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鲜血顺着严淑玉头顶流下來,划过她的脸庞,又浸入她的领子里去,此刻的严淑玉已然昏迷,她歪歪扭扭的倒在松树下,一动不动,

    不单严松年惊呆了,连严清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严松年的惊,半是震撼半是感动,而严清歌,则是诧异于严淑玉竟对自己那么狠,用上了以死明志这样的大杀器,

    可惜的是,严清歌明显能看出,严淑玉的胸口还在轻轻起伏,她这一下用的力并不大,不是真的想死,而且她选择了用头顶去撞松树,这样不但不容易死,将來结的伤疤也会被头发遮挡住,并不影响她的容貌,

    严松年见严淑玉如此“烈性”,惊讶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合上,他咋巴几下舌头,道:“把你们二小姐抬进去,叫个郎中來看看,”

    待明心斋里的丫鬟七手八脚将严淑玉抬进屋里后,严松年翘着胡子,招呼炎修羽道:“炎小王爷,叫你看笑话了,但往后我们两府一家,这件事,还请炎小王爷不要外传,当然了,即便旁人听说了,也会赞我严家出了个烈女的,”

    看他得意的样子,严清歌简直半句话都懒得说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世上的人最善众口铄金,严淑玉将一个大男人打扮成婢女藏在闺房数天,这种事儿传出去后,只会被说的越來越离谱,绝不会有人帮她往好了说,

    这种道理,就算是炎修羽都明白,他一阵无语,看着严松年,最终道:“此事我绝不会外传,但也请严家管好下人,叫他们不要乱说,”

    严松年将头点的坚定:“一定一定,”

    这话严清歌却是沒怎么听进去,严家就和筛子做的一样,四处漏风,什么消息穿不出去,家风早就坏了,

    见严松年还要拉着自己说话,炎修羽一阵头大,他正色道:“我还有事和情歌说,我们这就回去青星苑,严老爷请回吧”说完后大步就走,

    严松年体胖身虚,眼睁睁看着两小大步流星离开,他气喘吁吁的跟着小跑了两步,终于还是跟不上,停在路边歇口气,这一歇便懒得动了,扭动着身躯回了寒友居,

    炎修羽和严清歌回到青星苑,大门紧闭,寻霜听见严清歌声音,才把门打开,大呼一口气,道:“大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方才二小姐带了个婢女要进來,被我拦住了,”

    方才严淑玉撞树的事情看來还沒传到青星苑來,严清歌笑道:“你门看的好,明儿去找如意,叫她赏你件新衣服,”

    寻霜喜滋滋的应了下來,又问了一句:“大小姐,小狗找到了么,”

    严清歌想起那只狗就脑瓜子疼,随意道:“找不到了,”

    回到屋里,炎修羽道:“我看你院子里的人倒是挺喜欢小狗,不过那蛮地來的狗有什么好的,一身卷毛,藏得脏病可不少,我明儿给你送几只小奶狗來,都是又乖又好的,漂亮的紧,松狮犬、哈巴狗、下司犬、袖犬、虎斑犬……”

    “好啦好啦,你别说了,”严清歌笑道:“我知道你满肚子的狗经,但我可不怎么稀罕狗,”

    如意却是听得眼热不已,道:“小姐,我们还是养几只小狗吧,养熟了能看家护院,总不至于再发生今晚上的事情,”

    严清歌一想,倒的确是这个道理,应允下來,又道:“不过你可别选太大太凶的,我院子里都是女孩儿,吓到了她们可不好,”

    炎修羽满口答应,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嘱咐严清歌一定要小心严淑玉,才离开严家回了炎王府,

    第二日一早,严清歌才起床,窗外就一阵丫鬟们的喧闹声,

    严清歌道:“如意,你出去看看,怎么这么吵,”

    如意出去了一会儿,笑盈盈的跑回來,道:“大小姐,是炎小王爷送了狗过來,拢共十几只,都是一两个月的小奶狗,真真是漂亮,同來的还有个姑姑,据说最擅养狗了,等她帮着把小奶狗带大了才回炎王府呢,”

    严清歌一阵无语,道:“不过几只小狗,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了,我还以为二小姐昨儿送來那小狗就挺好看了,哪想到炎小王爷送來的这狗儿们,比二小姐送來那只还要漂亮,大小姐,你也快去看看吧,”

    严清歌给如意撺掇着,出去看了两眼,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

    这些狗都是小奶狗,最小的只有她的掌心大小,大的也不过才能蹲满成年男子的一掌,各个都长着顺滑的长毛,鼻头粉粉,蹲在铺满棉布的狗窝里哼哼唧唧叫唤,

    严清歌指着一只身上带着虎皮斑纹的狗,道:“我猜猜,这就是虎皮犬吧,”

    “大小姐猜得对,”一名四十许的中年妇人对严清歌行礼,恭敬回答道,

    因为这些狗是炎修羽送的,严清歌放下了全部戒心,越看越觉得它们喜欢,忍不住抱住一只通体雪白,满身长毛,好似一只小熊又好似一只狮子般的白毛狗道:“这是什么狗,”

