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得几步抬眼看去,正殿内塑有岳飞正襟危坐的石像,坐像头上更有“还我河山”四个大字,写的是苍劲有力,凤舞龙飞,熊倜虽然不懂墨笔,也被此中豪情熏染,当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拜下去。

    他叩拜过后起身欲走,回头正碰见庙外那女子进来。旁的人就算举止间不恭恭敬敬,起码也是闲庭信步,这女子却步履匆匆来势汹汹,似乎不是来拜庙,而是来救火的一般。

    熊倜微一愣神,那女子已然走到岳飞石像前,猛然拔出腰间剑鞘中的佩剑,在众庙客惊骇的目光中,一剑削向岳飞的脖颈!

    那女子手中宝剑着实锋利,削石如泥,生生把石像头颅给砍了下来。

    在场众人包括熊倜在内都有些惊得傻了,一时间无人动作,那女子又运起轻功一跃而起,用剑挑了写着还我河山四字的牌匾,而后飘然落地。

    此时众人谴责的谴责声和谩骂声才渐次响起。

    “啊呦,岳老爷的石像……你你你,这这,孽障啊,孽障!”

    “哪家的野杂种,喂好草料不用绳子拴好,出门咬了岳老爷!”

    “你做恶事怎么不露脸出来,怕辱了你家祖宗吗?”

    那女子听着一边倒的骂声,握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只是手上也有黑手套,看不见是否暴起青筋来。随着咒骂声越来越多,她似乎忍不住便要出手。

    熊倜心底怒吼一声:“白云山庄时巫行云祸害英雄后人,那时老子还没本事,今日见人侮辱英雄祠堂,怎么能坐视不管?”

    他两个箭步就冲到了那人面前,但是碍于她是女子,熊倜怕凝实内力打在她身上便会一掌拍死了他,是以不敢下狠手,只欲生擒,但擒人的招数只有在义兄王云天那里偷师的一招罗汉折枝,双掌胡乱舞了起来,想趁机用出把她制住。

    那女子武功也不弱,虽然不及王府二老和巫行天,但在招式上早已甩开熊倜几条街,初时她见熊倜掌出如风,声威赫赫,心知遇上了内家高手,御剑防范只求自保,但过得几招,见熊倜劈来劈去毫无章法,心中了然他只是个花架子,攻势便凌厉了起来。

    “妈妈的,这女子拿着宝剑,太不公平,老子几时学过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了?”

    熊倜越打越是郁闷,开始只是没有机会使出罗汉折枝,后来却接连险些被对方的剑刺伤,多亏他轻功精湛才躲了开去。

    不多时那女子摸清了熊倜的虚实,使出来一招梅花三弄,这一招对付不懂招式之人极为管用,一刺三剑,分刺双肩和心口,每一刺都可虚可实,若被格挡便变为虚招再刺下一处,若挡不住便实实在在地刺在熊倜身上。

    熊倜哪知道一剑刺来能有这许多变化?眼见剑尖刺向自己左肩,便伸出左手去拍剑身,可尚未拍到剑即撤走,不知怎地又刺到自己右肩,熊倜险险地侧身避过,却猛然发现剑已及胸口,似要穿膛而过。

    正殿中人见熊倜行侠仗义,心中自然向着他,此时连遭凶险,众人不由得纷纷大叫小心。

    熊倜的双手早便练会了渡厄心经的化字诀,但临敌经验少,一打起来每每忘了使用,此时命在顷刻,这一剑避无可避,他右手伸出,下意识地用出化字决,猛然攥住了剑锋。

    众人眼见宝剑削断石像的锋利,又见熊倜赤手空拳握向利剑,这一下握得实了,四指哪还保得住?不由得齐齐惊呼出声。

    出人意外的是,熊倜攥住剑锋似乎毫发无损,而那冒犯岳将军石像之人握剑的手却摇摆不止,似乎拿不住手中宝剑,片刻后一松手,剑便被熊倜夺了去。

    “好!”

    “好功夫!”

