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0年8月18日,地中海加的斯海湾的莱翁岛。

    这是一座距离伊比利亚半岛南部沿岸不到10公里的小岛,岛屿高地竖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古老修道院,而它,就是代表西班牙抵抗派政-府,加的斯议会的临时所在地。

    随着絮歇与德赛在西班牙、葡萄牙两个战场一系列的辉煌胜利,受到鼓舞的苏尔特元帅也加大了针对安达卢西亚区各路叛军的围剿力度。作为西班牙抵抗派大本营的所在地,加的斯正面临法军日益增强的持续攻势,大半个城市已陷入法军重炮的恐怖威胁下。为安全起见,议员们接受了临时议长托莱罗伯爵的建议,将会场临时转移到莱翁岛,以避开法军的火力。

    到会的议员共有115人,过程中,又有14人因疾病或其他原因而中途缺席。整个加迪斯议会内部,改革与进步派由于得到英国内阁的大力支持,势力急剧膨胀,占去三分之二的多数席位。同理,保守派沦为少数派,势力随之减弱,仅有30人左右。

    遵照英国内阁与英方特使的“合理化建议”(事实为逼迫),6月下旬开始,加的斯议会的百余名代表就围绕着如何制定宪法的问题,展开了一番激烈讨论。因为穿越者的翅膀煽动,这场宪法大会的召开时间,比原来的历史提前了近两个月。

    7月,加的斯议会任命了以布洛克将军为首的摄政会,履行西班牙抵抗政-府的多项职能,然而,摄政会的话语权很弱,大部分权力依然掌握在议会,以及议会各个委员会那里。

    8月,加的斯制宪议会以68对33票通过了《出版法令》,初步确定了西班牙国民都享受言论与出版的自由。然而在废除封建领主制度,取消地主封建特权,正式承认非贵族军官的身份,等一些敏感核心问题方面,保守派与激进派的意见分歧严重,于是讨论成为辩论,辩论变成争论,争论又陷入僵局。

    作为南美殖民地的代表议员(美洲派),28岁的西蒙?玻利瓦尔已经厌倦了制宪会议中永无休止的争论与吵闹。两个月前,他原本是作为委内瑞拉殖民地总督的外交使节出访伦敦,但在一周前,西蒙?玻利瓦尔却忽然接到一项莫名其妙的任命。

    依据这份任命书,他已经成为代表委内瑞拉殖民地的议员,并将出席加的斯议会正在召开的制宪会议。那是前一位殖民地议员,不幸病逝在旅途中。玻利瓦尔与其他西属殖民地代表(美洲派)议员们一样,他们在议会中根本起不来什么作用,也没人愿意尊重他们的意见。

    对于玻利瓦尔而言,他还有一个颇深争议的经历。就是8年前,年仅20岁的玻利瓦尔曾担当过共和制法国的第一执政,如今法兰西帝国的皇帝,拿破仑。波拿巴的随从侍官。那时的西蒙?玻利瓦尔非常钦佩拿破仑的才能和勋业,并疯狂的爱上巴黎。但不久,拿破仑将军称帝,玻利瓦尔在公众场合鄙视其个人野心,遂即与拯救大革-命时代的英雄一刀两断。

    玻利瓦尔的个性复杂而有趣:鲜明、勇敢、浪漫。他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不乏风流韵事。今天下午的讨论会,他没有参与,并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跑到去海边观景散心。

    站在悬崖顶,望着浪猛烈地撞击着岸边的巨大岩石,一个浪花连着一个浪花,感受凉爽海风的轻抚,聆听海浪的急促呼吸。渐渐地,玻利瓦尔发现自己和眼前的这片海融在了一起。

    忽然间,他想起自己在意大利罗马萨克罗山上的慷慨宣誓:只要自己的祖国,委内瑞拉一天不摆脱西班牙王国的殖民统治,获得解放,他就要奋斗一天。然而可笑的是,如今的他却要为西班牙的**而奋斗。在莱翁岛的对面,法军围攻下的加的斯港依然炮声隆隆。

    当修道院钟楼上的铜钟敲响在下午两点整时,玻利瓦尔决定再去一趟闹哄哄的菜市场(制宪会议)逛逛,好歹履行过殖民地议员的这份职责,尽管它显得太过无聊。

    从悬崖转至道路时,他望见一辆豪华四轮敞篷马车朝修道院方向疾驶。玻利瓦尔认识那辆马车,属于议长托莱罗伯爵。但坐在马车上的人,却不是正在修道院主持会议的伯爵议长,而是一名陌生人。贴切的说,是一名身穿红白蓝制服的法军上校,正由帕拉修斯议员陪同着。

