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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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小菊这么说,众人都不禁展颜一笑。

    小芬道:“是啊,刚才小菊姐穿了新娘子的嫁衣,她是想嫁人了。”

    小菊道:“你才想嫁人呢,小芳不也穿了?”

    小芳笑道:“我穿的是嫁娘的那套,我和姐姐说好了,小菊姐成亲那天我们两个一起帮她当嫁娘。”

    小李一旁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宇文双城道:“你们见到云湘姑娘了吗?”

    小菊笑道:“现在见新娘子可难了,不过我们还是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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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菊和小李几个还是第一次参加喜宴,只觉得什么都新鲜好玩。

    虽然江湖人平时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比普通人家随便很多,但办起婚礼来却一点也不随便,尤其是江南楼家这次举办的喜宴,不但场面隆重豪华无比,而且种种礼仪之繁琐比普通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天下再繁杂的喜宴也不过都是那些过程,新郎就象扯线木偶一样被人扯来扯去。新娘更惨,还要拿个红盖头把头盖上,小菊总担心她会撞到什么。

    此时新郎、新娘开始叩头拜见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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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会,小菊咋舌道:“看来要做新郎新娘,首先得练一样功夫。”

    小李问道:“什么功夫?”

    小菊道:“叩头功。”

    她已经数不清楼满风、云湘磕了多少个头。

    等新郎新娘磕完头时天色已暗,到了开饭时间。

    小菊这时忍不住怀疑楼满风和云湘有没有时间吃饭,她看到楼满风这时正在东方艳艳阳等江南八俊陪同下到处敬酒。新娘坐了会也在楼灵珠、连忆婉、西门若芷等人陪同下走到主大厅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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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楼满不但风度翩翩,而且显得神采飞扬,他喝了不知多少杯酒,看着他喝酒的豪气,小菊咋舌道:“想不到新郎酒量那么大。”

    张婉霞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菊摇头道:“我看不出来。”

    小李道:“我看出来了,新郎喝的酒都是从一个瓶子里倒出来的。”

    小菊又仔细看了会,这才留意到楼满风身边有个少年拿着壶酒,每当楼满风喝干杯中的酒,他都会抢先帮楼满风满上,而当少年的酒壶空了时,又会有另一少年递来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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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菊点头道:“我明白了,他喝的是水。”

    小李、小芬、小芳几个都笑了起来。

    不过好象喝水也会醉人,所以楼满风还是醉倒了,东方艳阳、连城玉等人笑着将醉倒的楼满风扶到后面,四周传来一片笑声。

    小菊奇道:“小霞姐,喝水怎么会喝醉的?”

    张婉霞轻轻一笑,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楼公子有时间在这里陪大家喝酒,还不如快点去和新娘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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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菊又想了想,轻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他是在装醉。小霞姐,你真厉害,这都被你猜出来。”

    言者无心,但宇文双城和小梅已面色一变,他们几乎同时看向张婉霞——知道小菊的这句话一定刺痛了张婉霞的心。

    这喜宴中的细节,并非是张婉霞猜出来的,而是她之前曾有过的经历。

    张婉霞身子微微一震,她勉强笑了笑,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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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张婉霞的喜宴场面无法和这次相比,但毕竟也是中州大侠嫁女儿,所以中原江湖都有人来祝贺,江湖五大门派也有人到。

    张婉霞知道新郎假醉是到后面找新娘,也就在那晚她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一个男人——想到这里,她身子更是一阵颤抖,全身冰冷。

    宇文双城轻轻握住张婉霞的手,他的手中有股暖流,让张婉霞一下冰冷下来的身子又慢慢地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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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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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双城感觉到张婉霞的内心颤抖得厉害,彷佛过去的种种苦痛正在折磨她满是创伤的心——这原本就是他不想张婉霞来参加喜宴的最大原因,但他只是默默地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将一股股暖流传过去。他知道这些往事她始终要面对,他所能做的就是陪她一起来面对。

    小梅一直看着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知道宇文双城正试图帮张婉霞摆脱当年的噩梦,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过了一会,张婉霞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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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人叫道:“新郎、新娘要抛绣球了。”

    听到叫声,不少青年男女都纷纷离席跑出厅外。

    小菊拍手道:“我们也去看。”

    宇文双城望向张婉霞,张婉霞已站起来和宇文双城携手走到大厅外。

    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前面的贵宾席,所以他们旁边是一个靠湖的阳台,在那里也能看到花园中抛绣球的景象。

    小梅和小菊等几个也跟着来到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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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连各派江湖前辈这时也大都走到花园,似乎他们也对看抛绣球有兴趣。

    大厅外是楼家一片花园,花园旁是个湖,离开湖岸数十丈的湖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孤岛,岛上有座高三层的阁楼,阁楼上灯火辉煌。

    与此阁楼对应的是举办喜宴大厅后面的另一座三层阁楼,两座阁楼一般高矮也一般模样。

    大家忽然发现,此时楼满风和云湘就在大厅后的那座阁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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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湘今晚虽然浓妆艳抹,但依然流露出一股江湖女子的英秀之气,她穿着大红色婚衣,脸红红的带着几分羞涩,显得尤其迷人。在她身后站着的是楼灵珠、连忆婉和西门若芷三个。

