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千树看着手中长剑上锈迹斑驳,目光变得更为黯淡。

    冒天疆道:“这把剑好久没有磨过了。”

    公良千树轻声道:“三年没有磨过。”

    冒天疆道:“有些事情始终还是无法放下。”

    他望向云飞道:“你知道公良素娥和你爹的事吗?”

    云飞道:“我听葛老先生提起家父离开泰山后有个女子自杀了。”

    冒天疆点头道:“素娥是个很善良的可爱女孩,有练武天赋,她喜欢你爹,老先生亲自做媒将她许配给你爹,可你爹却辜负了她――”

    公良千树握剑的手发出一阵颤抖,神情满是哀伤。

    云飞道:“公良知谦前辈也是死在家父手中。”

    冒天疆道:“是的,知谦十岁来到泰山,算是其中佼佼者,十七年前跟随老先生前去云贵,死在云中龙剑下――”

    云飞轻声道:“那一战家父也死了――”

    冒天疆黯然道:“说来我和你父亲也相处过段日子,我也佩服他对武学剑法的种种见解,只是泰山从来没有出现过叛变之人,老先生当年对云中龙下了灭门的追杀令,也是这一百年来唯一一次。”

    云飞道:“想必家父知道老侯爷发出的灭门追杀令令出必行,故此为了救家母才拼死和同门中人厮杀。”

    冒天疆叹道:“三思后行,行而不悔。老先生教谕下的子弟一旦决意出手,自然就已决心拼个生死――千树,虽然老先生下了对云中龙灭门的追杀令,但你我依然是子弟,除非得到侯爷命令,是不该理这事的。”

    公良千树怅然道:“我知道,今日我破戒出手只为私仇,你千万不要干预。”

    冒天疆望着公良千树没有立刻出声,之前他在马车中看到云飞在狂马的马蹄下飞身救出公良有恒,知道云飞武功之强生平罕见,公良千树这么说是不想自己出手相助以免被云飞所伤。

    云飞躬身抱拳朗声道:“家父当年辜负老人家的妹妹,杀死老人家的长子,云飞在此替他向您道歉。”

    公良千树晒然道:“这么简单的道歉就能了结?”

    云飞道:“老人家打算要云飞如何做来补偿?”

    公良千树冷声道:“你我决一生死。”

    云飞道:“不。”

    公良千树沉声道:“为什么?”

    他双目闪烁精光,道:“你武功比我高明许多,莫非你看不起我?”

    云飞摇头道:“不,在下不想和任何人决生死。”

    公良千树盯着云飞,道:“你怕死?”

    云飞道:“是,在下家中有妻子要照顾,请老人家放在下一条生路。”

    公良千树一愣,过了半晌道:“天疆,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冒天疆也面露差异之色,道:“不曾见过。”

    公良千树道:“你是不想杀我?”

    云飞道:“在下还没有杀过人。”

    公良千树又是一愣,站在原地有些发呆,突然又猛然一震。

    冒天疆面色一变,道:“你没杀过人?”

    云飞道:“是的。”

    冒天疆苦笑一声道:“这里的人都没有杀过人。”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也不觉一阵感慨,他的武功可以和江湖任何一个高手抗衡,冒天疆、公良千树的武功只怕也不在各门各派名扬江湖的高手之下,但他们偏偏都没有杀过人。

    冒天疆道:“我不止一次见过刽子手举手砍下死囚人头,不过眨眼功夫,有人说杀人很简单很容易,有人说杀人很艰难――看来没有杀过人的人是不会知道是到底容易还是难。”

    公良千树咬牙道:“那老朽今日就来试下。”

    他望着云飞眼圈有些红,道:“对我来说,死在别

    人剑下和死在家中床上已没有什么区别,我怕的就是白发送黑发――”

    说完公良千树手中长剑横着挥出,右脚向前跨出一大步,一道疾风随着长剑袭向云飞胸膛,剑势斜走极为凶险。

    云飞后退一步半,望着老人手中长剑剑尖堪堪在自己胸前掠过,虽然老人出手剑法他并未见过,但以他目光能看出老人出手的剑法类似华山剑派剑法,出招偏斜奇险但以脚步身形配合招数并不会轻易用老。

    公良千树一剑不中,挥出的剑变扫为刺,由下向上击毙向云飞咽喉,右脚脚尖点在地上做支点,左脚在黄土地上划了半个圈。

    云飞目光始终注视着老人手中长剑剑锋,脚下向右侧移动一步,正好避开老人的这一招狠招,如此老人连连攻出七剑,却被云飞全部躲开。

    看到公良千树使出的剑法,云飞不由得心中有些惊异,老人的剑法虽极为类似华山剑派剑法,但又绝非华山剑派剑法。

    公良千树停剑微微喘了口气,沉声道:“你不可能见过这套剑法。”

    云飞道:“在下没有见过,很象是华山剑派剑法。”

    冒天疆看着公良千树道:“老先生说过,招式变化纵然再巧妙,武学关键还是要看内力修为,一旦内力修为登峰造极,再巧妙的招式也会回归为最平淡的变化,我看他的内力修为只怕已是老先生口中的登峰造极,以千树你一人之力无法对付得了他,除非――”

    公良千树摇头道:“不――这是我一人之事,不用劳烦别人。”

    冒天疆轻叹口气道:“可他们都来了――”

    说完他望向不远处山丘口,那里排着队缓缓走来十多个老人,为首的是那个白衣老人汪千舟,跟在他身后的是之前几乎向尤高鹤出手的黑衣老人,这些老人大都白发苍苍衣衫破旧,但每个人手中都握着把出鞘的普通青锋长剑,有些人的长剑同样满是锈迹。

    公良千树大吃一惊,握剑的手缓缓垂下。

    来的一共是十七个老人,这些老人行路看似缓慢沉重,但脚步整齐仿佛带着某种合拍的节奏,彼此距离也是错落有序。

    看到这些老人三三两两地散开着将云飞围在核心,冒天疆神色已变得极为凝重和肃穆,公良千树额头也渗出汗珠,云飞比冒天疆更早知道这些老人来到,此刻心头也是暗自凛然。

    公良千树大声喝道:“千舟,谁让你们来的?”

    汪千舟挥手止住老人们靠近,和黑衣老人上前来到公良千树前,他斜眼打量了云飞一眼,淡然道:“是我。”

    公良千树怒道:“你们来干什么?”

    汪千舟道:“有恒说这位小兄弟姓云。”

    公良千树沉声道:“世上姓云的何止千万。”

    黑衣老人一旁冷声道:“我看他肯定是云中龙的后人,怕大哥吃亏――”

    公良千树狠狠瞪了黑衣老人一眼,黑衣老人对公良千树十分惧怕,神情间顿时露出惊慌之色,连忙低下头。

    汪千舟道:“千耕和云中龙很熟,应该决不会看错。”

    云飞淡淡地轻声道:“在下的确是云中龙的儿子。”

    汪千舟道:“果然。”

    公良千树怒声道:“这是我家事,和你们无关,全给我回去。”

    见公良千树发怒,老人中不少人面露惧色,但没有人动。

    汪千舟平静地道:“大哥,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活不了多少年,这么多年来大哥的话的节律我们从来都没有违背过,今天就破例一次――冒监事也在这里,过了这事任由大哥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