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法国-军队再度来袭时,防线上的联军一时不知所措,顿时慌了起来,步兵们毫无目的的来回奔跑,阵地上显得一片混乱,士兵的叫喊声与军官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防线指挥所也同时接到报告,各个慌了神。尚在午休的佩罗。毕叶罗上尉赶紧冲了出来,他挥舞着马鞭,猛烈抽打将四处乱窜的惊慌失措分子,试图将他们赶回胸墙一侧。

    为了弄清来犯之敌的情况,毕叶罗上尉顺手一把拽住从自己身边跑过一名士兵,声色俱厉的问他:“立正,列兵!阵地前沿来了多少法国佬?”

    士兵勉强站立着,神色慌张的向长官回复说:“有,有很多,黑压压的一片,好像上千人,从散兵线到开阔地带都是。”

    “距离我们阵地有多远?”

    “上尉,这我不太清楚!好像不远,但又不是很近。”

    “该死的,挺起你的胸膛,先向希尔将军报告,就骑我的马!”

    说完,毕叶罗上尉对着传令兵的屁股上猛踢一脚,后者踉跄着差点摔倒,后又不顾一切地往数公里外的高地指挥所,报告这里发生的紧急情况。

    回过头来,毕叶罗上尉发现胸墙前沿的步兵阵型依然混乱不堪,一些因惊慌而被军官无情抽打而恼羞成怒的士兵甚至抓起了手中的武器,与自己的上级怒目相视。

    作为军官,毕叶罗上尉明白眼下的当务之急不再是探查敌情,而是要稳定士兵们的不安情绪,激起他们的斗志。于是,上尉爬到胸墙上,挺直了身体,高高站立着,冲着部下疾声高喊:“勇敢的葡萄牙人,看着我,都看着我,看看你们的长官是如何战死在你们面前的!”

    有了佩罗。毕叶罗上尉的伟岸身躯担当表率,数百名葡萄牙士兵总算将躁动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们服从各级军官命令,重新回归战斗岗位,检查枪械,准备弹药。

    “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开炮?”毕叶罗上尉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炮垒,大声质问道。要是炮兵们能够果断开火,打击来犯之敌,也不至于让步兵们吓得鸡飞狗跳,慌作一团。

    尽管表面不承认,毕叶罗上尉也清楚葡萄牙官兵的战斗素养,要比德赛师团要低下两个台阶不止。昨天的那场胜利,只不过是利用了法国骑兵的骄横傲慢的情绪,和急于复仇的赌徒心理,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伏击,而如今,清醒过来的法国-军队将难以对付。

    很快,一名联军的炮兵少尉走过来,他先是摇摇头,随后又解释说对面之敌未到射程范围之内,距离不够。说着,这名炮兵中尉还给胸墙上的战地指挥官递上一副单筒望远镜。这时,毕叶罗上尉转过身来,细致观察来犯的法国-军队。

    在阵地那头,以突袭方式驱散联军警戒哨的法国骑兵显然不怎么急于进攻,他们在距离联军防线2公里处(重磅火炮射程之外),便纷纷勒住缰绳,让战马停止脚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命令,或是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

    进入法国-军营的数周以来,罗琳娜已经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眼神,讥讽和议论。不过这次,她感觉有点紧张,束手无策,那是近卫旅的官兵们对她显得过于热情了。

    在近卫旅出发前,拉斯蒂参谋长找到了这名浅肤色的黑人女护士,此时的罗琳娜还因为德赛的一阵痛骂而躲在房间里哭泣。参谋长带给女护士一套军中鼓手的小号制服,让罗琳娜赶紧换上,并紧紧跟随赫鲁纳公爵身边,细心的侍候与照料。

    期初,罗琳娜显得很高兴,尽管军上衣与军裤的很多地方现对于自己的娇小身材显得很大。但她还是将制服上的每颗铜扣子擦拭的闪闪发光,并勇敢的站出来让近卫旅的官兵们欣赏。无论罗琳娜走到哪里,军官还是士兵,脸上都堆起笑容,打着招呼,齐声赞叹英姿勃发的小鼓手。因为大家都清楚一个事实:眼前的这个黑美人和公爵同处一车,而且赤-裸相见。

