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通常是严清歌最闲散的时候,她白天里无事会绣花读书,晚上光线不好,绣花她很少做,读书也是捡字大内容熟悉的闲书翻一翻,很多时候,她还会唤來几个小丫鬟,听她们闲聊,好不惬意,

    这一晚,严清歌照样斜靠在榻上,如意站她身后,给她轻轻捏着肩膀,

    “大小姐,有件事您还不知道吧,三小姐的右边耳朵不好了,”

    “怎么回事,”严清歌问道,白天严润心还在青星苑玩儿,晚上耳朵就出问題了,”这实在是不能怪严清歌多想,盖因楚姨娘的为人严清歌太清楚,如果严润心是在青星苑出的事儿,楚姨娘一定会赖上她,

    如意道:“是楚姨娘亲手打的,奶娘问要不要给三小姐请郎中,楚姨娘不让去,说是只伤了一边儿,反正有两只耳朵呢,”

    严清歌挂上冷笑,道:“楚姨娘好大狗胆,”她眉头微蹙:“叫人出去喊郎中,给严润心医病,”

    如意微微松口气,感激的看着严清歌,道:“大小姐,我这就去吩咐人,”说完一溜烟跑了,

    严清歌知道如意的小心思,如意是个心肠非常好的人,见了别人有难,能帮一把的时候,总会帮一把,何况严润心稚子无辜,更是让如意恻隐之心大动,

    因为严润心伤了,严清歌叫丫鬟去珠玉院吩咐,严润心大好前,就不要叫这姐妹俩出门了,

    楚姨娘肚子算计着和彩凤姨娘一起套青星苑的东西,沒想到被彩凤姨娘一口拒绝,本就心里窝着好大一团气,听了严清歌丫鬟的通报,气的一手长指甲都快被她自己拗断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月,

    京城的十月,飞霜欲下,残秋瑟瑟,

    十月初一清早,严清歌早早的起床了,外面天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一出了卧房,便哈气成龙,

    如意伺候着严清歌梳洗更衣,今日严清歌装扮的格外精致,不但身着一身色彩浓艳的紫色底喜鹊登枝暗纹长礼服,还系了条猩红披风,一套首饰都是赤金镶红宝石的庄重款儿,脸上难得的画了一个桃花妆,眉心点了精致的花钿,

    她这样用心装扮,皆因今日是凌霄的婚礼,

    凌霄从婚礼前半年,就被家里拘起來学规矩,学管家,学人情來往,甚至还要亲手给未來的姑爷一家人各做一身新衣服,半步家门都不能出,连带着给外面的人写信,她母亲都会封封过目,凌霄哪里受得了这个,索性连信都不写了,

    因她已经精心绣了那沙场图的屏风给凌霄添妆,所以并不用额外上礼,但严清歌还是带了一只木匣做礼物,里面放了她在京里出名银楼买的一套精致首饰,用料是赤金和珍珠及蓝宝石,繁复优美中带着大气,据说是从西域那边通商來的,

    严清歌还是头回到凌霄家,但凌霄家的下人对她却恭恭敬敬,半点儿都不敢怠慢,直接将她引到凌霄待嫁的闺房,

    此时,天色才微微发青,凌霄坐在凳子上,任由梳头娘子和丫鬟给她穿戴新娘子的一套繁复礼服,

    严清歌见凌霄眼圈儿有些黑,道:“你昨晚又是一夜沒睡,”

    “是呀,我娘说了,四更天就得起,我若是睡下了,肯定起不來,还不如晚上熬一熬,”凌霄打了个小哈欠,扯着严清歌胳膊:“好清歌,我好久沒见你了,可惜那沙场图水穆哥喜欢的紧,我便提前送他了,不然还能时不时拿出來看一看,聊解我对你的相思之苦,”

    严清歌点了点她脑袋,道:“又调皮,亏得我今儿还带了别的礼物,不然这添妆礼就沒了,”

    凌霄吐吐舌头:“我已经叫人把沙场图记在单子上啦,就算已经在忠王府,那也是你的添妆礼,”

    说了一会儿话,严清歌问道:“好久沒见到水英了,今日倒是能看到她,”

    凌霄犹豫的看了看屋里的两个梳妆娘子,欲言又止,道:“水英今儿不在,”

    严清歌晓得有隐情,但眼下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她便揭过不提了,她上次和水英有信件來往,还是她进宫前,现在看來,水英似乎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连她哥哥的婚礼都跟不上参加,

    凌霄的婚礼举行的非常顺利,凌柱国府对水穆这个女婿非常好,半点刁难都沒有,就让他把凌霄接走了,

    花轿一路到了水王府,到了请新娘子下轿的时候,却出事儿了,

    引路喜娘叫了好几声,轿子里都安安静静,沒半点声响,不多会儿,那喜娘的脸上急出了殷殷汗水,

    严清歌看轿子僵在门前不动,水穆早就站在轿前等着背新娘了,心下顿时想到了一个极大的可能,

    她挤进人群,不顾众人的眼光,附耳对喜娘说了两句,那喜娘脸上现出吃惊的神色,对着水穆点点头,小声对水穆道:“姑爷,小姐好像睡着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不如您先背着她进去,路上我想办法喊她起來,应该不会耽搁拜堂吉时,”

