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你知道这是哪家的夫人么?”月珩悄声问凤九卿。

    凤九卿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过来,不过看起来也不简单呐。”

    月珩神秘兮兮地说道,“也是,以前听我母……母亲说过,不论什么时候呀,可都不要小瞧了女子,特别是一个年过四十又生养过子女的女人……”

    凤九卿看月珩,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哦?这说法听着新鲜啊,有什么讲究么?”

    “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呀,而一个年过四十又生养过的女子,经历过的事情和对生死世事的体悟,那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她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也是有可能在我们身上重新上演的……”

    凤九卿唇角微挑,“也对,那你想不想……也变成这么厉害的女子呀?”

    “啊?”月珩有些疑惑地抬眸看凤九卿,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腾得一下就红了,暗地里拿手使劲儿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嘶”凤九卿疼得吸了一口气,凑到月珩耳畔低声说道,“这可是我岳母大人的高见,你就忍心下这么狠得手,是要谋杀亲夫嘛?以后你跟谁生娃娃去?”

    月珩气恼,紧接着又是狠狠拧了一把……

    尹老爷子回头瞪了两个人一眼,语气严肃地说道,“前面就是祠堂了,你们两个老实一会!”

    月珩和凤九卿对视了一眼,月珩哼了一声转回头去,不再理他。

    凤九卿倒是仍然乐乐呵呵的屁颠屁颠跟在月珩后面,只是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祠堂门口,那小丫鬟冲几人施礼道,“几位请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通传一声。”

    “有劳。”

    祠堂里隐约传来“笃笃笃”木鱼敲击的声音,伴着一丝香火之气,倒别有一番清幽滋味。

    那丫鬟进去通传,“夫人,尹老带了朋友来了。”

    “笃笃笃”木鱼声仍旧响着……

    月珩探头朝里望了望。

    这时,木鱼声停了下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快些请进来吧。”

    “是。”

    那小丫鬟退出了屋子,来到门口,“夫人有请,几位请随我来。”

    月珩一脸兴奋地戳戳凤九卿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凤九卿轻笑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比男人对女子的兴趣还大?

    月珩吐吐舌头,跟着尹老爷子进了祠堂。

    初进祠堂的时候,感觉光线似乎有些昏暗,片刻之后就适应了过来,反而觉得幽静古朴。其实,这祠堂的布置虽然简单,屋子里的陈设却也十分考究,一水的紫檀木料,唯有中间祭台的木料似乎是有些不同……月珩偷眼打量,想着自己似乎没见过这种木头似的……

    “老夫人。”尹老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月珩惊讶,恐怕,眼前这位妇人当得起她叫一声奶奶了。

    “来来来,”这老奶奶笑容和蔼,看起来虽然守得住静谧

    的岁月,却也仍然喜欢年轻人团抱在身侧。

    老夫人吩咐小丫鬟拿了些蒲团过来,还特地给月珩加了个松松软软的软垫。

    月珩笑着谢过。

    接着,小丫鬟又端了些茶水过来,还配了几样精致的茶点,看老夫人没有别的吩咐了,就先下去了。

    尹老爷子问道,“老夫人,最近身体可还安泰吗?”

    老夫人笑着让几人喝茶,回道,“都好,都好,劳烦你还总惦记着我老婆子。”

    “这是应当的。”

    看月珩总在盯着祭台看,老夫人给她递过来一杯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月珩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礼,刚准备道歉,老夫人却摆了摆手,“你是想问,这祭台的木料为什么与其他不同吧。”

    月珩点头,的确是有些好奇,紫檀木也算是顶好的木料之一了,而这祭台应该是整个祠堂中最重要的一件,却选择了其他的木料,而且,这块木料看起来不论从颜色质地来看,都并不如紫檀木好……

    老夫人开口道,“这是栗木……”

    “栗木?”月珩想了想,“就是栗子树么?为何会选择用这种木材呢?”

