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萧云鹤心中微微悸荡了一下,“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等他们出生以后,再来取名吧。他们生在我家里,从一出生起,就要习惯和接受这种多舛的命运。这就是他们的命!”

    武元衡无言以对,只得默然。

    数日以后。到了剑阁。正值盛夏,烈日高照天地蒸腾,山林之间闷热无比。将士马匹都有许多中暑迹象,苦不堪言。萧云鹤和马燧等人决定,在剑阁稍事休息一下,避一避暑气。

    其实马燧心里仍然有些嘀咕,要当着剑川军和蜀地百姓的面。将汉王带走,毕竟是一件挺有风险的事情。因为将来,汉王的安全问题,就全靠他来保障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左思右想。发现之前在自己心目中神圣无比的皇帝,似乎并不是那么完美。汉王到了国都,照情形来看,的确是什么样地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唯一最安全的法子……就是汉王不入京!

    时到今日,一切都反过来了。当初最想将汉王带入京城的人。现在倒是不愿意汉王这样做。相反,汉王自己,却是已经做下了决定。要往国都走一遭。

    还没过几天,朝廷的使者倒是来了。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催马燧速速回京交旨。

    对此,马燧颇为无奈。皇帝和朝堂上的那些人,哪里知道军人的苦。蜀道本来就艰难,现在大战之后伤员颇多,在剑阁略作休养,也是为了这些伤员地性命着想。暑之中。这些伤员哪里还经得起什么颠簸。皇帝这么着急的催他回去,无非就是有些担心他和汉王混在一起日子久了,也生出什么异心来。

    对此,马燧也只能苦笑,并按照圣旨所说的去办。

    大军开拔。汉王同行。

    和上次决定赴京时一样。萧云鹤带上了苏菲儿、俱文珍和独孤凡三人,以及十一个汉王府铁卫。之前就已经将西川的事情做过安顿了。这一次走,也没什么值得挂念和担心的。有武元衡那些人在,西川肯定不会再出现什么大地问题。吐蕃已经彻底被打痛了,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有什么动作。至少,他们也要顾及着五六万俘虏的性命。吐蕃的人口也就那么几百万,就算全民皆兵,数量也是有限的。五六万人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途经山南西道兴元府,节度使严震亲自出来迎接。

    年近七旬的严震,身板依旧很硬。一席青袍白须飘飘,颇有几分神采。老头子带着三千铁甲在兴元府城南三十里相迎,铮鼓齐鸣彩旗飞舞,一个欢迎仪式搞得颇为热闹。

    对于交情不多地严震,萧云鹤还是非常感激的。之前第一次剑川保卫战中,严震派马勋率领二万生力军前来相助,成了剑川军中一支极其重要的力量。二人之间也因为那一次地剑川保卫战,开始了神交。而且,交情一天天深厚。

    大军被请进了兴元府略作整顿。马勋所率领的三千兵马,也算是交了差,回归了兴元军中。

    入夜时分,一场揭风宴方告结束。严震很热情,年已七旬了仍然亲自陪酒。萧云鹤与马燧这些人,可都是海量,将老头子灌了个七晕八素。萧云鹤刚刚回到安排的馆驿里,马上就有人来访。

    不是别人,还正是刚刚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搀扶着退下酒宴的严震。现在看来,老头子哪里有半分醉意,清醒得很。

    “汉王大人!”严震拱手长身而拜见,一丝不苟。

    “严公快快免礼!”对于严震这种敦厚长者,萧云鹤一向十分的尊敬。

    二人分宾主坐了下来。严震抚着亮白的胡须,表情有些严峻。

    “严公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赐教?”看到严震这副表情,萧云鹤自然认为他是有要事前来。

    “其实……臣下也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来讲。”严震摇了摇头,说道,“臣下与汉王的恩师颜老太师,有四十年的交情,几乎不分彼此。所以,早在数年之前汉王还在国都时,臣下就对汉王十分地熟悉了。颜老太师曾给臣下写过几封信,说起过大人的事情……时到今日,老朽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大人就是颜老太师在信中所说的,真的是那个难得的英主。可是大人……老朽有一事。一直梗怀于胸。当初皇帝将你赶出国都,大人好不容易才在西川立足,打下了一片天地。可是为什么,现如今你又不顾生死地答应上京呢?如果……老朽只是说如果,到时候有个什么闪失。大人这一生就要化作了飞灰,大齐,也要失去了希望啊!”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多谢严公器重,有劳老人家担心了。其实……不会有什么问题。”说罢,萧云鹤就将进京地一些理由,和自己所做一些安排跟严震了说了个清楚。

    严震听得仔细认真,时不时的还打断一下发表意见。萧云鹤也将一些最为凶险的地方。轻描淡写了一番,不想让老头子有多担忧。

    最后,严震总算是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静了半晌,说道:“大人。其实老朽还有一件消息告诉你。”

    “什么?”

    “就在六日前,颜老太师……仙逝了。”严震的声音很是低沉,透出无尽的伤感。

    “什么?老太师他……”乍听到这个消息。萧云鹤也颇感震惊。

    颜诗章去世了!