    玻利瓦尔眉头微皱,他心中暗想着:“两个月前,加的斯议会不是通过一项集体决议,在法国-军队退出伊比利斯半岛之前,不与法国举行任何形式的和谈吗?怎么今天又允许法军特使来到莱翁岛,而且还没用黑布条蒙住法军上校的眼睛。”

    安坐于议长马车上的何塞。帕斯赛尔同样留意到了路边的殖民地议员,那是对方腰间缠绕着代表议员身份的白色绶带,以及帽檐一侧保留着殖民地徽章。两人都是贵族,帕斯赛尔与玻利瓦尔在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用右手滑过帽边,互为致敬与问候。

    “他是谁!”在马车驶过站立路边的殖民地议员上百米后,帕斯赛尔便对着陪他一同来莱翁岛加的斯议长的心腹,帕拉修斯议员问道。

    “特使阁下,他是西蒙?玻利瓦尔,来自委内瑞拉的殖民地议员!”帕拉修斯恭敬的说。就如同对待议长伯爵一样,他朝着赫鲁纳公爵的特使谄笑。

    “玻利瓦尔!?”帕斯赛尔嘴里念叨两遍后,回记起了军情局特别档案室对此人的一些记录。所谓特别档案室,是时任军情局情报分析处主官,帕斯赛尔少校依据赫鲁纳公爵的特别指令,要求各处情报特工严密关注的数百名重要人物。

    “如果可以的话,您是否可以代我传达一声,明天中午,我想单独邀请这位西蒙?玻利瓦尔议员共进午餐。”法国特使向陪同自己的帕拉修斯议员提出一个看似无礼的要求。

    “这当然没有问题!那些来自殖民地的议员每天都无所事事。他一定不会,也不敢拒绝您的盛情邀请!”随同的议员尽是献媚的讨好说。

    在帕拉修斯想来,赫鲁纳公爵的特使应该是看中了殖民地某些特产。自从帕斯赛尔上校前天乘船来到加的斯之后,他的首要工作,居然是拿出大把时间拜访地中海岛屿,亚洲、北非与南美各处殖民地的远洋商人,并同他们签署了一系列贸易运输与采购合同。

    为了打消商人们的种种顾虑,公爵特使以不可思议的极高价格(相对的),直接动用黄金作为结算货币,还提前预支了部分黄金,采购包括天然橡胶、金鸡纳霜、棉花、茶叶、硝石、硫磺、鸟粪、火山灰,以及一些看似毫无用处的各类矿石在内的大宗商品。

    俨然,这位代表赫鲁纳公爵的全权外交特使,曼雷萨内阁的第一警务大臣,成为一名司职经济与贸易的国务大臣。当然,他也是最受殖民地商人与远洋船主欢迎的“法国人”。

    不过,帕斯赛尔上校(已晋升两级)的最终使命显然不只是这些,上述商务事件无非是依照赫鲁纳公爵与萨伊首相的嘱咐,顺便来办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督促加的斯议会与摄政会,是否接受赫鲁纳公爵于两周前提出的和平建议,或是战争威胁。

    自从德赛下定决心要彻底铲除以阿马特为首的加泰罗尼亚不安分势力后,曼雷萨内阁的警务大臣,帕斯赛尔上校便被赫鲁纳公爵指定全权负责此事。期间,宪兵部、军情局、地方警备团,甚至是萨伊首先领导的内阁政-府,都将予以全力配合。

    想要坚决而彻底的清洗所有反抗势力,就必须从政治、军事、外交三方入手,这是帕斯赛尔上校的综合考虑。其中,政治事务,主要属于曼雷萨内阁的具体负责;军事方面,宪兵部与警备部队相互联手准备中;外交与情报方面,军情局与警务部同样在暗地努力着。

    支持阿马特主教的外部势力主要来自三个方面:第一,是英国内阁,尤其是对安德鲁。德赛抱有强烈敌意的英国外交大臣,理查德。威尔斯利;其二,就是罗马教廷,他们派驻曼雷萨的特使始终不同意撤换阿马特的巴塞罗那主教一职;其三,代表西班牙反抗军的加的斯议会政-府,由于他们的支持,忠诚于阿马特主教的德卡斯特罗将军,和他的加泰罗尼亚反抗军,依然盘踞在地中海的帕尔马岛上(巴利阿里群岛),拒绝向赫鲁纳公爵投降。

