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宗帅来到朱由校的住处,神神秘秘的和朱由校嘀嘀咕咕将近一个时辰,然后笑容满面的向着刑部走去。

    一到刑部,王之寀迎了出来,宗帅与之客套两句,然后走进大堂开始审犯人。当然了,是被调包的那个张差。

    这回张差被带上来,还没等宗帅问他就开始交代,他小名叫张五儿,被马三舅和李外父引荐见到一个宫内的太监,太监说事情要是办好了,给你几亩地。然后被带到京城,进了一个大宅院,一太监让他吃了顿饭,然后让他冲进慈庆宫,遇到一个穿黄色衣服的人就把人打死。于是给他一根枣木棍,领着他从厚载门走到慈庆宫,趁机将守门人调走,但没想到宫内还有侍卫,就被抓住了。

    这样一个审讯结果,仍然不太符合逻辑,如果真有宫内人指示张差谋害太子和皇长孙,准备不至于这样小儿科。当然了,实际情况确实不是小儿科,那天要不是宗帅在那,太子和皇长孙就真完蛋了。可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宗帅命王之寀将审讯结果写成揭帖,请代理刑部尚书张问达上奏。宗帅也知道神宗看后一定会暴怒,他可不想触霉头。事情也与历史上一样,奏折送入后,皇帝尚未批复,廷臣接二连三上奏折支持彻查。

    这时候大学士方从哲和吴道南认为朝廷应该发文到蓟州,命令详查。当地知州戚延龄查询后,报告了案犯得疯癫病的原因:“贵妃派太监在当地建佛寺,需要大量烧制砖瓦,于是老百姓纷纷买薪草囤积赚钱,张差将田产变卖买了大量薪草,可有人嫉妒他偷偷地放火将其薪草焚烧,让他破产。愤怒的他受到了刺激,持着木棍进京告状。”这个结论和郎中胡士相的复审意见差不多,加上这番地方政府的调查,完全可以结案。再加上宗帅这么一搅合,找个替死鬼就完事了。可是,纸包不住火,犯人被调包这么大的事也根本瞒不住,这时刑部员外郎——副司长陆梦龙上书神宗,要求查出真相,将调包真凶抓获。神宗让三司会审,二十几位部级干部到场,这个张差被吓傻了,一五一十交代案情,但是与宗帅讯问的结果有很大差异。据张差交代,在朝阳门外刘成家的大宅院里,太监庞保、刘成养了他三年,送了金壶、银壶各一只,并让他替人顶罪。此时,真相水落石出,这是一起典型的雇凶杀人未遂案,案犯调包案,太监背后肯定有指使人,如果再查下去,顺藤摸瓜不是难事。于是,科道官员何士晋上奏折,将幕后人指向郑贵妃的兄弟郑国泰,而且暗示郑贵妃和此案有牵连。

    案子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请求圣裁。此时,皇帝犯难了,此番如此重大案件,关系到国脉,他也没想到郑贵妃如此大胆,竟敢派人行刺太子和皇长孙,这还了得。可是一想到郑贵妃对自己那份关怀,心中又不忍,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太监禀报皇长孙朱由校求见。

    当神宗看到朱由校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心一横道:“校儿放心,不论此事主谋是谁,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爷爷误会了,孙儿此次前来是想求皇爷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朱由校忙道。

    “这是何故?”神宗疑问道。

    “皇爷爷容禀,案件的始末师傅已经告诉孙儿,孙儿以为,无论是郑奶奶还是父王都是皇爷爷最亲的人,此事定有误会。外臣议论纷纷,会让皇爷爷左右为难,师傅说这会对皇爷爷益寿延年有害,因此孙儿恳请皇爷爷开恩,此事就这么掀过去吧,至于那些外臣,就由孙儿出面应对,还请皇爷爷以身体为重,不要再*心了。”朱由校边说边流泪。

    “多好的孩子啊。都委屈成这样了还能为朕着想,可见其对朕的亲情不假。”不由拉着朱由校的手,说:“校儿很孝顺,朕十分喜欢,如果朕能活到校儿成年,定将大宝传给你。”

    “此事万万不可,孙儿的父王健在,这将使孙儿成为不孝之子,还请皇爷爷收回成命。”朱由校大惊失色道。

    神宗皱了皱眉,眼睛却盯住了朱由校,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朱由校楞了一下,接着扑通跪下,慢慢的,慢慢的垂下头,嘴唇蠕动着,眼眶迅速泛红,然后……晶莹的泪珠一滴,两滴,三四滴……接下来,朱由校慢慢地四十五度角仰视大殿的房梁,忍住不让眼泪落下的文艺青年形象,深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但表情忧郁,哀伤,再夹着那么一点被人冤枉和误解的委屈……

    神宗喟然一叹:“朕明白了……,校儿的确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朕要给太子留下圣旨让他必须立你为太子,将来把大明江山交给你。”

    “孙儿谢过皇爷爷恩典。”朱由校磕头道。

    神宗大感欣慰道:“有孙如此,朕复何求。”

    朱由校又与神宗演了一阵祖孙情,神宗让内阁大臣方从哲以及其他文武百官,前来议事,神宗久居深宫,此番走到台前,也说明他是何等看重朱由校。

    等文武大臣到齐后,朱由校马上表态:“那个疯疯癫癫的案犯就是刺客,根本就没有被调包,此人要马上处决,不能再拖。”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案子哪还有继续追查的必要。皇帝谕示刑部,明确给案子的处理定调,说张差是个疯疯癫癫的奸徒,闯入慈庆宫伤人,罪在不赦,立即处决。太监庞保、刘成严加提审,明确定罪,不许牵连他人。于是,张差被凌迟处死,两个太监在宫内用私刑处死。至此,一件意图谋害皇储的案件,就这样结束了,真想到底如何,没人关心,用宗帅的一句话来讲:“真相?没兴趣,哥只要好处。”结果两个人得到了好处,一个得到白银四万两,一个得到皇帝宝座的保证。最后死的只是三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也没有更多牵连。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大明朝一场大风波就这样消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