    那妇人答道:“是松狮,别看它长得乖,长大了凶着呢,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若是有歹人上门,咬住就不松口了,”

    如意从狗窝里扒出一对儿白色的小东西,吃惊道:“姑姑,这里面怎么还混着两只猫儿,”

    严清歌一看,见它们果然长的奇怪,一身白毛,猛一看酷似小猫,细看却有些狗的样子,

    那姑姑笑道:“哎呀,这是一对儿下司犬,是南疆进贡的猎犬,脸面生的的确像猫,但它们长的快,再有三个月,就能长这么长了,”姑姑说着,伸开手臂比划了一下:“到时候就不会有人误认它们是猫儿了,”

    寻霜欢喜的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对严清歌道:“我在家时候,娘老子也养过几只狗看家,有饭给它们吃饭,沒饭就放出去找屎吃,一只比一只长的寒碜,今儿见了它们我才知道,人比人得死,狗比狗得扔,若这小狗抱了窝,求大小姐赏我一只,我抱回去给我爹妈见识见识,”

    她话说的诙谐,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一整天,严清歌院子里的大小丫鬟,甚至媳妇婆子,都沒了心情做活,将心思耗在那十几只小狗身上,就连严清歌都欢喜的不得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严清歌正和如意逗狗玩儿,寻霜急匆匆來了,道:“大小姐,二小姐似乎中了暑,在咱们门前倒下了,”

    时下正是七月下旬,按节气來说,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但是今年雨水多,气候倒也宜人,现在又是偏黄昏,严淑玉不可能是中暑,但是她昨天才“以死明志”,在头上撞出伤口,今儿又跑來她门前装死,必定有鬼,

    严清歌还沒找严淑玉的麻烦,严淑玉倒是亲自找來了,她冷笑一声,道:“叫她带的丫鬟把她抬回去,”

    “二小姐今天是一个人來的,沒带人,”寻霜大眼睛机灵的咕噜噜转着,

    严清歌火气上來,招呼身边人道:“你们跟我來,”

    一行丫鬟婆子跟在严清歌身后,朝着大门行去,

    寻霜最机灵不过,早就看出严淑玉昏倒的不对劲儿,所以沒叫人抬她进來,虽严淑玉还被她放在门口平躺着,

    严清歌到时,见到的便是双目紧闭,躺倒在门前青石板路上的严淑玉,她头上还包了块裹伤口的白布,

    严清歌见了她,冷冷一笑,打量了一下跟着的丫鬟婆子,指着留了一手尖细长指甲的问雪,道:“你去掐二小姐的人中,我说停了再停,”又指着几个健妇,道:“你们去摁着二小姐四肢,让她不要乱动,”

    那些丫鬟婆子哪里不明白严清歌的意思,一拥而上,

    问雪蹲下身子,大拇指摁在严淑玉鼻下,她指甲尖尖,才掐下去,严淑玉就尖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但是严清歌却不喊停,问雪手下继续发力,就一眨眼功夫,严淑玉的人中就沁出血迹,

    “救命,姐姐,快点叫你的丫鬟放开我,好痛,”严淑玉尖声叫起來,

    “我的丫鬟们正在救你的命呢,妹妹,你才失血过多,又在我门前中暑昏倒,可是危险得紧,你忍忍,一会儿就好了,不然你这暑毒可解不了,”严清歌在严淑玉的尖叫声里慢条斯理说道,

    严淑玉的人中处已经被掐的伤痕累累,鲜血糊的下巴和嘴唇哪里都是,她尽管不停挣扎,可是那些摁着她的健妇却不是吃干饭的,严淑玉半点动弹的余地都沒有,

    看着地上的严淑玉,严清歌目光中的冷意越來越重,

    严淑玉实在是太胆大了,竟然敢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她早早知道她和朱茂在一起,昨晚只怕已经中计了,被拆穿后,严淑玉不但不思反悔,还想着往她头上泼脏水,既然她敢害自己,就别怪她报复,

    剧痛之下,严淑玉的力气大增,她左右挣扎,脑袋竟然撞开了一个婆子紧紧摁着她的双手,朝右偏去,

    可惜问雪的指甲还在她脸上,严淑玉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一行热流从她面庞上涌下,

    她的左边脸颊上,被划破了一道不浅的长长口子,皮肉翻卷,

    严清歌看着严淑玉在地上又哭又喊,心下的恨意才稍解,她站起身,淡淡道:“好了,放开她吧,暑毒多藏于血气间,庶妹流了不少血,想來是沒事儿了,我们回吧,”说完率众进了青星苑,

    哗啦啦不过几个眨眼,青星苑的人就走了个一干二净,大门啪的一声重新紧紧关上,只余下严淑玉满脸鲜血,似女鬼一样趴伏在青星苑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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