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大爷,你就别说了,”老童生的儿媳妇小心翼翼的拉了一把他的衣角:“若不是这些贵人们施舍,咱们早就饿死了,别叫人听见,晚上咱们又领不到饭,”

    因为这位大爷身为读书人的“清熬”和“愤世嫉俗”,他们家隐隐被排挤在难民群体之外,旁人家都不喜欢他们,这位小媳妇忍不住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要嫁到他们家里去,

    马车里坐着的人,丝毫不知道外面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她微微垂着双眼,安静的坐在马车上,手中握着的一串光滑黑红色檀木佛珠,随着马车的前行,有韵律的來回晃动,

    马车越行越远,渐渐的,到了一片梨花林前,

    进林子的路口,有两名带着草帽的农人看守,见了马车,立刻喝止:“來者止步,这里是水月庵的私产,并不接待外人,”

    “里面是宫里來的娘娘,这是圣上批的手谕,特许娘娘來水月庵进香,”马车夫从怀里掏出手谕,递给那两名农夫,

    这两名农夫并不识字,但是水月庵是皇庵,一般若是宫里面有人來进香,总会提前几天告知,不会这么急吼吼的过來,

    不过他们也不是全无见识,这授予上上面皇家盖的印鉴,骗不得人,应当是真的,

    “这……我们去问过里面的师太,还劳烦贵人在这儿等一等,”那两名农人也做不得主,想要回去回禀一声,

    这时,素青色的车帘被人出里面掀开,一张弱不禁风中透着艳丽风情的瘦美脸孔露了出來,

    “不用去通禀,是我回來了,我此行是为圣上的病情在菩萨前祈福的,你们不用拦我,”那女子定定的看着两个农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这不是严娘子么,”这两名农人在水月庵的佃农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曾经见过在水月庵带发修行的严淑玉,一下子就认出她來了,

    “我是才良人,”马车上的严淑玉目光锐利的在这两名农人身上刷过,让他们不由自主的住了口,

    “才……才良人,您进去吧,”这两名农人不敢再拦,让出了路,

    待才良人的马车走远了,这两名农人才嘀嘀咕咕道:“这么说,圣上龙体有佯,”

    “嗨,管那么多干啥,现在管事儿的,反正是太子殿下,”另一人咕哝道,

    就在严淑玉的马车进去不久后,路上,一名骑着小驴的太监打扮的白脸小子匆匆忙忙來了,

    “劳烦两位,刚才我们主子……我们主子是不是进去了……”这小太监似乎赶路有些急,说一句话,喘三喘,

    “这位公公,你家主子是进去了,”

    “主子有跟你们交代什么了么,”

    “沒交代什么,”

    似乎是稍微缓过來一点儿,这小太监将眉头一挑,在驴背上坐直了身子,满脸高高在上,捏着尖嗓子道:“我们主子是宫里面出來的,说话含蓄,她肯定是交代了你们什么,但你们这些蠢货听不出來,还不快点将刚才我们主子说的话,一句一句学给咱家,”

    两个农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愤怒,这个阉人鼻子长到眼睛上,实在太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

    不过,他们两个种地的,开罪不起这些宫里头的,只能老老实实把方才的一切都学给了这位小太监听,

    这小太监砸吧砸吧嘴,满脸自得:“我就说嘛,咱家这就回宫给娘娘办事儿去,”他陶醉的说完,才横眉冷对,像是看着两条臭虫一样看着这两个农夫:“你们俩,记得别跟娘娘面前瞎胡说,要是给娘娘知道,我是來问了你们才去办事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一拍小驴屁股,这小太监嘚嘚的离开了,

    两名农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太监打的什么哑谜,但大约也能猜出來,那小太监不希望他们去跟那个以前的严娘子,现在的才良人学嘴,

    宫里面的事儿,他们这些百姓才懒得瞎搀和,他们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那小太监跑出去四里地,到了一处茂密的青纱帐旁,跳了进去,一会儿钻出來,人还是那个人,身上的衣裳却换成了普通小厮的,

    牵着驴子,小厮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难民聚居地施粥的地方,

    炎王府和凌柱国府亲近,两府的粥棚,便搭在一起,

    而忠王府又和凌柱国府是姻亲,两家的棚子也连在一处,这三家刚绕成了个三角形,

    此时还不到放饭的时候,但大锅上,已经开始烧水,准备下米了,

    水穆这些天一直都在施粥的粥棚附近,帮三家镇场子,那小厮直接走到水穆身边,回禀道:“世子,打听到了,马车里面是才良人,她说自己是來水月庵给皇帝祈福的,”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是好听的少年声音,和方才跟农人交流时的阉人嗓,完全不同,

    水穆的眉头紧紧皱了起來,

    “你去炎王府说一声,”水穆吩咐道,

    “是去京里面的,还是庄子上,”这小厮机灵的问道,

    “去庄子上,见了长公主殿下再说,旁人一概不能告诉,”水穆赶紧交代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严清歌知道,

    这件事,是柔福长公主说出了线索,托他打听的,只告诉柔福长公主便可以了,

    凌霄日日的在他耳边学话,说严清歌这一胎坏相不太好,现在整个炎王府都严阵以待,生怕严清歌出什么问題,他自己心里也有数,绝不会叫严清歌劳心费神,和炎王府结怨的,

    这小厮离开沒多久,水穆也不在这里呆着了,直接骑着马回了京城,

    凌霄见了水穆今日这么早回來,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了,”

    “沒事儿,”递给妻子一个宽慰的笑容,水穆问向凌霄:“叫人备一份礼物,我去乐府看看,”

    “水穆哥,”凌霄忽然又唤了一声,

    水穆一回头,看见凌霄脸上都是难过的表情,

    夫妻两个对视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凌霄努力了半天,才问出口,眼眶已然红了,

    水穆的心口像是被大锤砸到一样,大跨一步,把凌霄揽在怀里:“你在瞎想什么,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想去问问乐公子,”

    “以前公公出事前,也是这样的,你还记得么,朝廷那几个抢皇位,天下大乱,西南发了洪水,公公给流民们施粥,然后四处找幕僚,接着就把咱们关起來……”凌霄说的语无伦次,但水穆怎么可能听不懂,

    水穆父亲的那件事,对凌霄造成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当时凌霄已经怀了快半年的身孕,孩子给折磨的生生流掉,身子到现在都沒有恢复,

    被凌霄这么一提,水穆心中的紧迫感,更加强烈了,他也能感觉到,京城的上空,那片阴云,越來越密,

    “我是我,我不会走上爹的老路的,”水穆柔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将她抱在怀中:“天下谁反,我也不可能反,”

    “我好担心,乐家……乐公子的爹在青州,那里移民的蛮人最多,炎小王爷又是丘偊王,蛮人最听他的话,几乎是一呼百应,清歌又是个那么那么有主意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好怕,好怕,你……你能不能暂且不要和乐家的人來往了,”

    听着妻子在怀里的呢喃和哭泣声,水穆背上汗毛倒立,

    她明明和严清歌是那样好的姐妹,现在却说出了这种话,让他的心头,如何能够不沉重,

    这还是头一次,他听到妻子对他说出这样的“真心话”,

    难道,真的要变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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