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俄国长达3百年的罗曼诺夫家族,或许是欧洲命运最为悲惨的皇室。很多每一位励精图治,愿为俄罗斯帝国开创希望与富庶的英明君主,其结局都死于非命。比如说,那位将落后保守的冰雪小国,一手带入欧洲强国之林的彼得大帝,就死于他的第二任妻子。

    当然,俄国宫廷与官方对外的宣称,是彼得大帝不幸死于中风。

    可事实上,自从彼得大帝之后,每一位被推翻或暗杀的俄国沙皇,其死因都属于“中风”之列,其中就包括1801年被政变处死的保罗一世。以至于塔列朗尖酸讥讽的提出建议:“俄国人应该发明一种新的致命疾病,以便解释俄罗斯皇帝之死的原因。”

    事实上,俄国弑君历史源远流长,历任沙皇中过半数遭遇谋害,妻子为夺权杀死丈夫,贵族除掉不听话的君主,已成为其政治生活中家常便饭的事情,俄国公众早已习以为常。

    通常,弑君者们会站在沙皇的尸体旁,高喊:“国王已死,国王万岁!”的口号,再辅助一位看似听话的罗曼诺夫家族成员成为新沙皇。比如说,保罗一世之后的亚历山大一世。

    与其说,俄罗斯帝国是君主集-权专-制的典型,倒不如形容是俄国大贵族、大农奴主的联合执政,这与同为斯拉夫民族的波兰极为相似。但又有两点不同,俄国是君主世袭制,沙皇也是东正教的教宗;不过波兰国王就倒霉了,连君主封号的选择权都掌握在议会手中。

    所以当一位不称职的沙皇赶下台后,罗曼诺夫家族依然属于俄国皇族,而波兰则需要繁琐的议会民-主选举,未来的君主(王储)必须得到每位贵族议员的认可—自由否决权。

    当然,俄国的最高统治者-沙皇,哪怕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大帝,他们仅仅是维护贵族统治的工具。当君主与之利益符合时,贵族会表示尊敬与顺从;反之,大家就兵戎相见吧。

    历史上,俄国贵族的弑君行动也不是每次都能如愿以偿的获得成功。在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那位杰出的俄国女沙皇就成功平息了莫斯科贵族们幕后煽动的“普加乔夫起义”。

    不久之后,叶卡捷琳娜大帝又运用高超的政治手腕,并在众多情夫的帮助下,同以莫斯科为据点的保守派贵族达成相互妥协,最终避免了圣彼得堡与莫斯科的分裂。

    在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英明统治下,这个疆域辽阔、横跨欧亚两州的世界性大国,总算是摆脱了彼得大帝去世之后,数十年来国力不断衰落的尴尬状态,并重新回归到欧洲列强俱乐部。由于叶卡捷琳娜大帝不留余力的积极干预欧洲各国事务,俄国被称作“欧洲宪兵”。

    然而在这位自幼嫁到圣彼得堡,并取代丈夫,成为万众瞩目俄国沙皇的德意志女人心中,她对俄国的保守派贵族,尤其是那些聚集在故都莫斯科的贵族们依然怀有极深的敌意。

    只不过在那时,励精图治的叶卡捷琳娜大帝将主要目光放在普鲁士、波兰、土耳其与波斯的战争中,无暇无法对国内的保守派势力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顿。于是,女君主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孙子亚历山大身上。为此,她精挑万选,让一位拥护专-制君主,又深受启蒙思想熏陶,并同情法国雅各宾派的瑞典人,阿拉尔普担当亚历山大的私人家庭教师。

    平日里,阿拉尔普,这位瑞士的自由主义者,秉承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意愿,除了教导俄国储君一口流利的法语外,还谈及了哲学、道德与政治,更向这位未来的绝对君主灌输法国的革-命思想,反复强调亚历山大在当政之后,必须尊重民众意志。

    当然,这类民众被亚历山大理解为通过法令纳税,拥有享受投票权的自由民与富人。

    但好景不长,当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最后一位得宠情夫,普拉通?朱波夫公开挑逗亚历山大的新婚妻子伊丽莎白时,这位俄国王储敢变得极为羞愤,他面对祖母的情夫怒不敢言,却将晦气全部撒在妻子伊丽莎白,与祖母聘用的老师阿拉尔普身上。

    与此同时,由于阿拉尔普不愿公开谴责法国弑君者---雅各宾派,也令他遭到罗曼诺夫皇族与圣彼得堡贵族的一致反对,最终瑞士人选择离职,离开了俄国。

    从那时起,亚历山大的教育由启蒙思想家与雅各宾派那里,转移到俄国固有的保守思想领域,因为他的身边到处都是讴歌与赞美俄国传统的马屁精。

    尽管心中不怎么乐意,但亚历山大依旧要看似认真的去学。等到俄国老师们转身之后,他又会拾起一位投效俄国的立陶宛贵族暗中送来的英国历史与大宪章条文,孜孜不倦的阅读。

    一年后,叶卡捷琳娜大帝病逝,崇尚普鲁士风格的保罗一世继位担当俄国的新沙皇,而亚历山大也成为皇太子。很快在保罗一世的要求下,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者宣布放弃了该死的俄国式的学业,继而在俄国近卫军中无比畅快的亲身体验到军旅生活。

