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达托洛萨城时,我曾希望辎重队夜宿城外,一座废弃中世纪城堡里。这里背靠大山,左右两侧都是河流,唯有正前方通向500米外的托洛萨城,易守难攻,叛匪很难偷袭。

    但我的建议遭遇士兵的一致反对,所有人都强烈要求入城寻欢作乐。现在,军官们也不支持我,他们认为该死的西班牙是将军的财富,军官的废墟和士兵的地狱,所以,必须在发配废墟、堕入地狱之前,好好的享受享受。

    晚上,我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两名士兵在托洛萨城失踪,应该说是被叛匪绑架。当地驻军在接到我的报案后,只是派人敷衍了事的搜查一阵子,便宣布偃旗息鼓,没有任何结果。、

    一名负责寻人的法军中尉告诉我,这是常态,每当有辎重队士兵被绑架,就意味着在前方道路上,大批不怕死的巴斯克叛匪即将来找法军辎重队的麻烦。中尉好心对我忠告,必须在托洛萨城多加停留,等待是否有其他过路军队,再加入其列。

    该死的西班牙,该死的巴斯克叛匪。

    我开始有点后悔,不是由于叛匪带来的危险,而是他们给我的行程造成麻烦,使得我在12月之前,无法及时赶到赫鲁纳,去拜会德赛将军。

    我还是接收了中尉的好意,事实上也不得不如此,因为辎重队的官兵们被吓傻了,担心前任指挥官与两名同伴的不幸遭遇,再度降临在他们头上。

    一连数天,我们都老实的待在托洛萨城里,而在另一面,叛匪的游击队们也不停的在城墙外“巡视”。很显然,这些人已经从被俘士兵的嘴中得知辎重队的详情,他们在监视我们,如同野狼在灌木丛里,静静的守候着属于它们的猎物。

    幸好托洛萨城的食物储备还算丰富,士兵们没有机会公报私囊。转机出现在第五天,11月25日,桑托纳上校带领的120名骑兵,以及600名步兵从维多利亚赶来,他们的任务是护卫我们这支辎重队。

    感谢上帝,我们总算凑齐了一个整编步兵团,还有一个连队的骑兵,于是辎重队继续启程。按照惯例,我选择将辎重队的指挥权交给桑托纳上校。他笑了笑,没怎么在意。

    这位外表粗狂,心思缜密的上校关注更多的是辎重队的两辆大车。作为临时指挥官,我知道那两辆大车的秘密,里面都是维多利亚各地驻军的军饷,估摸着有5百万法郎之多。

    桑托纳上校还告诉城内的所有法国人一个好消息,在11月19日的奥康纳会战中,苏尔特元帅率领的30000名法军摧毁了阿雷萨加将军率领的53000名西军,西军有4000余人被杀,15000人被俘,而法军仅损失1700余人。

    当晚,托洛萨城内的葡萄酒被一扫而光,参与狂欢的不仅有法国士兵,还有法国移民各地与商人,以及效忠约瑟夫国王的西班牙臣民。

    由于有了桑托纳上校部队的保护,这一路上,辎重队安心不少,我们勉强可以打起精神,欣赏沿途的风景,很不久,心情又重归烦躁与不安。在石灰石大道的两侧有众多小山,每个山头上我们都可以看见游击队的联络站和观察点,而且越往前走联络点就越多。

    游击队的人时常在大路上侦察,一看到大部队便马上逃跑。等到部队过去了,他们又回到原先的位置。一个落下部队50步的士兵几乎可以肯定是要被袭击的,游击队给我们造成的心理影响很大,因为又有几名不走运的士兵失踪在树林里,仅仅是为了拾柴烧水。

    桑托纳上校向其他军官发出命令,要求部队永远保持整体前进,因为任何一个拉队的人都有被游击队袭击的危险。从进入西班牙领土的第一天起,这种古怪的行军方式就一直伴随着我们。在部队有了伤亡后,桑托纳上校下达一道残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搜寻失踪的士兵。我们理解这样的做法,因为冒失的举动会令更多无辜士兵陷入危险。

    每到傍晚,上校都能将我们及时的带到宿营地,良好保护措施的某个城镇或废弃城堡,而不是露宿荒野。完善的防御工事,令叛匪的数次偷袭没能得逞。除了死去的叛匪,其他俘虏,无论男女老幼,都被上校下令,一律绞死在同一颗大树上。有时候这类报复行为,还要延续到附近村子里。

    穿过荒芜人烟或是被烧毁的村庄和小路,所有第一次来此的新兵的心理都会蒙上一层阴影。之前那些长满庄稼的土地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干燥的荒地。我相信新兵们已经在后悔当初,不应该应征入伍,离开法国天堂,急冲冲的向西班牙地狱报道。