    楼满风站在云湘身边,此时满面春风却哪有半分醉意。他向下面江南世家和武当等少年弟子微笑着拱手致意,下面和他熟悉的一些江南世家弟子、武当弟子顿时发出一阵喧哗,一片嘻笑起哄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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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湘手中拿着一个丝绸精制的大红绣球,她心中虽然也有忧愁,却只能将这些忧愁深深埋在心中。她拿起绣球,心中默默许了一个愿,然后在一片喧闹声中向湖中抛出绣球。

    众人发出一片欢呼,但奇怪的是绣球并不是落向湖中,而一直飘向湖心岛中那座阁楼的楼顶。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这绣球上串着一根细线,绣球已被细线牵引了过去。

    湖中这时已升起数排木桩,每根木桩间距离一丈,层层展开,连向湖心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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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正感到有些诧异,却见楼台月出现在湖边另一阳台上。

    他朗声笑道:“这里这么多少年英雄,何不一显身手,看看谁能夺得绣球?不过规矩我得先说个明白,各位可以先上木桩,但得等我说开始后才能过去,此外上岛的时候谁落入水中就失去资格。”

    他说话中气十足,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下顿时安静了下来,众少年这才知道想过去抢绣球并不容易,不但需要过人的身手,而且还要有一流的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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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个少年白衣身形一动,已越上一根木桩。

    人群一阵欢呼,有人大叫道:“昆仑玉冠华。”

    玉冠华不过二十多岁,身上所穿衣衫也十分奢华,他相貌并非出众,神情也有些冷漠,但身手矫健神色从容,显得气度不凡。

    他身为昆仑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第一人,名声在西边极其响亮。只是这次不知什么原因,昨天才迟迟赶到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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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又一少年越上木桩,以南宫宇翔、南宫宇扬、西门无极、西门无雪、西门无奇、连城玉为首的江南少年顿时发出一片喝彩声。

    有人叫道:“江南东方公子。”

    少年白衣红腰带,正是江南第一少年东方艳阳。

    江南东方世家的剑法武功向来都为江湖敬仰,数百年来江南东方世家弟子一直都是江南最强的剑客,虽说近二十年楼台月名震江南,但随着东方艳阳的崛起,东方世家当年那种叱咤江湖的雄风英气彷佛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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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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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再有一白衣青年越上木桩,众人更是一片欢呼,大叫“华山姚遇春。”

    也有人叫道:“中原第一剑。”

    江湖少年一代弟子中有南艳阳北、遇春一说,说的就是江南东方世家的东方艳阳和华山剑派弟子姚遇春。

    姚遇春少年成名,虽名动江湖已十年,其实年龄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他浓眉大眼,和东方艳阳相比,更显得有几分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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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昆仑、武当、江南江湖世家都有少年子弟上去,有人忍不住大声道:“峨嵋派怎么没人上去啊?”

    有人笑道:“哪有女孩自己站出来说想嫁人的?”

    四下顿时传来一片笑声。

    虽然各门派戒律森严,但如此喜庆日子,有些少年又喝了不少酒,说话不免有些油滑,各派前辈也都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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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人笑道:“只怕少林派弟子也没人会上去吧?”

    少林少年弟子僧众居多,自然也不能去抢绣球。

    有人道:“武当的少年英雄呢?”

    玄羽道人等武当前辈听到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武当不乏优秀少年弟子,但能与姚遇春、东方艳阳、玉冠华抗衡的,除了古风,却没有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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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又一白衣少年跳了上去,有人叫道:“是岳一鸣。”

    这白衣少年正是来自南海十六岛的少年剑客风涛碎残雪岳一鸣。

    他和东方艳阳是朋友,这次江湖大会他也是姗姗来迟,听说古风的事情,心中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此外他和楼满风也是很熟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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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再有一红衣少年手持一条竹棒,越上了木桩。

    四下传来一阵喝彩声,丐帮中人更是一起以手中竹棍顿地,发出一阵阵整齐的有节奏的声音,同时一起欢呼道:“红莲花”。

    这红衣少年是丐帮八袋长老红莲花,他年纪二十左右,衣衫虽打满补丁,但也非常整洁,不过作为丐帮弟子,相貌稍嫌俊俏了些。

    丐帮这些年也涌现不少优秀的少年弟子,其中风头最劲的就是红莲花、蓝莲花和白莲花三个少年,他们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就已侠名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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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个越上木桩的是一个青衣少年,少年相貌十分朴实,眼睛却很亮,此时和这些名满天下的少年站在一起也却丝毫不落下风,认识他的人知道这少年是青城剑派掌门余梦初最小的儿子余从飞。

    余从飞虽正当少年意气奋发之时,但待人十分谦和,青城派弟子都是四川财大气粗的商贾后人,故此青城派弟子向来很少在江湖寻事,余梦初治派极严,所以这些年很少听到过青城派在江湖上做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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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个少年在场中人却真的大半都不认识,那是个相貌俊朗的少年,看年龄也不过才二十二、三岁,他皮肤有些黑,但一身得体的白衣,站时也有几分气势,眼神中带着几分智慧之色。