    保罗一世上台伊始,就改变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的政治与外交策略。

    他先是迫不及待的与俄国的军事顽敌,普鲁士进行同盟,随后又毫无准备的,大张旗鼓的推行俄国社会体制改革,到最后,保罗一世居然头脑发热的与欧洲各国王室的共同敌人,来自科西嘉的小矮子--拿破仑握手言和。

    保罗一世种种“倒行逆施“的做法,自然令俄国保守派忍无可忍,最终在英国大使的怂恿下,一场宫廷政变断送了保罗一世的性命,并将皇太子亚历山大推上沙皇宝座。

    尽管保守派在积极筹划针对保罗一世的暗杀行动时,亚历山大从亲随那里有所耳闻,但没主动参与其中,当然也没向极度厌恶自己的父亲揭发政变者的阴谋。

    如此,冷眼旁观的亚历山大在享受到宫廷政变带来的丰硕成果的同时,成为俄国君主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也不得不背负起了弑(父)君者的罪名。

    为在欧洲各国君主面前,尽早摆脱弑君阴谋者的糟糕政治形象,亚历山大一世命令俄国-军队重新加入了英国人倡导的反法同盟。

    不信的是,奥斯特里茨战役(著名的三皇会战),以及接下来的埃劳-弗里德兰战役等,一连串的军事失败,令这位年轻的俄国沙皇心情陷入低谷,国内支持率直线下降……

    多年以来的不平凡遭遇,也造就了亚历山大一世的犹豫不决而又偏执固执、刚强坚毅而又优柔寡断,崇尚西欧式的自由主义改革,又不希望触动俄国固有传统利益的矛盾性格。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亚历山大一世都希望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并以最真诚的愿望希望俄罗斯社会进一步开放和自由化,但与俄罗斯的现实格格不入。

    很明显,年轻沙皇接受了保罗一世被叛乱者杀害的血淋淋教训,他不愿和社会保守力量发生直接而正面的激烈冲突。所以,每一项改革措施出台后,亚历山大一世都是尝浅辄止,知难而退,最终也没有一项措施能够得到切实地执行。

    所以1811年7月下旬,当莫斯科的大农奴主与圣彼得堡的贵族们达成相互妥协,他们与罗曼诺夫的女性皇族成员一道,共同要求沙皇及其责任内阁停止有关农奴问题的讨论之后,亚历山大一世也一如既往的纳善如流,决定放弃对自己国务首席秘书的政治支持。

    不过在此之前,亚历山大一世必须解决好一个异常棘手的难题,那就是如何处理俄国与华沙公国之间,由于边境矛盾而引发的一些列军事对抗行动。

    5万俄国正规军外加10万民兵,号称30万人,陈兵涅曼河河畔已近两个月了。按照沙皇当初想法,仅仅是要求勇敢的俄国士兵去恐吓一心想要恢复“波兰”与“波兰的”两种词汇的华沙公国,意在让东斯拉夫人知难而退,不再妄想早已灭国10多年的波兰王国。

    然而令亚历山大一世感到极其愤怒的是,负责边境带兵演习的俄国将军居然不顾沙皇与枢密院的再三指令,拒绝解散10万民兵回家休整,也不同意将5万俄国新兵中的一半调往黑海战斗前线,编入正由库图佐夫元帅率领的,对土耳其作战的摩尔达维亚方面军。

    按照那位俄国将军提交上来的意见,就是干脆越过涅曼河,彻底占领华沙公国,并将其并入俄罗斯版图。至于这场原本为军事演习的行动变成为大规模的军事入侵之后,是否引发会一场法兰西同盟国对俄的全面战争,莽撞的俄国指挥官没有考虑过,或是不愿意多想。

    但沙皇亚历山大必须去认真考虑,去衡量利弊得失。事实上在圣彼得堡,就连那些最狂妄反法将领也公开承认,俄国还没做好对法国的战争准备,至少在第七次俄土战争结束之前。

    从1806年到1811年,已经被折腾五年的摩尔达维亚方面军,在先后调换了几个总司令都未能取得最终胜利,反而在优势明显的土耳其军队面前吃亏不断。

    直到库图佐夫元帅上任之后,这才稳定了南方战局。

    虽说刚刚结束的鲁什丘克战役中,库图佐夫以人数劣势的俄军大败占据兵力优势的土军,但土耳其军队的主力与士气并未受到严重损伤,距离伊斯坦布尔方面最终承认战败的日期还为时尚早。为此,库图佐夫强烈要求沙皇与枢密院从涅曼河附近,调回原本属于摩尔达维亚方面军的援军,以便同土耳其军队决一死战,彻底终结南方战场的僵持局面。

    所以就在昨天下午,亚历山大一世当即命令巴莱克?托利,一位出身于英国但效忠俄国的外籍将军,担当涅曼河方面军的司令官,指示他必须消除西部边境的紧张局势,解散10万民兵,并至少派出2万正规军增援库图佐夫元帅的摩尔达维亚方面军。

    然而在今天早上,又有一则坏消息传来,俄国与华沙公国的边境冲突,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然而这一次,主动挑衅的不是俄国人,而是波兰人的华沙大公,安德鲁?德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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