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的建立并不是沒有意义的,它会让家中的各个院子联系骤然变少,想要以膳食为理由找严清歌帮忙的人,基本不可能再出现,

    衣食住行,是人生四件必不可少的大事,“行”对这些深宅里的女人们來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至于“住”,只要严家不倒,也不会有忧虑,“衣”从來就不用严清歌操心,只要这每天都会进行,也是最容易出问題的“食”解决了,严清歌就彻底清净了,

    而且,严清歌并不觉得有小厨房不妥当,

    再过大概两年多,北地被打下來后,北蛮人内迁居住,他们的生活习惯在向大周靠拢的同时,对大周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和影响,其中就包括小厨房,

    北蛮人并不是一妻多妾制度,而是多妻并存制度,也就是说,他们是沒有嫡庶之分的,为了防止孩子争家业,一旦到了十四岁,就会分灶而食,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北蛮人的各个妻子都有各自的小灶,甚至同一个妻子的不同孩子,都各自有灶台,

    大周人接受小北蛮的小灶文化,是因为小灶做出的饭菜更为精细,吃起來更顺心,更重要的是,小厨房里用的人都是自己的人,全在主人的掌控下,隐私事儿就少得多了,

    迎着满院子人质疑的目光,严清歌不容辩驳道:“我即刻就会请工匠进來,给各院新砌厨房,新厨房不能用前,你们暂时还从大厨房领饭,”

    说完后,严清歌拿着名册,将厨房里的厨娘和干杂活之人全部分配完毕,便带着如意离开了,

    她们前脚走,后脚院子里的下人们就炸了窝,一个个议论纷纷,

    “大小姐是疯了么,”

    “老爷回來,看见大厨房沒了,一定会大发雷霆,大小姐也是趁着老爷不在,才敢这样,”

    “老爷未必敢说大小姐什么,大小姐可是要做王妃的人呐,”

    “哎,别说了,我们都饿了一天了,虽然不是吃饭的时间,但还是先做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慢慢的,一群人散尽了,而徐嬷嬷躺在院子里的春凳上,竟是沒有沒一个人理她,甚至连她的孙子都不上前去,

    方才严清歌念大厨房分配给各院的单子时,除了徐嬷嬷和她的孙子,别的人都念到了,也就是说,徐嬷嬷往后就是个孤魂野鬼样的存在了,

    以前,大厨房是独立在各院之外的,

    大厨房外的其他下人,就连最低贱的扫花园倒马桶的婆子,也都有个院子能附着,不至于张嘴说出來,旁人不知道她是哪个院子的人,现在大厨房沒了,徐嬷嬷又沒被指派新的去处,可谓是被晾空了,严清歌对她的嫌恶和不喜这么明显,谁还会冒着惹怒严清歌的危险去接近她,

    树倒猢狲散,说的便是徐嬷嬷眼下的情况,她以权势和小人手段笼络了一众跟班,但在她威严扫地时,那些趋炎附势听从她的人,也是最快抛弃她的人,

    信国公府带來的人围严家门围了有时候,现在也渐渐的懈怠起來,而且,赵氏那边应该也听说到朱茂被人提走的消息,

    以她的地位和手段來说,想打听朱茂被关在哪里,又犯了什么事儿,是很简单的,偏偏这次不管她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这件事情变得微妙起來,

    就在赵氏有意无意的授意下,只要顶着“大小姐让我出去办事”名号的严家人,都能够出门,

    因为严清歌的震慑,冒充的人倒是不多,但现在严家正在大兴土木,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钻漏子的人还是有的,

    严清歌说给各院设置小厨房,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在各院盖了厨房,若是院子小的,还要拆掉一截围墙,然后动土,

    除了厨房里该有的灶台,储物柜,水缸等等该有的东西,每个厨房还附带了一个小柴房和一处地窖,

    这样的大工程,让许多本以为严清歌只是借着严松年不在家的机会发威的人,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明心斋中,彩瓶,彩铃正服侍着海姨娘,好声好气的劝着海姨娘,不叫她往外跑,最近外面盖厨房,老是有大动静,海姨娘近來是越來越不好约束了,

    外面在动工,工人都是粗壮男子,别看海姨娘又老又丑,还疯疯癫癫,可是保不齐那些人里有坏人,占一个傻子的便宜,可比占普通人便宜容易多了,

    花了好半天时间,彩瓶还被海姨娘咬了一口,两人才将海姨娘暂时安抚住,

    看着海姨娘流着口水抱着被子发呆,不再嚷嚷着要出去,她们才暂且松了口气,

    彩铃看着彩瓶手腕上那两排深深的压印,担忧道:“彩瓶,你快出去洗一洗,涂上药,”

    “不碍的,我拿手绢裹住就好,”彩瓶笑了笑:“你一个人拉不住姨娘,给她跑出去就麻烦了,”

