云天也是喊我苦大师而已,你便也随了他吧。”

    说着伸手朝身后一指:“这里有水有干粮,你若定要在此陪我,可不要活活渴死饿死。你若是有习武方面的疑问尽可以问于老衲,老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熊倜听他说完正要插话,老者却双眼一闭,再度入定了。

    熊倜听他呼吸缓慢悠长,知他内力怕是和自己也不相伯仲,心想这苦大师马如龙武功高强,心胸更如世外高人一般,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他仇家上门,我过来保他周全,偷师几招也不算占便宜。不过他这一闭眼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让老子在这里干瞪眼可真是难受。

    他索性在苦大师身边寻了个地方坐下,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翻出渡厄心经的手抄本读了起来。

    熊倜浑身真气沛不可挡,修炼心经时可跳过最难的凝聚真气修炼内力的步骤,因此研习起来有如神助,一招一式比划起来全都有学有样,只一日便又进一步,原来只到手腕,现在两条手臂自肩以下处处皆可化劲,对起招来可称是“铜皮铁骨”,外力打来便如泥牛入海,霎时间便可化得无声无息。

    熊倜心中渴望力量,研习起来也如痴如醉,不吃不喝修炼了五个时辰仍不自知。这时又从练双肩到胸腹,心经上文字又晦涩难懂,他不明其意,不得已只好终止,收起心经,站起身来。

    他甫一站起便感觉肚子咕咕乱叫,嘀咕道:“饿死老子了,老子要酱鸭蚕豆竹叶青!”

    他一个闪身来到苦大师所说存放干粮的地方,放眼四顾,抱怨道:“只有烧饼和清水,我只有幼时鞑子当道之时才如此饮食,真真苦煞我也。”

    虽然嘴上抱怨,他还是捱不住饥肠辘辘,拿起饼子狼吞虎咽,吃得口干了又喝些清水,一直吃得腹中饱饱才停下来,忽又想道:“苦大师还在突破瓶颈,真是有毅力。”

    他练功时都是按照渡厄心经所述而手舞足蹈,而苦大师是在自行领悟,故而坐在蒲团上一动也不动。

    熊倜走过去围着苦大师转了三圈,看着他老僧入定的样子,心下大奇:我此时上去戳他一刀,是不是便能了结一个不世高手?我若是想偷他身上东西更加是易如反掌了。

    一面想着,还伸出手掌在苦大师眼前晃来晃去。

    熊倜的火把早熄灭了,偌大的密室只点了一盏油灯,离得稍远便什么都看不清,熊倜把脸凑过去想看看苦大师的表情,却似脸上被针刺了一样猛然向后一退,自语道:“苦大师脸上怎地一半黑一半白?”

    他惊异之下靠近再看,知道并非是自己看花了眼,苦大师左边脸色奇白如霜,右边脸色黢黑似墨,整个人仍然端坐不动,却给熊倜一股诡异的感觉。

    “乍一看以为闹了鬼,吓老子一跳!”熊倜惊骇过去,已经想明白了个中缘由,“苦大师又练天罡掌又练地煞掌,现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掌力在他体内打起来,要分个高下。”

    “打吧打吧,打上半个月,我还省得多费唇舌。”

    他吃饱喝足,倦意涌了上来,他心知苦大师内功精湛磅礴,想要阴阳交会不是一日之工,是以也不太担心他功成离去。熊倜找到王云天在他的练功房里设的一张木床,翻身而上,呼呼大睡。

    睡了没有多久,熊倜眼球颤动,眉头深锁,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中他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人背在背上上下颠簸,而他眼中可以看到十几人正在朝他的方向穷追猛赶。

    背他那人不知是受了伤还是中了毒,一边跑一边剧烈地咳嗽,颠簸也越来越厉害,奔逃速度越来越慢。

    眼见身后追击之人就要赶上,忽然从熊倜身侧窜出来一年轻女子,女子曲线玲珑,樱桃口杏核眼,生的几乎完美,只是双眼上两道卧蚕眉显得粗犷了一些,这两道眉和熊倜倒有七分相像。

    女子站出来便大喊道:“你带着孩子和暗月剑先跑,我帮你拖延一阵。”

    背着熊倜那人回应道:“一旦保住剑和孩子,我马上便回来找你,咱们生死不弃!”

    而熊倜的视线里可以看到,追来的全是高手,又人多势众,那女子只挡得七八招便被砍伤一腿,行动不得,随后众人一拥而上,势要把女子乱刀砍死。

    “娘!”