    尽管我不喜欢西班牙,不喜欢西班牙人,但这里建筑风格的确很漂亮,古罗马人的、阿拉伯人的、中世纪时代的,还有法国人建造的图书馆。摩尔撒就是一个美丽的小城镇,不过那是两天前的事情,因为该镇拒绝缴纳赋税并支持叛匪,已被法军彻底摧毁。

    我们见到所有的教堂和修道院的坟墓全都被掘开,因为有传言里面有大批宝藏。在大路上和附近的田野里,都横七竖八地堆满了被杀的西班牙人的尸体,房门被强行打开,街头上尽是撕碎的女人衣服和毁坏的家具。

    没有人对一座废墟感兴趣,我们甚至拒绝在摩尔撒附近吃午餐。直到连续翻越好几座山,明显感觉体力不支的我们,才请求临时休整。桑托纳上校获准大家动用临时军粮,无论军官还是士兵,每人两个黑面包,外加半磅火腿罐头,没有葡萄酒。

    这种产自赫鲁纳自治领,被称为“斯帕姆午餐肉”的火腿罐头简直美味至极,士兵们都称赞它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肉制品。一些有经验的老兵,还将鲜红的午餐肉烧成糊状,直接涂抹在黑面包上,另外还要洒上盐和生葱头,似乎口味更佳,不过我没尝试。

    斯帕姆午餐肉问世以来,便成为深受各国士兵好评的军需品,在长达两年的保质期内可以即开即食,只可惜赫鲁纳的产量太少,且售价不菲,每罐(2磅装)2。4法郎。普通军官每两周才分配到一罐,至于士兵,唯有在行军或作战时,才有品尝帕姆午餐肉的机会。

    ……

    以下的,是这位中校补充的小段后话:

    然而,在我抵达赫鲁纳,出任德赛师团工兵团主官的半年之后,我已经极度厌恶这无休无止的该死美味。每当部队急行军或是作战期间,鲜肉供应不足时,士兵们就必须在军士长的监督下,开始炖斯帕姆、炸斯帕姆、煮斯帕姆,还有红烧斯帕姆。据德赛将军介绍,2磅斯帕姆罐头,能为士兵提供3500大卡的热能,以及每日足够的食盐摄入量。

    所谓大卡、热能等名词,源于卡瓦医生获取巴黎科学院院士的学术报告,我简单了解一些。相对于德赛师团内部供应的,货真价实的午餐肉罐头而言,那些外销友军的斯帕姆午餐肉可谓黑心至极。商人们为了降低成本,所谓午餐肉根本就是动物内脏与下水的大杂烩,对外售价12里亚尔的罐头,我怀疑其总体成本还不到1。2里亚尔。

    ……

    接下来的三天内,我们选择了皇家城、贝尔格拉镇、与撒里纳镇,作为我们的宿营地。尽管行程十分艰苦,游击队的危险无时不刻的存在。但士兵每天的军粮都合理发配,我们不能说我们感觉很好,但至今为止,没遇到什么大困难,只有7名士兵失踪或是被害。

    11月30日,我们走到了第一个目的地,维多利亚城。

    维多利亚绝对是一座美丽的大型城市,广场上的阳光十分美妙,整个建筑风格都令人赞叹。广场附近有许多阳台和窗户,因为传统的斗牛就在广场上举行,广场四周都是新式建筑。老城区建立在一快丘陵之上,只有三条横穿城区的大街。除此之外的那些数不胜数的小路只能用楼梯来形容,尽管西班牙人强迫囚犯没日没夜的打扫,那些小路还是非常肮脏。其实这些都是徒劳,因为除此之外老城区还有不少区域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污水气味。

    完成使命的桑托纳上校向我们告辞,也随便带着了两大车的军饷。

    接下来的两天内,士兵们拿着津贴在城市里胡天胡地的寻花问柳,我却要不停的拜访当地驻军调度官,询问是否有军队奉命赶往萨拉戈萨城。这一期间,我认识了几位好朋友,像督察官贝皮挨和泰伯特将军,他们白天都很忙,只有晚上才有时间。

    3天后,另一个辎重队从法西边境抵达维多利亚,他们的目的地也是萨拉戈萨,便邀请我们一同结伴上路,但我听从了督察官贝皮挨和泰伯特将军的劝告,没有同意。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从15公里外的米兰达镇传来不幸消息,那支冒进的辎重车队在该镇附近,一条荒芜人烟的小道上,遭遇大批游击队土匪们的突然袭击,补给车辆被肆意掠夺或纵火焚毁,300名士兵中仅有100人幸免于难,一部分还带有枪伤或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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