    然而,德赛却感觉浑身不自在,若不是护士变鼓手的建议来自参谋长,他一定会将罗琳娜打回原形。于是,他叫卫兵拿来一面中号鼓,放在小鼓手的怀中,让她独自坐在运载重磅臼炮的大车上。期间,一名炮兵中士拿着葡萄干想去讨好黑美人,遭遇杜彭上尉的一顿痛骂。

    30分钟后,德赛在侍卫队的护送下,抵达蒙桑图山山隘的入口处。此时,勒内上校和他的来复枪团纷纷下马,列队出迎师团指挥官的到来。

    德赛笔直了躯干,骑在马背上,感到全身充满活力,心情愉悦地检阅着军队,并接受士兵们对自己的欢呼。当他翻身下马后,对着陪伴身旁的勒内上校说:“去吧,占领敌人的阵地,鉴证你们的勇武!”

    侍卫长雅克令人在阵地前放置了一张带靠背的马扎,请公爵坐下,那他看到上位者的双脚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德赛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紧紧跟随的马尔丹少校递来望远镜。

    “这里距离联军防线多远?”德赛忽然问道。

    “大约2公里!”副官答复说。

    德赛从马扎上起身,又伸手向远处一点,以强悍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将我的位置再向前移动至少400米。记住,我是师团长,也是近卫旅的旅长。按照作战条例规定,战地指挥官必须和他的士兵同处敌方火炮的覆盖范围之内。”

    德赛从不相信,世上会存在最精确、最完美,无懈可击的作战计划。所以在战场上,指挥官除了要具有敏锐的眼光及快速、当机立断的能力,还要近距离的观察敌人情势,以把握战场的各种变化。此外,上位者即便不能身先士卒,也必须做出足够的表率,鼓舞起士兵不怕牺牲的勇于。而这,就是他为何必须亲自上前线,冒着枪林弹雨的危险来督战的缘由。

    等到勒内上校的来复枪团出发之后,马扎的位置也跟随在后,向前挪过300米(马尔丹少校从公爵的命令中省略了100米)。整个迁徙过程中,罗琳娜顶着隆隆的炮声,抱着一面中鼓,勉强追随在公爵及其他大队随从的身后。

    重新坐回马扎上的德赛,回过头,一下子看到了竭力躲闪弹片的黑美人。于是,挥手招呼她过来,对着说:“把军鼓搁在我的双脚下,这样能让我更舒适一点。”

    小鼓手蹲下身,如实去做,又听闻耳边传来男人的低语:“不用起身了,你就蹲在我身边,把手放在我的双腿,用尽的去捏,记住,用力!”

    周围的军官随从对此熟视无睹,他们中的一些人知道,那是鸦-片酒的副作用开始发作了,尽管赫鲁纳公爵的头脑去掉了各种疼痛感,变得如往常一般清晰灵敏,但他的双腿却在痉挛抽搐,片刻不停的颤抖着。

    几分钟后,又有两名侍卫从大车上抱来一大堆干柴,放在距离公爵双腿的不远处,升起一团篝火。

    ……

    鉴于昨天骑兵旅遭遇的泥潭陷阱,今日担当主攻任务的来复枪团,显得格外小心。在得到勒内上校进攻的命令后,开阔地上的士兵们纷纷翻身上马,不徐不疾的纵马小跑。

    整个来复枪团以营为单位,分为三个步骑纵队,各个纵队之间间距25到30米,左右则摆出漫长的散兵线的队形,在1800米长的战线上向前发动进攻。在他们身后,是杜彭上尉指挥的臼炮连,数门重磅臼炮正装载在白帆布大车,由大批驮马牵引着。

    在观察到法军的运动轨迹后,随着炮兵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联军炮台战地上,16磅、24磅重炮依次开火,一颗颗炮弹向天空呼啸而来,在阳光的映射下,划出一道道美轮美奂的夺命弧线,恶狠狠的砸向来复枪团的头顶。