    看到他上来,姚遇春、玉冠华、红莲花都对他抱拳致意,显然他们私下认识。

    众人又等了会,却再也没有人越上木桩。

    这少年五白衣、一青衣、一红衣,此时立在湖中木桩上,长衫随风轻摆,在夜风和灯火下显得非常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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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台月朗声大笑道:“抢绣球是佳事一件,各位英雄少年千万不要因此伤了彼此和气,所以这次只比拳脚功夫,不可使用兵器。各位如有嫌手中兵器碍手的,请先放在一边。”

    红莲花微微一笑,将手中竹棒交给岸边一丐帮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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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七名少年跃跃欲试的神情,各派前辈脸上都露出一丝微笑。离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虽然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但眼前这七名少年也无疑是当今江湖中最出类拔萃的少年高手。

    楼台月道:“各位少侠准备——开始!”

    随着楼台月话音一落,七名少年已飞身越向湖心岛,四下响起一片喊声,各派弟子纷纷为自己本门中人喊叫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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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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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众人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从贵宾席那边的阳台中跃起,却化为一道白光跃上离他最近的木桩上,他的位置要比其他少年更远离湖心岛,但众人眼前只看到白光闪现了几下,已抢先登上湖心岛。

    七名少年中,最后一个上桩的白衣少年轻功最好,此时已到湖心岛,他看到有人比自己抢先一步,一拳打了过去。

    那白影转身左手已轻轻挥出一掌,白衣少年觉得对方掌力并不强,但自己发出七成力量的拳头,居然象打在一张网上。

    白衣少年知道遭遇高手,连忙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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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这时也同时赶到,他三人私下交情极深,三人六掌一起向那白影身上打去,但那白影左手单掌再度一挥。他动作奇快,已闪电一般分别与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各自交了一掌。

    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只觉得对方掌力惊人,只震得他们三人手臂一阵发麻,他们身形连连后退退到湖边。

    红莲花、余从飞、姚遇春最迟赶到,白影右掌扬起在他身前化出一个圈,分别又和红莲花、余从飞、姚遇春对了一掌,三人被白影掌力震得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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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一下寂静无声,但随即爆出一阵欢呼声——双城公子!。

    江湖之中,除了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江湖第一少年的宇文双城,还有哪个少年能够如此从容击退七名江湖各门派最顶尖的少年弟子。

    宇文双城微笑着慢慢倒退到阁楼,望着面前这七名少年。

    除了姚遇春,其余少年无不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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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年神色有些惊疑,道:“双城公子。”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白衣少年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还请不吝赐教。”

    说完他已一拳打向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此时已退后站到阁楼下,湖心岛虽小,但也有足够的动手空间。他微笑着身子并不动,却忽然侧身左掌拍出,压在白衣少年的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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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大吼一声,拳上发出十成力量,只是这瞬间却感觉到手背上一麻,拳上的力量顿时消散无踪。白衣少年心下骇然,他双拳雨点般打出,但却被宇文双城左掌五指指点中一一化解,看他彷佛丝毫不用力气,却让白衣少年劲力十足的每一拳都变得疲软无力。

    白衣少年虽并非年少气盛之人,但之前对宇文双城的名声也并不是太在意,此时不禁为宇文双城的武功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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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艳阳一旁笑道:“我等原本就是来助兴的,请双城公子恕艳阳无礼了。”

    说完他一掌击向宇文双城,玉冠华跟着攻向宇文双城另一边。

    东方家的烈焰掌和昆仑派的寒冰掌都是名震江湖的绝技,白衣少年只觉得身边一冷一热两道劲风疾飞而过,扑向宇文双城,心中暗自点头。

    他不想轻易示弱,打起精神又一拳打向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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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双城微笑道:“各位不妨一起上来吧。”

    说话之间宇文双城身子丝毫不动,依然一只左掌上下翻飞,却已极为从容地化解开东方艳阳、白衣少年、玉冠华绵绵不绝的攻势。

    四下更是一片欢呼雷动。

    转眼间宇文双城已和东方艳阳、玉冠华交了数十掌,却见东方艳阳、玉冠华互相交换了一下颜色,彼此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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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忽然发觉,宇文双城彷佛也会东方家的烈焰掌和昆仑派的寒冰掌,而且他居然单掌之间轮番用东方家的烈焰掌和玉冠华的寒冰掌交手,又用昆仑派的寒冰掌和东方艳阳的烈焰掌交手。

    他们只觉得宇文双城的掌力固然深不可测,但更可怕的是他掌上交替发出的寒炎之气在瞬间将将东方艳阳掌中的烈焰熄灭,让玉冠华掌中的寒冰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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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知道,这是宇文双城体内大挪移内功心法发挥到极致时的现象,他是将东方艳阳烈焰掌力在瞬间转移到玉冠华掌中,又将玉冠华的寒冰掌力在瞬间转移到东方艳阳的掌中。

    他出手太快,加上移花嫁木的巧劲,所以令东方艳阳和玉冠华二人以为对方也会自己的这门独门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