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jan 21 20:13:35 cst 2015

    下山的时候,韩无期全程牵着她的手。

    面对沈陌璃惊讶的目光与傅秋了然中透着些赞赏的微笑,竺幽下意识地就要将手抽出来,可某人极为坦然地将手握得更紧些,语气中也透着些志得意满,“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竺幽:“……”

    傅秋唇畔笑意更深,看向竺幽的目光也有些意味深长。而沈陌璃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目光里是掩不住的喜悦。

    竺幽红着一张脸低了头,手心偷偷掐了一下韩无期,他似有不解,侧眸看她的眼光有些疑惑,但看到了她耳垂泛出的淡淡红色,后知后觉也明白过来。

    这丫头是害羞了。

    他眸中有淡淡的笑意蔓延开来,低头静静看着她,不语。

    即便是很多年以后,竺幽每每回忆起这段日子,都很怀念。

    除去自己那些小心思,他们像是真正的有情人那样相处。

    傅秋在沈陌璃药浴结束后就离开了百草谷,而沈陌璃则留了下来。

    竺幽依旧会殷勤学些菜色,而他虽每次唇舌不留情,眼角眉梢的笑意却遮掩不住。

    他看诊时,她就在一旁站着磨墨,看他为病人诊脉,询问症状,再开药。又或是有时候需要做些治疗,她就在一旁为他准备器具。他自然是丝毫不担忧她会像寻常女子那样见到血腥的场面心里不舒服的——每次回头,她的神色比他还坦然。

    没有病人时,她便跟着他上山采药,听他颇有耐心地跟她讲解草药的药用价值,她有时听得无趣,便使坏作弄他,而后仗着轻功好逃之夭夭,却又每每在他不辩情绪的脸色下隐隐担忧,待回来时才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竺幽很担忧,他将自己这一套悉数学了去,以后可怎么办。

    就这么过了十几日平静的生活,谷中来了不速之客。

    那日吃过饭,竺幽溜到沈陌璃院中向她学刺绣,不多时,远远地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听到些类似“华山”的字眼,竺幽站到门口望了一眼,就见到一大波人正从外面进来,皆穿着月白常服,他们步履匆忙,似乎抬着一个人,因被人群挡着,看不分明。而后,她在人群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

    华山掌门杨一波。

    找了引路的童子小力一打听,就了解了个大概。

    华山近日有一场门派内的比试,然而比试过程中出了些差错,导致一名弟子坠山重伤,因掌门对他极为重视,亲自将他送来百草谷疗伤。

    想起上次武林大会时的不愉快,竺幽本无意在杨一波面前出现,只盼着这些人早些治完伤便能早些走。可一直等到了天黑,又是一阵喧闹声,倒是大半人离开了百草谷,可竺幽粗粗望了一眼,并未看到华山掌门的人影。

    又找来小力,得知那弟子伤势过重,初步治疗后不宜搬动,需在此静养几日,而华山掌门会在此地留两日。

    竺幽顿时有点头疼。

    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未曾做过什么错事,便坦然与沈陌璃去吃晚饭。

    华山掌门还在与韩无期说事情,见到她的一瞬,果然是脸黑了一黑。

    她却仿若未见,笑着抱拳道:“原是华山掌门,多日不见,掌门身体可好?”

    杨一波冷冷瞥她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竺幽摸了摸鼻子,也不觉尴尬,索性无视他,走到韩无期身旁落座,而后眉眼弯弯往韩无期碗里夹菜,一脸乖巧。

    韩无期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琢磨着她又有什么坏主意了,便也配合着她,露出极为宠溺的一个笑。

    果不其然,杨一波看着他们的互动,脸更黑了几分,犹豫了半晌,语气生硬道:“韩大夫,不知你与竺姑娘是……”

    韩无期淡淡抬眸,语气平淡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竺幽满意地看着杨一波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欲言又止了片刻后告辞,抬眼看韩无期,一脸赞赏。

    真给我长脸。

    不过,技不如人又没有容人之量什么的,真是讨厌啊。

    百草谷以往也有客人留宿的情况,饭菜自会有人准备,只不过要另外收费。

    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她一边往碗里夹菜,一边问韩无期:“那个弟子怎么样了?”

