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弈坛奇女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西市乃是长安城中的商业中心,唐朝时,国力强盛,威严盛于四方,來自五湖四海的商人都云集于此,长安城便设置了东西两个坊市,东西两市相较,东市离皇城和兴庆宫都较近因此东市之中倒是住了不少达官显贵,成为一片富贵之地,而西市之中却是不同,这里是普天之下经济最为发达的地方,其中店铺林立,各国商货都在这里集散,而且这里乃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因此商队也便以此作为出发点,西市的商品经济便达到一种空前盛行的境地,

    史云扬几人來到西市的时候,发现西市四周全都筑起了高墙,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从牌坊口进去,这才发现西市之中实在是繁华地不可想象,店铺成群,招牌幌子如林间密叶,一走进这里,便感觉不到朱雀大街上那种宽松的氛围了,这西市之中摩肩接踵,放眼望去都是人海,一声声招徕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甚是嘈杂,不过这嘈杂的声音之中却又能让人感受到这西市的热闹,

    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行人走了很久才走到一条酒肆的街道,月无艳带路,几人也就不多问,只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史云扬拉着冉倾珞的手,生怕她被人流冲散了,半个时辰之后月无艳终于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來,

    “诸位恩人,这便是舍妹的酒楼了,诸位稍待,我去去便來,”月无艳说道,

    韩仑道:“月掌柜请便,我们等着便是,”月无艳颔首表示谢意,遂提了衣裙,领着秋云秋菱二人,一步步小跑上台阶,消失在门厅之内,大难之后得见亲人,恐怕再也沒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众人这才打量这家酒楼,这酒楼装饰得甚是讲究,朱红的漆柱,澄黄的绸缎,雕栏画壁,檐角如飞,门厅之中客人进进出出,门外大气的一排阶梯上站着几名小厮,迎进送出,笑脸盈盈,从这酒楼的排场看來,定然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

    不多时只见一名端庄得体的清瘦女子从那朱红的门中疾步走出,她身上穿着宽松的博带,露出雪白的双肩和丰满的双乳,脸上还带着泪痕,一看便知是匆匆出门,沒來得及换上装束,那女子的长裙在地上拖曳了很长一段,随着那女子的步伐,似波浪般摇曳,

    “几位客人可是从且末而來,”那女子走近徐徐一礼,月扇捂在胸前道,

    众人点点头,那女子轻轻一扬衣裙,身子顿时跪地,向众人一拜,众人一惊,韩仑伸手去扶,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那女子道:“小女子月倾城,是这间五湖酒楼的老板,家姊蒙难,幸蒙几位仗义出手,这才有我们姐妹相逢之时,此恩此义,如同再造,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罢就要再拜,韩仑连忙将她扶住,手上微微使出一股巧劲,便将月倾城扶了起來,

    韩仑道:“且末一事,我们都深感同情,不过也算破财免灾了,你姐姐沒事,这便很好了,我们所做很少,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月倾城摇摇头,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钱财又哪能赚得尽,家姊沒事,这便是最大的幸运,便是让小女子将这五湖酒楼全部接济穷苦,以换來家姊性命,小女子也定然不惜,”

    冉倾珞道:“你和你姐姐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月倾城笑笑,道,“几位客人还请入内吃几杯水酒,让小女子一尽地主之谊,请,”

    韩仑道:“不必客气,月老板请,”

    众人随月倾城踏上阶梯,刚一踏进这酒楼的大门便听见一阵强烈的喝彩之声,韩仑好奇问道:“什么这么热闹啊,”

    月倾城道:“今日酒楼里來了位奇人,才思出众弹得一手好琴,又写得一手好字,墨画、乐器似乎无一不通,当下正在与人对弈,看來又赢了一局,”

    韩仑奇道:“竟有这样的人,我可一定要见识见识,”韩仑拨开拥作一团的人群,忽然看见大厅之中七八张桌子摆成一个环,每张桌子上都搁着一盘棋,八张桌子上的棋局边上都各有一名男子,手执棋子冥思苦想,在这八张桌子中央,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正手执一子,轻轻落子,顿时又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韩仑放眼看去,那女子方才走了一招平三七,一子落下,便从黑子的江山之中提出了二十多枚棋子,棋盘之中顿时空出了一大片,黑子所有纵横几乎已经被切断,难以再成气候,显然已是败局,那男子手上的棋子顿时落地,那人傻傻的看了半晌,发现这一局确实已无转机,可是却仍然不愿起身,手中指节都是捏的咯咯直响,像是特别为难,

    “输了就是输了,认输吧...”

