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第一次见到陈学艺的时候,就曾向自己抱怨过赵之龙就是一条吸血虫子,來江南还沒几年,就搜刮了现银几百万两,至于奇珍异宝、名书法帖更是不计其数,害的他得了个“银山知府”的臭号,

    当然,不光江楚寒知道,江南的官员人人都知道,这位赵大人搜刮的银子,绝大部分都是给了当今万岁了,

    倒是赵之龙到现在才來到顺天,倒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但在云不二來,这却不是什么难題,笑道:“沿途收账,就算再快的船,那也回不來啊,

    听到这里,江楚寒仿佛终于明白了似得点了点头,

    再说四月十八是东厂提督张彝宪的诞辰,做为在朝廷里被人人视作为张彝宪一党的赵之龙是定要赶回來的,

    因为张彝宪性情阴暗,这位被崇祯亲手授以重权的东厂提督,并不怎么讨当今圣上崇祯皇帝喜爱,也或许魏忠贤的阴影未散吧,崇祯如今反而更相信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且人前人后的总帮着骆养性压一压东厂,立一立威风,

    当然了,因为崇祯懂得帝王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平衡,不能让任何一家独大,虽也是个权力欲比较旺盛的男人,却自信一定可以运筹帷幄,所以对下面人拉帮结派之事并不是特别的反感,所以赵之龙并不害怕会怎样,为了天地会的大计所打算的,赵之龙当然也不放弃这个‘上结至知’地机会,

    所以张彝宪过生日,赵之龙是无论如何也要尽量赶回來的,正好新一批的饷银押运在即,赵之龙便写了一封热情洋溢地奏疏,亲自押卸饷银回京复命了,

    再加上小公子的交待,为了能够促成明金同盟,赵之龙也自然不敢耽搁,早早的运了一大船的金银宝贝,就浩浩荡荡地开往顺天了,

    他断定此次一趟温首辅必然点头应允,故而并不是显得非常着急,反而随着水路沿途好好地享受了一番,竟然与江楚寒同时抵京,

    不过长长的队伍通过后,江楚寒也沒见着那位赵大人的人影,兴许是为了少惹非议,沒有和东西一起进京吧,

    待街道空出來,江楚寒便和云不二继续前进,待穿过外城,进了正阳门之后,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只见宽阔笔直的前门大街左右,满是鳞次栉比的气派店铺,什么绸布店、药店、鞋店、餐馆、戏院,应有尽有,说不尽的繁华,再看那熙熙攘攘、干净体面的人群进进出出,连说笑都那么爽朗自信,透着一股皇城根儿的自豪劲儿,

    看见江楚寒表情的变化,云不二暗暗得意道:“江大人,这里比之扬州如何,”

    “不一样,”江楚寒摇头道:“扬州精致优雅,这里豪放大气,人也多得多,”

    “那是,从元初开始,顺天城就一直是帝都,”云不二满面红光道:“屈指一算已经五百余年了,这份尊贵气度,那是谁也比不了的,”

    虽然对于他拿外族政权充数很不以为然,但江楚寒不会冒犯一位主人的自豪,面上流露出恰当的笑容,还微微点头,让云不二的心里无比舒服,

    他便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带着江楚寒徜徉在前门大街上,吐沫横飞的向他解释这里以及附近的情况,什么廊房头条是珠宝玉器市场,二条则集中了三十家官炉房,熔铸银元宝;在钱市胡同、施家胡同、西沿河一带开设了许多钱市利银号,

    许多达官贵人就在二条兑换真金白银,二条买了玉器首饰,直奔八大巷子消费,又说八大巷子里的姐儿燕瘦环肥,南腔北调,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西夷,弄得江楚寒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在他忘情的介绍下,终于离开了繁华的前门一带,虽然店铺少了些,但依然道路宽广,车水马龙,人來人往,好不热闹,直到上了东长安街上,这里沒有平民居住,道路也格外宽阔,道路两侧是许多富丽堂皇的高大衙门,看门口那一对对威武的石狮,不用问也知道,到了中央官署聚集的地方,

    但其中一个青灰色石墙,同色门檐的衙门,透着股子森森鬼气,和周边那些古色古香,流檐静壁的建筑十分不协调,江楚寒不由小声道:“这是什么衙门,”

    “我们锦衣卫衙门,”云不二一脸自豪道:“怎么样,够威严够肃穆吧,许多人即使从门口走过,也会吓得两腿发软的,”

    ‘果然是什么人配什么衙,’江楚寒不由暗暗感叹一声,他这才发现,四周经过的官员和路人,都紧贴着大街的另一边,且都在用一种很奇妙的眼光看着自己,那目光就像看待一只落入虎口的小羊一样,

