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月光真的太过晃眼,眼神一向凌厉的殷致烈居然愣了一下,他将面前这个男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最后,双眼牢牢地停在他的脸上:男人的面容是极普通的,绯叶人传统的脸盘子,些许湛海特色的弯眼睛,薄薄的嘴唇,皮肤却是粗糙得很。这

    样貌普通,太普通了,是丢到人海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但殷致烈知道,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一张这样普通的脸——越是普通,越是虚假。殷

    致烈眯了眯眼睛,笑了一声,道:“是何方的英雄,要披着张人皮和我说话?”“

    大当家认出了我的皮?”

    “拐弯抹角的,可敢撕下皮来看看!”

    “让我撕了面具?可以,但大当家也得一并撕了才行。”

    “你?”殷致烈这下才是真的惊了,他又将面前这男人打量了一通,语气谨慎了许多,“你能看得出我的皮来?”男

    人后退一步,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刀来,刀口向侧面一扬,出鞘来,是一柄细且长,却锋锐无比的苗刀。

    殷致烈紧盯着这一柄长刀,不多时,竟然松了一口气,四顾一番,道:“居然是你。”

    “吓到了?”

    “吓到了。”这

    “吓到了”三个字,起初还是殷致烈雄厚粗野的嗓音,可到了最后一个“了”字,竟变成了细细冷冷的女人声音。这换作别人大概已经吓得不行,但那男人脸上平平静静,甚至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喊了声:“阿然。”

    “噫——”殷致烈一皱眉头,“怎么突然唤得这么恶心。”“

    四年前你就让我这么叫了。”

    “但你不怎么叫得出口,现在倒好……”殷致烈再小心将周围环视了一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也有玄水渊的朋友。”

    “得了吧。是凌姐吧?她最近可好?”

    “嗯。”“

    这里人多耳杂,后山有一处院子,也是决胜镖局的地方,夜深人静没人会去,你在那里等我。”

    “几年不见,你更小心了。”“

    小心总不会错。”殷

    致烈说罢,一跃下了擂台。他这样的体格,落地却是悄无声息,只是脚尖一点,便把所有力道卸了去。男人收起刀来,见周围没有人烟声响,也两步退至阴影处,只是一闪,便全无了踪迹。这

    两人,自然就是师之然与叶止。他们已经有将近四年没有见面,没想到这次重逢,却都是披着别人的面具,但两人见对方的轻功与身手,都知道这些年来对方也没有懈怠,无论是里面工夫外面工夫,都已今时不同往日了。待

    到师之然安顿好镖局中的一切,轻身来到后山庭院的时候,叶止早已经等待多时了。没想到,他居然带了一小壶酒来,两个杯子,她一坐下,他便满上了杯子,凑近了些。师之然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叶止瞅了他两眼,道:“扮作这么个粗野男人,可挺累的吧?”

    师之然呵一笑,说:“那可比假扮萧千澈难多了。”

    第一杯酒就这样下了肚。“

    四年没来找我,鬼使都在做些什么?”师之然问道:“前些年还有鬼使断人手臂的传闻,最后一个是‘快手疾风’关六爷,可这一年来,你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出关了?”“

    哦?哪个关?”“

    黄土长城。”“

    南边的黄土长城?那里是高山蛮族的领地,可汗胡别岚的地界,你去干什么?”师之然歪了歪脑袋,“魔教?”

    “嗯。”叶止点头,“我查到了和当年折剑山庄灭门有关的线索,是十一天狗所为无误,却好像又与魔教有些许关联。若能找到魔教,或许就能找到虞澜、黑袍人与当初那些壁画的关联。”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哪那么容易结束。”叶止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问道:“你呢?玄水渊重出江湖不久,渊里各大高手四处奔忙,倒是你,却在这镖局里面扮成一个山贼抽人鞭子?”

    “你这浪人懂什么。如今武林这番样子,若想运送点什么东西,你敢走哪家镖局?镇西镖局早就混不下去了,如今有头有脸的,也就只有这家决胜镖局。可你看这些镖头镖师的,哪一个靠得住?这年头要想走镖,还得用自己的镖局。义父有意扶持另一家镖局,这决胜镖局和殷致烈,就显得多余了。”

    叶止点了点头:“所以你就要灭了他们?”

    “灭?这动作太大,义父刚刚重出江湖,不好树敌。但只要让决胜镖局丢几趟重要的镖,名声臭了,自然就……到时候,殷致烈再一死,许多事情就自然而然。”师之然摊开手,说道:“这些阴谋阳谋,你还是好好学学,别一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

    我不过是个莽夫,这些事儿,你来就行。”“

    你这个样子,早晚有一天要被我杀了。”师之然白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什么事?找你就一定要有事?”

    “切。三年了,你还从来没找过我。凌姐行踪诡异,变化莫测,就连天机楼的几位掌柜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你找她,一定费了不少功夫。莫非是想我了?”师之然凑近过去,一把按住叶止的手,又飞速缩回身子,只将他的手扣在桌面上,道:“有话直说。要是特地来替龙王那小子带话,你就索性别说了。”

    “要是事关白衣楼与玄水渊的恩怨,我当然不会介入,你也把我想得太蠢了。但我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一个人。”“

    谁?”师之然似乎并没有多少的兴趣。

    “应启丞。”

    “啊!”师之然失声叫了一声,松开了叶止的手,惊道:“你找到他了?”

    叶止摇头,“还没有。但我找到了一个与他有关的人。”“

    谁?”

    “你可记得,当年金风古道的那件事?”

    “记得!”师之然一口将杯中酒喝完,将被子往地上一砸,“这么大的事,你还让我喝酒?”

    “都等了四年了,还急这一刻吗?是生是死,或许早已定了。”

    “那也要试一试!那人是谁!”师之然的眼中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来,她等这个名字,已经等得太久了。这

    事情,还得从四年前五指山的那一场大战结束的时候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