    如今,上述情况已经发生重大变化。短短一个月内,2万5千名德赛师团的士兵一路高歌猛进,他们在赫鲁纳公爵的指挥下,以排山倒海之势,围歼西班牙军队,拿下埃武拉要塞,攻克山隘防线,迫降里斯本。为避免4万英国远征军与3万葡萄牙友军,同时陷入两路法军的巨大钳形包围圈中,那位英国外交大臣不得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在赶赴里斯本谈判之前,理查德。威尔斯利还需要与唐宁街的首相内阁,白厅的议会大厦,做进一步沟通与呈报。这之前,他已写信给自己的弟弟,英国驻葡萄牙的公使,指示亨利在同安德鲁。德赛的前期交涉中,可以做明确表示:帝国地中海舰队与英国内阁不会干涉加泰罗尼亚-阿拉贡的内部事务。唯一的前提,是德赛师团不得主动进攻北部的英葡联军。

    与此同时,罗马天主教廷那不可动摇的坚定立场开始松动。原因除了里斯本的快速陷落,震撼了主持教廷枢密院的红衣主教们之外,更最主要的是,被拿破仑囚禁于萨沃纳城堡的教皇庇护七世,通过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给罗马枢密院发来一封密函。

    密函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在第二天,红衣主教们就在枢密院内秘密通过一项决议,接受了赫鲁纳公爵内定的加泰罗尼亚大主教的人选。至于在巴塞罗那贵族中间享有崇高威望的阿马特主教,只是将继续留任巴塞罗那的区域主教。

    扫清了上述两个障碍后,德赛与帕斯赛尔又将目光盯在目前唯一支持巴塞罗那反叛势力的加的斯议会那边。为此,军情局的间谍们开始在加的斯等地散播大量谣言,声称:德赛师团即将结束葡萄牙战事,等到把里斯本防务移交给马德里后,赫鲁纳公爵不日挥师东进,开赴西班牙南部沿海,参与到苏尔特元帅的安达卢西亚战区,围攻包括加的斯在内的反抗势力。

    这一番真假难辨的谣言,立刻引发加的斯议会的极大恐慌。如今,在苏尔特法军的猛烈打击下,加的斯政-府军已岌岌可危,要是能征善战的精锐德赛师团,那位西班牙军队的最大克星,再行加入,势必将重蹈塞维利亚的覆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德赛指挥的法军尚未付诸行动,倒是他的全权特使,帕斯赛尔上校已赶赴莱翁岛,等候与加的斯议会政-府做协商与妥协,或是进行一场罪恶的交易。

    8月18日当晚,临时议长托莱罗伯爵提前结束了制宪会议,他秘密召集了议会政-府的几位核心成员,包括摄政会首相,代表军方利益的布洛克将军;议会副议长,进步派的领袖赫勒罗斯;财政委员会副主-席,保守派的主要代表白拉斯。奥斯托伯爵;始终持中立立场的西班牙红衣主教,路易。德波尔篷;以及中间偏左的临时议长,托莱罗伯爵。

    在经过长达8个多小时的通宵讨论之后,这五位事实上执掌西班牙王国30万抵抗大军的议员,终于做出了一项分裂西班牙王国的痛苦抉择。

    他们将代表被软禁的裴迪南陛下与上千万的西班牙国民,公开承认安德鲁。德赛对其控制的或即将控制下的加泰罗尼亚、阿拉贡、以及巴伦西亚等三个区域,拥有15年的最高统治权。与此同时,德赛也将做出书面保证:15年后,也就是1825年8月时,上述三地的最终归属问题,将由加泰罗尼亚、阿拉贡、以及巴伦西亚的人民进行公开投票来表决。

    换言之,加的斯议会政-府将同曼雷萨政-府保持对等的友好关系。前者不再公开或暗地煽动与支持反对赫鲁纳公爵统治的任何势力;作为交换,德赛指挥的各个部队,也不再参与到镇压效忠于裴迪南陛下与加的斯的西班牙政-府军(游击队)的行列中。

    第二天上午,代表赫鲁纳公爵的帕斯赛尔上校,与托莱罗伯爵等人,共同签署了这份令后世争论纷纭的《加的斯和平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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