    这时门口那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校尉,也注意到有人走过來,定睛一看,不由惊喜道:“不二回來了,”赶紧迎上來,帮云不二牵着马,笑道:“您老去江南的可够久,孩儿们都想死您了,”

    云不二笑骂一声道:“想着赢老子钱吧,”云不二喜欢打马吊,可是偏偏水平又极臭,偏又痴迷其中,经常输的是连裤子都沒了,

    那校尉嘿嘿直笑,却是能承认的,看一眼江楚寒道:“这小子是你们带來的,犯了什么事了……啧啧,长得真俊啊,很嫩吧,”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暧昧,弄得江楚寒浑身汗毛直竖,

    云不二拿马鞭虚抽他一下,正色骂道:“洗干净耳朵听着,这位是江楚寒江大人,再敢胡说就骟了你,”

    那校尉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正反自己两个大嘴巴,低头哈腰的向江楚寒赔不是,说自己该死云云,

    江楚寒故作不解的笑道:“你也沒有得罪我,赔什么不是,”

    “我刚才说那个……”校尉的脑子有点进水,还想解释解释,却被云不二严厉的眼色止住,问他道:“吴佥事在府里吗,”

    “佥事大人出公差,去涿州了,”校尉小声道:“现在是三爷署理事务,”

    “嗯,”点点头,云不二便带着江楚寒进去,穿过两三重门,到一个厅前,对他道:“兄弟,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先禀报一声,”江楚寒点点头,便在门口等着,

    谁知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还不见云不二出來,却听得身后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几个身着红色号衣的兵丁,在一个锦衣卫军官的带领下,从外面入來,转眼到了江楚寒身边,

    那军官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楚寒,沉声道:“你可是江楚寒,”

    江楚寒感觉不好,但仍然强作镇定道:“正是在下,”

    “呔,好大的胆子,”那军官喝道:“这里是军情重地,你又无呼唤,况且身无功名,安敢辄入,”

    江楚寒解释道:“是云不二云大人带我來的,说要见过三爷再说,”

    那军官冷笑道道:“不二爷在哪里,”

    “进去投堂了,”江楚寒道,

    “胡说,分明是你擅自潜入,必有歹心,”那军官怒道:“拿下,带回去细细盘问,”边上早等不及的一干兵丁呼地上來,便将江楚寒牢牢抓住,扛起來就往外跑,

    “不二……”值此变故突出,江楚寒放声大叫,却被人一把捂住口鼻,呜呜出不來声,转眼便被带离了这个院子,

    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江楚寒感觉就要被憋死时,一直紧捂着他的手终于松开了,他还沒有來得及大口喘气,却又被人用一团破布堵上嘴,蒙上眼,再捆住手脚,扔进一辆马车里,

    昏天黑地中只感觉马车奔行起來,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马车停下來,他被人像拎麻袋片子一样,从马车上揪下來,粗暴的拖行一段距离,磨得他双腿火辣辣的痛,尤其是经过石阶和门槛时,让他感觉骨头都快要裂开了,

    终于在某一时刻,抓住他的手突然松开,江楚寒被重重摔在坚硬的地板上,痛的他眼冒金星、泪流满面,

    这时他嘴巴上的破布被拽下,顾不上说话,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可就是江楚寒,”

    “咳咳……”江楚寒被蒙面,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但脑子却立刻开动,想要给对方画像,定位出他的身份來,谁知稍一迟疑,就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怒道:“大人问你话呢,还不老实回答,”

    “我不是犯官,”江楚寒也愤怒:“你们是什么人,我是江楚寒,皇上钦命的朝中官员,天子门生,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性,他准备塑造一个肤浅易怒的形象,反正这里沒人知道他的本來面目,

    “吵什么吵,”又两脚踢在他屁股上,踢得可真狠呀,差点沒把江楚寒痛晕过去,扯着嗓子道:“痛死我了,你们这样是违法的,大明律规定,任何人都不得对士大夫刑讯,违法的,知道吗,”

    他的喋喋不休只换來屁股遭殃之余,江楚寒发现对方只打自己的屁股,别处却是不碰的,心说要么是有特殊爱好,要么就是怕伤着我,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居高,因为皇帝下圣旨把自己弄到顺天城,自己还要进宫面圣,若是自己身上出现伤痕,说不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的,

    所以江楚寒的推断是,对方投鼠忌器,不可能对自己进行实质性伤害,江楚寒地心神更加稳定,因为他对疼痛的忍耐力很差的,若是再更加的狠辣一点,可能就问啥说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