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龙是文光斗师父的孙子,大名叫罗立,是发小,是师兄,更象兄弟,

    文光斗听到这个消息,乐坏了,急着想去师父家,

    吃罢午饭,文光斗先到大伯二伯家去了一趟,几位老人见到他都很高兴,询问了学校里的情况,又问了问回來后的工作安排,大伯又给四姐夫打了个电话,让他关注着他们这批公务员的工作事情,二伯仍是忙碌,似乎永远沒有闲下來的时候,在文光斗的印象中,他手里永远都有活要做,不是干这就是干那,除了赶集作小买卖,就是到田里忙农活,

    姥爷半年沒见,感觉老了很多,他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永远带着那种谦卑、和蔼的笑,让文光斗在许多时候都想到罗中立的那幅著名油画,

    师父则在另一个村庄,平原地区的村庄离着都很近,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说是师父,其实应属于文光斗的爷爷辈,老人姓罗,已经将近八十岁了,他个头很高,至今背不驼,腰不弯,年轻时,在东北做小买卖,靠一身拳脚功夫在哈尔滨打出名声,回乡后,靠炸油条为生,他炸的油条个大松软,脆焦香甜,文光斗小时家里穷,沒少吃师傅的油条,现在盛油条都用塑料袋,以前沒有那个条件,都是师傅带着他们师兄弟到山上割马镰草,那是一种长得象韭菜的植物,但比韭菜细,也高很多,坚韧很多,晒干后象宽边麻绳一样,用來捆油条正合适,

    割草空隙,在草地上,平时放学,在打麦场上,老人把一生所学的洪拳全部传授给这些弟子们,其中尤其以文光斗和老人的孙子罗立最讨老人喜欢,两人脑子都很聪明,别的师兄弟学几遍十几遍才能记住一个招式,两人一教就会,老人对他们自然偏爱,要求也更严格,月光下的打麦场上、山坡的草地上、老人家的庭院里,都留下了两个人练功的足迹与汗水,

    文光斗的父亲是教师,罗立的母亲也是教师,而且都在一个学校,平时罗家有人身体不舒服或是扭骨动筋了,文致远都会过來调理一下,因此两家的关系很近,

    文光斗与罗立由于家里大人走得近,关系较其它师兄弟也好得多,再加上两人年龄相仿,趣味相投,平时,老人常让两人一起站桩,相互比试,互相切磋,有时,文光斗学完拳就不回家了,直接与罗立在老人的大炕上就睡着了,第二天,再一起吃了饭去上学,关系好得象亲兄弟一样,

    文光斗上高中时,罗立沒能考上,就当兵去了,两人只能在罗立探亲回來见上几面,在一起说说部队与学校里的情形,上大三时,罗立复员后去了广东,暑假春节都沒回來,老人和罗立的父亲都不知他在广东具体干什么,但电话里听到文光斗的声音依然很兴奋,热情地邀请他去广东玩,文光斗有意想去,却因种种缘故沒能成行,

    罗立的性格,继承了老人阳刚不屈的一面,有正义感,但身上也有他母亲文静的一面,乍一看,谁也不信这个一米八长得很斯文的小伙子拳术在身,而且当过侦察兵,

    农村的大门白天一般都不关,到了老人家门口,从门外远远看去,可以看到老人正在院里喝茶,那是用几个石碾子堆到一起的简易石桌,小时候就有,文光斗与罗立经常放学后在上面做作业,院里的老葡萄架上藤蔓相连,累累垂垂,把太阳遮在院外,在院里洒下一片荫凉,

    “师父,我回來了,”还沒进院,文光斗就大声说,

    “光斗回來了,快进來,”老人看见进來人,赶紧站起來,他穿着农村老头都爱穿的那种纯棉的老式套头短袖,身板还是那么硬朗,看不出丝毫老态,

    “师父,半年沒见,你一点都沒变,”文光斗说,

    “变,往那变,师父都这么大年纪了,再变就变到坟里去了,”老人乐呵呵地开着玩笑,

    “师父,看你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对师父的心意我知道,”老人打断文光斗说话,声音仍然很清朗,他给文光斗倒了一杯茶,说“坐坐,喝点茶,你尝一下这茶怎么样,”又把蒲扇递给文光斗,“扇扇,看,走出的这身汗,”

    “嗯,好茶,铁观音吧,”文光斗抿了一口,品了一下说,

    “嘿,你们老文家好喝茶,你一点也不差,”老人高兴地说,“这是龙龙刚给我捎回來的,走时带一盒给你爸尝尝,”龙龙是罗立的小名,文光斗平时也这么喊,

    “龙龙回來了,”文光斗问,

    “他不在广东了,年后回來了,在海上搞养殖,”老人提起孙子,很高兴地说,

    “龙龙这小子,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不行,我得去找他,看我见面怎么收拾他,”文光斗高兴地说,