    前几排,身穿迷彩制服的步骑兵的战马在炮火的巨大轰鸣声中,惊得后蹄站立,熟练的骑手们纷纷拉紧了缰绳,他们开始竭力安抚着暴躁不宁的坐骑,督促着“这些不会说话的战友”,好让它们继续向前,不必要担心或恐惧眼前的所谓危险。

    “露丝,我的好宝贝,还有800米,你就先可以歇息了!”骑在纵队最前列的勒内上校低下身子,亲吻着自己爱马的硕大脑袋,还在掰开马耳,在一边轻声呢喃,然而上校皮靴后跟的马刺则不轻不重的扎在柔弱的马腹上,令战马吃痛不已,继而忘却了两个大眼睛里所望见的恐惧。

    话音未落,一颗恐怖的圆形实心弹已从他的头顶上方掠过,幸运的团长免遭一劫。不过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名士兵被先行带入地狱。那颗炮弹把骑士的脑袋削掉,而他的心脏依然在正常的跳动着,一股股血柱从制服领口处往上涌,躯干直挺挺的立在马鞍上。

    失去主人驾驭的战马显然不怎么适应战场,它带着自己背上的那具无头尸体,在持续不断的巨大轰鸣声中,拼命的嘶叫着,四下乱窜,几次还差点撞到其他人。直到阵亡的士兵双手松开,从马背上跌落地面,战马才停下脚步,呜咽着,用舌头舔舐主人身体上的鲜血……

    在勒内上校更改命令之前,步骑兵们始终控制着自己的坐骑,保持匀速前行。从最初的两公里外开始,他们用了六分钟才跑完1400米,此时,距离联军第一道防线仅有600米不到。而在这里,已是葡萄弹或霰弹所能达到的最大射程。

    由于骑行过程中的速度实在缓慢,导致来复枪团的士兵们一共承受了敌人差不多7轮的重炮轰击。70多枚重磅炮弹有三分之一,准确击中运动中的目标,造成了法军近40人的重大伤亡。然而,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正是由于步骑兵团吸引了敌方炮台的所有火力,使得身后的臼炮连毫发无损的迂回到距离联军阵地不到1公里的位置。

    ……

    坐在马扎上的德赛,通过手中的双筒望远镜,亲眼目睹这一切。这些尸体,这些痛苦呻吟的伤兵,还有这一匹匹被炮弹打得开膛破肚、横七竖八地躺着的战马。战斗开启后,所有人员伤亡都只是报告中记录的冷冰冰的数字,是为了胜利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正在为公爵捏腿的小鼓手放缓了手法,因为她看到几位战地救护兵已经扛着担架,从师团长与众多军官的一侧冲上战场,他们必须赶紧救护依然有呻吟声的伤兵。

    见状,罗琳娜心情激动的站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真正身份应该是一名勇敢无畏的战地护士,而不是啼笑皆非的假冒小鼓手,或是讨好上位者的某个小玩物。女护士开口嚷嚷着,也想跑去过帮忙,却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拽住,那是赫鲁纳公爵的右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当罗琳娜回过头,她又重新感受到强健、英俊的德赛公爵所具有的独有风度,冷峻的脸庞,蔚蓝色的眼睛总是目光深邃,拥有一种强烈的震慑力,令人不得不甘心顺从。小鼓手顿时满脸绯红,片刻之后,她蹲下身子,再度回归德赛的身边,继续之前的职责。

    看到这里,围在公爵四周的军官们笑了起来,但都用手捂住嘴巴,没敢笑出声来。

    或许是站久了,作为预备队的近卫骑兵团的一名士兵忽然犯了烟瘾,他从背包里翻出一根香烟,却左右找不到可以点火的火柴。这名士兵看到不远处,公爵的身边正燃起了一座火堆,便脱离队列,急冲冲的跑了过去,将手中的香烟点燃,美美的狠抽上两口。

    公爵的侍卫长见状,走过来低声斥责道:“士兵,你首先应该感激公爵大人所给予你的特权,而不是急忙的抽烟!”

    “放心,我会在那里感谢他的。”士兵指向了蒙桑图山山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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