    熊倜大叫出声,从睡梦中惊醒,拂去额头上的冷汗,喃喃道:“那是我娘,那是我娘,这群狗入的东西杀了我娘,我定要查出他们是哪只王八拉的屎!”一场梦境唤起了他襁褓时的回忆,熊倜沉浸其中,良久才恢复过来。

    密室昏暗,不见阳光,熊倜惊醒之后感觉精神饱满,心知自己睡了不少时候,脑中想道:“原来我爹待我逃跑之时手里拿的是暗月剑,如此一来,耀阳剑丢了便丢了吧。”

    再扭头看不远处的苦大师,仍在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又凑过去看他。

    “娘咧,你还会变脸。”熊倜靠得近了,看见苦大师脸上颜色忽而左白右黑,忽而左黑右白变幻不定,知道他体内阳气阴气交战到了激烈时候,不敢上去打扰,又点了一支火把,自顾自研习起渡厄心经来。

    渡厄心经唐飞飞从头到尾都给他解释过,但他只有前半部分记得牢靠,越往后看不懂的地方越多,到最后不懂的地方一连串,想要跳过已是不能,再也练不下去,只好悻悻收手,骂道:“老子学不会这鸟心经,也不见得就不能给爹娘报仇。”

    他正骂着,突然听到轰轰的闷响声,这声音微不可闻,如果不是他内力卓绝也不一定能捕捉得到。

    熊倜一脸担忧,心道:“这必然是霹雳堂在扔炸弹,看来王府和七大派已经打了起来。”

    他附耳在地,凝神静听,隆隆轰响此起彼伏,持续了盏茶的时分才停止,想来两方已然短兵相接。

    熊倜忍不住站起身来想出去看看,但见苦大师脸色变换加快,似乎随时可能突破瓶颈冲出去帮忙,又不敢离开,自语道:“我这心里像是有人挠痒痒一样,想看一看外面的场面也是不行,真是苦了老子,只希望苦大师一周时间不要睁眼,那时不论谁胜谁负,外面都安全了。”

    转念一想,又道,“那也不行,一星期不吃不喝,饿也饿死了,只要这几日不睁眼,再过两天怕也能分了胜负。”

    他盼着苦大师不要睁眼,他话音未落,苦大师双眼已然睁开。

    他一睁眼便道:“原来小施主是云天派来的说客,外面已然打了起来,你怎地劝老衲在此安心修炼?”

    他不待熊倜回答,又问:“小施主,你一片善心,老衲自心底感激。你且过来看看,老衲脸上是否是一片灰色?”

    熊倜依言过去,见他所言不假,此时他脸上黑白二色尽皆褪去,化为灰色,似乎是融为了一体,熊倜恭喜道:“苦大师神功已成,可喜可贺。”

    心中却暗暗叫苦:“这老和尚突破瓶颈恁地快,我还怎么拦得住他,拍他脑门不知道奏不奏效?霹雳堂的人个个都是绿毛乌龟,你们若不用炸弹,苦大师怎会惊醒,怎会知晓七大派攻上了避世山庄?”

    苦大师摇头苦笑道:“若是再有半日时间,老衲便可功成,但此时被惊醒,却是再也无心入定。”

    熊倜疑惑道:“苦大师还没有成功?”

    苦大师道:“若是成功,脸色应当回归自然本真,此时遗留灰色,是阴阳二气尚未交融完全,此时老衲若妄动真气与人交手,恐怕体内阴阳二气得了牵引便会立时散去,老衲便成了干尸。”

    熊倜闻言一喜,心道:“如此一来你仍是要在此修炼,老子趁你脸色恢复本真之前拍你神庭穴,让你动弹不得。”

    苦大师却一掌朝熊倜打来,说道:“可是王府之事老衲便是拼得性命也不得不去,此时只好把融合失败的阴阳二气度到小施主体内,王府事了,老衲自当向小施主磕头赔罪,说不得也陪你一同归于尘土。”

    纯正的阴阳二气本身便十分霸道,而苦大师多余的阴阳二气早被激化,在他体内争斗了许久,更是暴虐不堪,转入熊倜体内便会肆虐起来,摧残肺腑,震断经脉,是十死无生的局面,是以苦大师言语间已然断定熊倜便要气绝在这密室中。

    “老子来救你的,跟你归什么尘土!”熊倜怒骂一声,转身运起迷踪千幻便要躲逃。

    “阴极掌!”苦大师大喝一声,缓缓出掌。他这阴极掌便如周不四的地煞吸盘掌,但威力又强悍了四五倍,熊倜分出两个幻影丝毫没有效果,真身连同幻影齐齐被吸住,幻影瞬间便消散,真身不住地倒退向苦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