    见熊倜得胜,众人不约而同喝起彩来。

    熊倜夺过剑来更不迟疑,一招拍脑门神功间不容发之际打向那女子。熊倜此刻掌中蓄有内力,出掌奇快,那女子只来得及后退一步便被打到。

    但熊倜认穴本就不准,那女子又头戴纱笠,这一拍没打中神庭穴,反而把纱笠摘了下来。

    “娘咧,这么标致!”熊倜见到那女子容貌,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在场诸人也全都呆住。

    纱笠被摘的一瞬间,那女子的秀发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可以看出她发色微微泛黄,似乎和中土人士不尽相同。几缕青丝遮挡间,女子的样貌也显露了出来,她皮肤颜色极白,却不似白纸,更如荔枝般吹弹可破,鼻梁高挺,俊美中又有几分英气,加上圆圆的鹅蛋脸,虽是黑眼睛,却仍充满了异域风情。

    那女子被熊倜摘去纱笠露了面目,羞愤不已,酥胸激烈地起伏着,片刻后以袖遮脸,运出轻功飘然而去,众人竟无人上前拦阻。

    熊倜心想:她既生的这么美,有些乖戾的脾气倒也正常,便放过她吧,只要下次不再犯就好。

    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给自己的私心找借口,但如此美的美人,他又怎么忍心追击,让她下不来台?

    “哼!”

    那女子到得岳王庙外,冲着正殿内众人再度重重冷哼一声,提身纵上,取下写有岳王庙的匾额,用劲从中折断,狠狠掷在地上。

    正殿内众人多是男子,均抱着和熊倜类似的想法,要放那女子一马,只是那女子出门却得寸进尺,大家便义愤填膺了起来。

    熊倜也心中有气:你长得漂亮又怎地,莫非还能目空一切,不理王法了么?想到这起身又追,非要让那女子当众忏悔并赔偿了岳王庙的损失不可。

    熊倜动身时那女子已跑远,猛回头见熊倜追来,只两个起落便拉近了一大段距离,情知自己轻功和他相差甚远,但仍不死心,拼命奔逃起来。

    熊倜一路追到西湖边,见那女子再无路可逃,朗声道:“你便束手就擒吧,毁了岳将军石像,便如在咱们汉人祖坟上动土一般,你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须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哪知那女子是个硬脾气,朝熊倜啐了一口,猛然投身下水,跳进了西湖中。

    “你爷爷的!”熊倜跳脚大骂,“老子不会游泳,这可怎么办?”

    他转念一想,这女子轻功都不如自己,游起水来怎么可能比自己快了?两腿展开轻功,循着西湖最近的一个出水口,快步追了过去。

    熊倜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女子忽然从下水的地方跳了上来,时值十冬腊月,杭州的水虽未结冰却也十分寒冷,女子上岸之后浑身发抖,运内功逼走寒气才启程离去。

    熊倜不知那女子只潜入水中并未远去,展开迷踪千幻追着,心中暗想:这女子真是神秘,让人猜不透。长得如此漂亮偏生遮住脸,连身材都遮住,又不知岳英雄哪里惹到她了,毁了石像匾额,难不成她是秦桧的后代?呸呸呸,秦桧这狗杂种,怎么会有后代了?

    他一路思索,越想对那女子越是好奇,不知不觉已过一个时辰,以他的脚程,此刻人早到杭州城外。

    熊倜知道定然是追不到那女子了,心中固然对那女子有些许恨意,又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从荒径走回官道,往杭州城而去。

    没行得几步,忽见前方有一对人马,声势不弱,似乎有二三十人,见他人骑马,心中猛然想起自己去偷东西时把马栓在西湖畔,不知道此时还在不在。

    他牵挂着王云天给他的好马,又使出轻功,直比前方那群人的健马行得还快,不多时便要赶超他们,但熊倜却放慢了速度。

    他上下左右打量着那些人,偷笑道:“这才叫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没有去寻霹雳堂的人,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他走得近了已然看清,那些人穿的都是紫衣紫裤,不是霹雳堂的人还能是谁?

    此时那女子的长剑还在熊倜的手上,他用出迷踪千幻里记载的一招八步赶蝉,飞速侵袭到那些堂众的马后,在他们反映过来之前,一剑戳在马屁股上,马吃痛受惊,人立起来长嘶不止。

    熊倜见此招可行,以剑当锥刷刷刷连连戳中五匹马,有一人被马从背上甩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正欲翻身而起,熊倜一个闪身到他跟前,伸手一拍神庭穴,那人登时便不省人事。

    此时霹雳堂的堂众已然渐次勒马停住,正满嘴凶言恶语地朝熊倜扑来。

    熊倜自语道:“老子双拳难敌百手,这群人家伙齐全,应该就是来袭击王府的人手,我抓走一个问问口供就行了!”

    他背起晕过去的那人,转身就跑,才跑得三步身后小型钢珠弹爆炸的声音便此起彼伏,只是他们却不知道瞄准的是熊倜的幻影,他真人早在二尺开外,是以钢珠弹无一炸到他,他屏气凝神,又奔得一会,霹雳堂的人便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