    水穆脸上露出个无奈的笑容,他一掀轿帘,果然见凌霄盖着红盖头,头靠在轿壁上睡得正香,

    凌霄沒睡够的时候,怎么叫都叫不醒,若不是严清歌之前和她于白鹿书院同吃同住好久,还不知道她这个习惯呢,

    凌霄的身高在女子里不矮,可是对比水穆,就显得娇小玲珑,尽管她大睡呼呼,还是被水穆毫不费力的背进家门,甚至有不少人根本沒看出來凌霄睡着了,

    半道上,那喜娘跟在水穆身边,对着凌霄小声喊叫拍打,却半点用都沒有,最后只好下手狠狠的掐了凌霄两下,

    凌霄疼的睁开眼,她刚想呼痛发脾气,见眼前一片红色,遮挡住她的视线,周围是丝竹的欢腾声,和人群的笑闹声,她趴在一个温热的地方,腿弯和背被人抓着,晃晃悠悠的,一股熟悉的男人味道在她鼻端萦绕,

    几乎是立刻的,凌霄就反应过來,她是在婚礼上,方才她在花轿里不知不觉睡着了,被水穆直接背出來,顽固的睡意立刻被她抛除到九霄云后,她的脸蛋忍不住红了起來,

    到了喜堂,凌霄被放下來,之后的事情就较为顺利了,

    一直闹到天黑时分,严清歌才回到家,

    将凌霄的事情忙完后,严清歌就沒什么大事儿了,每日窝在家里,绣绣嫁妆,读读书,逗逗院子里的宠物们,偶尔和炎修羽见上一面……

    时间飞快,眨眼到了过年,今年是严清歌当家,严家不似往年那样素净,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各个下人都封赏了新棉衣,下人们的饭菜里也见了荤腥,处处喜气洋洋,人人都对严清歌感恩戴德,

    就在除夕那日,一个婆子急匆匆进了青星苑,对严清歌磕头道:“大小姐,老爷回來了,管家叫我跟您说一声,”

    严清歌的手一顿,问道:“怎么回事,”

    “老爷才进的门,应该还沒到寒友居呢,”那婆子说道,

    这半年时间,严清歌御下有方,恩威并施,将严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别人不讲,只论严家的管家,他在严清歌手下,比在严松年手下时要轻松的多,

    严松年一回來,这管家就赶紧给严清歌报信儿了,希望严清歌能出來和严松年打擂台,别叫掌家权再回到吝啬糊涂的严松年手中,

    严清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便不吭声了,

    她前些时日管严家,不过是严家沒别的人能指望,又不是要将严家发扬光大,严松年回來了,她懒得理那些俗物,

    管家听说了严清歌的反应,心下凉飕飕的,赶紧正了正瓜皮小帽,颠颠朝寒友居去了,

    离家半年多,严松年瘦了些,身上的衣服还是离家时穿的那套,有些松松垮垮的,

    他正坐在书房里,跟个账房先生一样,拿毛笔盘对着厚厚一叠账目,,这是严家半年來积存的各种流水账单和收入明细,严清歌极少过目,每每叫人直接送入寒友居放着,

    管家的额头上沁出汗珠,严松年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就算这账目沒问題,他也会挖地三尺说有人贪墨的,

    果不其然,严松年见了他,脸色阴沉,招手道:“你过來,看看这庄子上送來的孝敬,今年风调雨顺,怎么送來的东西还和往年一样少,”

    管家在心里暗骂,庄子年年一分不少的交租,孝敬的东西是佃农和家奴心意,送多送少,都只是个礼节,跟风调雨顺有什么关系,

    但他脸上还是挂着笑,道:“老爷,今年是风调雨顺,可是咱家人口不多,那些粮食鲜菜,每年庄子上送來都吃不完,愣是放坏了,再多也是浪费,就算今年咱们府上各院加盖了小厨房,藏东西的地窖多了些,但还是有人來报,说坏了菜呢,”

    “加盖了小厨房,什么意思,”严松年胡子一翘,说道,

    “是大小姐的意思,大厨房徐婆子犯了事儿,大小姐就将大厨房拆了,给各院盖了小厨房,往后各院吃饭都分开了,老爷这寒友居,就有一处小厨房呢,分來的厨娘也是最好的,大小姐加盖小厨房的花费单子,就在老爷您手上那叠账目里呢,大小姐那厨房盖得真好,花钱也不多,”

    管家明面上夸着严清歌,背地里却在给严清歌上眼药,想要挑拨严松年找严清歌麻烦,严清歌气定神闲,他撩拨不动,要撩拨严松年,可就容易多了,

    果然,严松年怒气冲冲,拍案而起:“什么,这孽女竟然敢拆大厨房,分小厨房,还花公账上的钱,说,她还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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