    “赶快磕头吧...”

    “别赖在那儿了,丢人现眼...”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唇枪舌剑都是对着那输了的人,那人一咬牙,道:“我输了,愿赌服输,”说罢,长袍一扬,跪下身來,对着那青衣女子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再飞快地起身,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消失不见,

    众人俱是大声喝彩,史云扬一行人却是一惊,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如此轻贱自己,这女子竟然以此作为赌注,实在是可恶,

    韩仑侧耳问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道:“兄台,他们赌的什么啊,”

    那书生诧异道:“你刚刚來,”

    韩仑点点头,那书生道:“你沒看到吗,这些人要是输了就得向她磕头,”

    韩仑道:“那她若是输了呢,”

    那书生嘻嘻一笑,道:“谁赢了她,她就嫁了他,这可是她亲口说的,不过这女子可真是了得,同时与八个人对弈,并且还能保持着绝对的优势,到现在为止,已经下了四五轮,三四十个人都俯首磕头了,真是不简单,”

    韩仑听罢又是一惊,心中却微微一怒,竟然有人拿自己的婚事和别人的尊严來赌博,实在是有些可恶,韩仑看向场中仅剩的四张棋盘,其上的黑子却都各自处于危急之势,

    “去五四,”

    韩仑看着那青衣女子面前的一张棋盘,喃喃道,果然那女子正好一子落在去五四的位置上,那人顿时便傻了眼,急得眼中都掉下泪來,韩仑心中叹道,“可惜啊可惜,这一招要想翻盘其实很简单,孤军深入一子,插到上七八的位置,即使这一子会被吃掉,但是已经形成了环状合围之势,这女子的白子定然回防,消灭内患,此一來,外部的棋子便可趁机推进,那女子虽然强盛,但是这般下到最后,白子即使得到黑子八目的贴子,也绝对能够险胜,在场这么多人,竟然无一人发现,”

    那人一垂头,手中的黑子掉回了棋盒,那人一言未发,重重在桌子上一拍,所有的棋子顿时一颤,那人一脚将凳子踢开,跪下身來,飞快地磕了三个头,恨恨地走出了五湖酒楼,

    此时那女子从那局棋转过身來,应对另一局,史云扬这才看清楚她的脸,这女子一袭淡绿青衣,身材曼妙,露出一对如雪香肩,瓜子脸,丹朱唇,眉如新月,指若削成,史云扬顿时看得呆了去,这样的一个绝色女子,难怪会有这么多的男人为之趋之若鹜,不惜以尊严作为赌注,

    忽然间,冉倾珞轻轻拉了拉史云扬的手,史云扬几人已经被月倾城带上了二楼,从楼上看那几局棋甚是清楚,史云扬正在想着最后三局的破解之法,却被冉倾珞打断了,

    “怎么了,”

    冉倾珞道:“你看那女子的头上,”

    史云扬依言看去,只见那女子一头青瀑如水,发髻上插着一支绿色的簪子,正是那支灵蛇缚月,

    史云扬略惊,回首看她,道:“看來这簪子真的不是你们族中独有啊,”

    冉倾珞道:“我总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史云扬笑笑,道,“这世上奇女子虽多,可也不是都能比得上你的,”

    冉倾珞淡笑不语,只是一直看着一楼正在进行的棋局,

    不多时,剩下的三人也陆陆续续的认输,磕头走人,那女子理了理衣裙,轻轻站起身來,准备离开,

    “男人上跪天,下跪地,中跪君王、父母、恩师,哪有随随便便对着一个女子下跪的,姑娘如此轻贱他人尊严,岂无半分愧疚之心,”

    这说话的自然便是韩仑,他一说话,整个大堂顿时鸦雀无声,史云扬和冉倾珞也是吓了一跳,

    “韩公子这是要...”冉倾珞讶然道,

    罗啸成嘿嘿一笑,道:“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那女子转过身來,莞尔一笑,道:“公子可是想要挑战,你若是能赢了我,我自然跟你走,”

    韩仑道:“好,那我便与你对弈一局,一对一,我若输了,不但磕头,还会以五千两银子奉上,若是姑娘输了,也不必委身在下,只需向众位挑战者陪个不是,”

    那女子打量大量韩仑,笑笑,道:“好,我同意,我要是输了,我不仅赔礼,照样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