    韩无期抬眸看她一眼,“据说是比试时坠下山了,全身多处骨折,五脏六腑错位,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这么严重啊……华山这么一个大派竟会出这样的安全事故,啧啧。”竺幽咬了一口红烧肉,美得眼睛都弯起来。

    沈陌璃问:“这华山掌门对弟子倒是不错,还亲自送来。”

    “那是他最看重的首席大弟子。”

    竺幽一愣,脑中瞬时闪过一张温文尔雅的脸,自己参加武林大会时也曾与一名华山弟子比试过,那名弟子,可不就是首席大弟子?

    “是凌克?”

    韩无期有些意外,但仍是点了点头,“你认识?”

    “嗯。”竺幽点头,“武林大会时与他比试过。”她唇角绽出一个笑,“我赢了。”

    这一段,沈陌璃是听她说过的,此刻看着她的眼神更多了些欣赏,小口小口地吃着菜,静等她说那一段精彩赛事,她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淡淡感叹了句:“倒是比他师父有度量得多。”

    韩无期不置可否,他与病人向来交往不多,更何况是人事不省的病人。

    毕竟算是认识,竺幽还是觉得自己该去看一眼。但想起他应是仍在昏迷中,他那难缠的师父又一定在近旁,想了想还是作罢。

    可有的时候,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自会来找她。

    白日里跟沈陌璃学刺绣,她也绣了一幅。此刻在灯光下端详片刻,竟是越看越欢喜,迫不及待地就想拿给韩无期看。

    可刚走到他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杨一波那有些低沉的嗓音。

    没有多加犹豫,她悄无声息摸到了屋子后,径直上了房顶。

    掀开一片瓦片,正好能看到屋内的两人相对而坐。杨一波摆着长辈的威严架子正襟危坐,脸色也很不好看。

    竺幽在心里轻哼一声,韩无期可不是他派中一众唯他马首是瞻的弟子,他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些。

    大致问了些凌克的伤势,韩无期皆淡淡答了,就见杨一波脸色一正,低沉的嗓音带了些试探,“韩大夫,你方才说那竺幽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此话可当真?”

    韩无期抬眸看他,清俊的脸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

    杨一波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语重心长道:“韩大夫有所不知,我在武林大会时曾与竺幽有过交集,有些事你可能并不了解。”

    韩无期抿了一口茶,眼神淡漠,淡淡扫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杨一波显然是不满意他这样的反应的。

    “那时竺幽以‘安宁派’的名义参赛,可后来经我调查,那安宁派根本不存在,竺幽竟是一个山贼头子,她那寨子,名叫安宁寨。”

    韩无期终于抬头,静静看着他。

    “所以?”

    杨一波有些激动,“试想,一个女子,成日与一群山贼为伍,平日还不知有多少龌龊事。她若坦坦荡荡,何必要以‘安宁派’这样的名号参赛,显见得她也知道这样的身份是不能见人的。想来定是她巧舌如簧欺瞒了你,韩大夫你在江湖上名望甚高,切莫因这样的一个女子,毁了自己的名声啊。”

    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竟似满载了长辈对后辈的担忧。

    韩无期将杯子放下,一贯淡漠的眼中沾染了些许寒意,语气也有些冷:“杨掌门,是否管得太宽了?”

    可怜那杨一波尚等着他一脸愤怒的反应,知道了竺幽的底细之后应该有个决断才是,没成想却等来他这么一番话,一张脸立时有些挂不住。

    “韩大夫,我也是为你好,年轻人不可太沉迷于美色啊……”

    “这些,”韩无期冷冷地打断了他,“就不劳杨掌门挂心了,我韩无期看上的妻子,还不至于落到任由闲人置喙的地步。杨掌门若有空,不如多挂念些自己的弟子,被自己敬重的师父一掌打下山去,不知他醒来该作何感想。”

    杨一波愣了,“你怎么知道……”

    韩无期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杨掌门莫不是以为,韩某只是个饱读医书的书呆子,这样明显的伤势都看不出来?”

    杨一波一张脸又青又红,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韩无期再度开口:“贵派弟子在这里自会有人照料,杨掌门派中事务众多,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屋内静默半晌,杨一波甩袖愤然离去。

    一室清冷。

    韩无期慢悠悠地喝着茶,淡淡开口道:“听够了没?够了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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