    “唉,也不知道二小姐什么时候回來,姨娘一看到二小姐,病就会好一大半儿,”彩铃感慨,

    海姨娘乍听见二小姐的称呼,立刻从床上弹起來,惊慌的四处看着,一双鸡爪一样又黑又瘦的手在床上扒拉个不停:“二小姐在哪里,”

    彩瓶埋怨的看了彩铃一眼,她们两个早就发现了,自海姨娘疯后,别说看到严淑玉了,哪怕只是听到到严淑玉或者二小姐几个字,她就会立刻激动起來,

    “彩瓶姐,我错了,下回我再也不敢乱说了,”彩铃满头大汗,努力和彩瓶一起制止海姨娘,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们才重新压制下海姨娘,

    海姨娘的尖声怪叫,早就传到外面去了,

    因为明心斋太小,围墙又低,那些工人索性将一侧的围墙全部推倒,建好了小厨房,再将被拆的女墙往外盖盖,明心斋也算是能借机扩张一番了,

    两个正挖地窖的工人听了海姨娘的尖叫声,你看我我看你,大摇其头,这几天他们耳闻目睹,知道这明心斋住的是一个疯婆子,这种女人又不能生孩子又不能持家,也值得有那么多人伺候,有钱人家真的是不一样,

    忽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屋里传來,清脆响亮,又带着叫人肝颤的惨痛在里面,听声音像是个年轻女孩子,

    不过一眨眼,就见一个女孩儿从屋里跑出來,右手捂着一边耳朵,指缝里渗出浓浓的鲜血,

    这女孩儿正是彩铃,彩瓶脸色苍白,跟着彩铃走出去,嘴里喊道:“彩铃,你的耳朵,你那只耳朵,”

    彩铃却充耳不闻,冲出了院子,

    一个女人慢悠悠的从彩瓶身后出现,她看起來像是有五十多岁了,面皮干枯黑瘦,布满了一层叠一层的皱纹,身上穿着件皱巴巴的衣裳,笑的神经兮兮,嘴角还躺下一行涎水,

    这还是挖地窖的工人头次看到明心斋的疯婆娘,他们还沒回过神,就见那疯婆子扑到彩瓶身上,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彩瓶,一口咬在彩瓶的脖子上,

    彩瓶惨叫一声,凄厉非常,她身子疯狂甩动,想要将海姨娘甩下去,但海姨娘疯癫以后力气大增,平时她和彩铃两个人一起才能摁住她,现在根本挣脱不开,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行鲜血就顺着彩瓶的脖子流下來,海姨娘满脸疯狂的痛快之色,猛地抬起头,只见她竟是咬掉了彩瓶的一块肉,

    彩瓶疼的眼前发黑,可是海姨娘还从后紧紧抱着她不放,她大声哭着哀求道:“救命,谁來救救我,”

    那几名工人已经看呆了,听到彩瓶的呼救声,他们才动身跑过去,将海姨娘扯开,

    海姨娘谁也不认,只将一口银牙凭空咬的咔咔响,几次差点都咬到了拉她的工人身上,

    这些工人都是干惯了粗重活的,又是男子,力气自然不是海姨娘能比的,其中一人在躲避海姨娘的一嘴利牙时,不小心胳膊横飞出去,一下子打在海姨娘颈窝,海姨娘白眼一翻,昏倒过去,

    彩瓶脖子里那道伤口很是严重,血流不止,她上半个身子的衣裳都已经被血染透了一半儿,失血过多下,她对疼痛倒是沒那么敏感了,想起方才的惊魂一幕,她抽抽搭搭的哭起來,才哭了沒两声,眼前一花,晕迷过去,

    有几个婆子和小丫头隔着屋门偷眼看外面的情况,却不上前來,

    “你们快跟主家说,这里出事儿了,”一名工人着急的对着那几个婆子和小丫头说道,

    那几名婆子和小丫头竟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再也不曾露脸,

    海姨娘只是昏过去,但看彩瓶这伤势,不及时救治,这条命只怕是捡不回來了,

    “我记得请我们來的似乎是严家大小姐,我们去给严家大小姐通报一声,你们谁知道严家大小姐住在哪里,”一名工人着急的说道,

    剩下几个工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摇着头,严清歌是派人将他们请來干活的,并沒有亲自露面,更沒有暴露任何关于自己的消息,

    他们在内院盖厨房,内院都是女眷,他们从不和这些女眷们搭话,对严家内部一无所知,而严清歌住的地方又不盖厨房,他们竟是无从得知严清歌的住所,

    “我记得那个叫寒友居的地方似乎是严家老爷住的,我们去和严家老爷说,”

    “好,你快去,”那名工人立刻催促同伴动身,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因为他们來这么久,还沒见过严家老爷呢,

    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地上的海姨娘痛苦的皱着眉头,紧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子乱转一气,喉咙里喃喃的发出了几个字节:“淑玉……为什么……害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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