    “栗木的木纹漂亮,重量又比较轻,确实也是高档家具的上好选择。”尹老爷子接口说道。

    “原也是不错,”老夫人点了点头,“尝尝这个,我儿在世的时候,最爱吃这板栗酥,其实,我这个儿啊,就和这板栗一样……”

    “板栗?”月珩虽然爱吃板栗,对栗子树的了解却也不太多,这会子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和板栗有哪里相像的……

    老夫人扯着月珩的手,闲话家常似的说道,“板栗外面有刺,刺中还有硬壳,里面的板栗也是硬邦邦的,但是,熟了之后的板栗,则是香甜软糯……”

    月珩没有见过真正的板栗树,却也能常常能吃到各种不同做法的板栗,“这板栗和很多菜都可以搭配来做,它的香味儿并不霸道,不会遮蔽住其他菜的香气,反而能把它本身的香气散发出来,让其他的食材,也沾染上一些它的香甜滋味……”月珩说着说着,似乎能感觉到那滚烫又香甜软糯的栗子充盈在口腔之中的感觉,此时此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时候和凤九卿一起,在宫院墙根处火烧栗子……只是没想到,后来火势突然难以控制的越烧越大、越烧越猛,差点点着了整个皇宫……而那时候又惊又怕的她还急急忙忙把烤好的栗子往兜里揣,烫得两只手不停的倒换……这事儿事后被他嘲笑了好久呢……

    想到这儿,她侧头看向凤九卿,却发现凤九卿也正在看自己,四目相对,他挑眉冲她笑了笑,眼神里有些戏谑之色,月珩知道,他想必也是想到了那次的烤栗子……

    月珩赶忙岔开话题,“对了,老夫人,您儿子……”

    老夫人叹了口气,“唉……我儿福薄……命苦啊……”

    尹老爷子接过话来说道,“扬州府领八属,老夫人的儿子,便是当年的知府大人秦华。”

    月珩想了想,她知道这么一个人,在夫子口中也几乎是禁忌一般的存在,他参加科举时曾经一举夺魁,应该算是惊才艳艳,可惜他却不愿留在京师,以父亲早丧而家中母亲行动不便为由,执意回乡,后做到了扬州府的父母官,也是清正廉明,兢兢业业……只是可惜……

    月珩有些遗憾的开口道,“老夫人的儿子,可是因为……当年水患之事……”

    尹老爷子轻叹口气,“是,也不是……水患是重大天灾,当年,因着这水患之事,江都县损失惨重,百姓们流离失所,自然会到附近的州县寻求一些庇护,而秦大人知晓此事后,先是下令开仓放粮,减免了税赋,又给江都逃难出去的老百姓安置了住处生计,所以,多亏了秦大人,江都县逃难出去幸存下来的人,才能够在他乡安居……大水下去之后,秦大人又第一时间赶到了江都县,带领大家清理县城,统计损失,重建屋舍……可惜,就是在这段时间,秦大人许是劳累过度,感染了病患,江都当时缺医少药,秦大人又不肯离开现场,这才越拖越重,终究是……唉……”

    老夫人却是笑了笑,“都过去的事情啦,你们既然提到他,不如,就来给他一起上一柱香吧。”

    月珩起身,从祭台旁边的香案上拿了三只香,凤九卿也站了起来,帮着她点燃了,一起恭恭敬敬的插进了香炉之中。

    香火的味道,有些难以形容的幽香,一瞬间就在整个祠堂里弥漫开来。

    月珩坐下来,却见那香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她还以为是没有完全点燃,正准备起身重新去扶一下那香再点燃,却见香火都是好好燃着,只是上面一大截子香灰不落。

    “香灰压头不落,恐有灾祸临头……香火忽明忽暗,主变化无常,吉凶难料啊……”尹老爷子看着那香突然开口道。

    “对了!”月珩一拍脑门,“咱们此行便是准备来问一问那阴火之事的,倒是差点忘了!”

    “阴火?”老夫人皱了皱眉,收起那一直挂在脸上的和蔼的笑容,“你们是如何得知这阴火之说的?”

    凤九卿说道,“之前听闻过一些关于‘阴火’的民间传奇,都很奇特,让人匪夷所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次,却是听到南山的村落有阴火烧毁了庄稼的传闻,以至于村民没有了收成,不得不举家搬迁……”

    “南山的村落……”老夫人喃喃重复了一遍,“你们说得应该就是南山村了吧。多年之前,这个村子也曾热闹过一阵子……那时候我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呢……”老夫人拿起茶杯,却没有喝茶,只是怔怔看着那杯子出神。

    月珩和凤九卿都有些不解,却也没有打扰她,让她静静的回忆着,等着她自己开口。

    老夫人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些什么,神色有些忧伤,“今天,若不是你们来了,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说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咯……”老夫人摇头轻笑,“那时候我还年轻……那是有一次,我去山里的道观求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