    “他沒给你打电话,”老人很奇怪,“我把他电话给你,他现在也不在家里住,你去找他吧,”

    老人进到正屋,从堂桌上的电话旁拿出一个本子,又拿出一幅眼镜戴上,自言自语道,“老了,花眼了,沒这个东西,看不清喽,”

    老人把电话找了出來,文光斗掏出手机要打过去,老人拦住他说,“用电话打,用那玩艺多花钱哪,”文光斗笑笑,也不推辞,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爷爷,有事,”电话里声音嘈杂,还有分贝很高的音乐声,罗立的声音很高,声音明显带着股醉意,可能喝了不少酒,

    “我是光斗,死东西,你现在在那里,回來也不说一声,”

    “光斗,你毕业了,”电话那头喊了句什么,文光斗沒有听清,一会电话里杂闹的声音沒有了,罗立可能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光斗,你什么时候回龙城的,”

    “我上午刚回來,你小子,怎么回來半年连个电话也沒有,”文光斗不依不饶,

    “我回來除了到你家谁家也沒去,”罗立依然说话不清,“唉,刚从广东回來,事太多,晚上想着给你打个电话,早上醒來又忘了,你不知我这半年是怎么过來的!”

    确实是喝多了,罗立依然在那里喋不休,好象文光斗就在眼前一样,他拉住文光斗的手,诉说不完,

    “你在那里,现在能回來吗,”文光斗打断他,他知道,他不打断,喝醉的人会说起來沒完,

    “噢,我在广东,我得呆段时间才能回去,回去我去找你,给你接风,”罗立大声说,

    “好,赶紧回來,在外面少喝酒,”文光斗嘱咐道,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又陪老人说了会儿话,文光斗才告辞出门,

    回到家里,母亲田文丽已经做好了晚饭,象许多北方农村家庭一样,夏天的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

    田文丽早早就熬了一大锅大米绿豆稀饭,汤汁浓厚,喷香扑鼻,下午,她又冒着暑热从地里摘了些玉米,挑选出嫩的來,在大锅里煮熟,看到文光斗回來,她揭开院里墙角的一个瓷缸,从缸里舀了一碗自己家酿的豆瓣酱,剥了几棵大葱,又麻利地用葱叶炒了个土鸡蛋,剩下的葱白用來蘸酱,

    一会功夫,晚饭就上桌了,土鸡蛋黄澄澄的,配以绿色的葱叶,让人赏心悦目,自已家做的豆瓣酱,酱色黑褐,香气浓郁,味鲜咸还带有甜味,加上葱白往旁边一放,对比明显,很能带起人的食欲,

    母亲最知道孩子的口味,无论他或她年龄多大,在母亲眼里永远是孩子,她们想把孩子最爱吃的东西让他们吃够,吃好,这是每个母亲最朴素的愿望,

    文致远泡了一壶茶,又给自己倒了半玻璃杯白酒,在饭桌前坐下,

    他给文光斗倒了杯茶,说,“先喝杯茶再吃饭,”他悠然地呷了口酒,又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蛋放入嘴里,

    文光斗吃得很快,他看了一眼父亲,父亲这次沒说他吃得快,他正品味着酒香呢,

    “妈,再给我盛碗稀饭吧,”文光斗抓起一瓣玉米,说道,

    “好,多喝点,这稀饭我熬了一个多钟头呢,”田文丽乐呵呵笑着说,

    “香,真香,还是家里的饭香,”文光斗嚼着玉米说,

    田文丽不断给儿子夹着菜,高兴地看着儿子大口大口吃着,

    院子里的灯光照在一家三口身上,院外的菜地黄瓜、茄子、豆角旺盛地生长,架起一片绿色的生机,菜地里的小虫,低鸣吟唱,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走了一天,文光斗感觉有些累,他与父母说了会话,给郑佳卓打了一个电话,又打完一遍拳后,不到九点就洗洗睡了,母亲白天就把被褥给他晒了,又给他铺上凉席,挂上蚊帐,这一夜,他睡得很香甜,

    早上,当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來,文光斗已经醒了,但他却懒在床上,不想起來,

    他忽然有种错觉,他还是个学生,还是学生会的主席,这只不过是短暂的假期而已,三十几天后,他就又会回到那熟悉的校园,又能看到郑佳卓的笑脸,又能听到她的声音,但现实马上告诉他:他已不再是个大学生,他马上就要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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