    “是地……”严震的声音有些嘶哑,伤感的说道,“老太师八旬高龄,仍然老骥伏励,志在千里。近一两年来,大人的事情在大齐天下闹得沸沸扬扬。老太师身患重病,也四处为大人奔走。实不相瞒,如果不是老太师亲自来过一趟兴元府。之前的西川保卫战,老朽还未必就会发兵帮助大人。可惜啊,这么好地一个人,就这么去了!”

    萧云鹤听到这番话,心中也忍不住有些酸楚和难过。连连摇头道:“的确是很可惜。失去了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老太师仙去,对大齐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损失啊!”

    “哎……”严震长叹一声。“我与老太师,相识相知数十年,还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过。为了一个人,不顾自己老迈将死,亲自到兴元府来游说我。其实……他只要写一封信来说说,完全就可以了。可是,老太师就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他怕信在路上出问题。而且……用他自己地话说,这么重大的事情要请我帮忙,如果不亲自来,不能体现出诚意。诚意、诚意啊!现在,还有多少人在乎这东西呢?”

    “我在乎。”萧云鹤淡然的说道,“人无信不立。我从来都是最在乎诚意地。”

    “大人,不是老朽罗唆……”严震不无担心的说道,“皇帝对你的忌惮,几乎是天下皆知。你有诚意赴京和解、洗脱误会。他却未必有诚意会相信你。所以,你此行必然会万分的凶险。你……你可以作好准备啊!”

    “严公不用担心,没事的。”萧云鹤自信的微笑。

    严震略略点了点头:“大人歇着吧,老朽告辞了。他日到了国都……烦请大人在老太师的坟头,替老朽多烧一柱香啊!就说……用不了多久,老朽就来陪他了。上次他来兴元府,我们的棋还没有下完呢!”

    “嗯,一定!”

    看着严震苍瘦地背影,萧云鹤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伤感。

    颜诗章,严震这些人,都是大齐天下的名仕、能人。可是这些人,终其一生,也没有焕发出多大的光彩。现在死的死,老地老,真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天下从来不乏千里马,缺地只是伯乐!

    萧云鹤的眼中,精光流溢。

    第二天,萧云鹤与马燧不顾严震的力劝,离了兴元府,坚持起程了。出了山南道,路就好走一些了。大概再行军半月,可到国都。

    离国都越近,萧云鹤心中就越发的感觉有一股特别的思绪要涌起。

    国都……几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何尝想过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回来?

    真是苍海诡谲,世事难料!

    与此同时,马燧的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这一次皇帝可是派他出去征讨西川的,没想到却反过来和被征讨对象合作了一把。也不知道,皇帝对这样的事情会怎么理解、怎么看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样的事情到头来,就是“君”心里不痛快。

    众人各怀心思,一路到了关内。国都,已经近在咫尺。几乎就可以嗅到国都城中特有的那种奢靡味道。清晨的薄雾之中,巍然磅薄的国都城,俨然如同沉睡了的巨人,纹丝不动。远远看去,巨大的城池仿佛就屹立在天地的尽头,脚踏沃土头顶苍穹,透出一股雄楚彦与大气。

    每每看到国都城,萧云鹤心中都会忍不住想起自己在这里发经历的一切事情。无论是前世身为秦王还是皇帝,仰或是今生在这里的点点滴滴,都会涌上心头来。

    国都啊……我又来到你的眼前了!苍天厚土,这一回我又会经历什么样的是非和命运?!

    十余万大军集结整队,准备扎下营寨,听候圣旨行事。

    萧云鹤和马燧策马立在高处,展目看向国都。

    “大人……到国都了。”马燧长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还有最后的机会现在折回。放心,没有人会知道,你曾跟随大军到了关内。末将只是不想,大人将来会后悔。”

    “放心,我不会后悔的。”萧云鹤脸上泛起自信的微笑,“我这人,有一个习惯。就是不太喜欢后悔。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没什么可后悔的。马大帅----送本王入京吧!”

    国都的街头,一如往日的热闹非凡。岿然屹立的城头高高在上,比平日多了一倍的士兵们执戈立戟,一脸肃然。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头,因为一拨人的到来而突然变得气氛有些紧张。

    “那是汉王么?”

    “不知道,应该是吧……几年没见,变化不大。我曾经见过两眼的。”

    “他真的回京了啊?是马燧抓来的吗?”

    “别乱说话,小心……”

    低声的议论不绝于耳,形成了一片轰鸣声。其实并没有铁甲军士开道,但大批的民众自发的站在街道两旁,都对走过城门的这一队人行注目礼。

    萧云鹤换上了紫色亲王袍服,头戴一顶三梁金顶冠,骑在大白马上昂然走上了朱雀大街。马燧等人从旁跟随,落后半个马身。

    他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的激动和感慨。可是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仿佛就要突破胸腔破体而出。

    三年了……弹指间,离开这座与他命脉相惜的帝都,已经过了三年。这三年对于苍海万年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可是对一个人来讲,却是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很显然,现在的他,就发生了这样的转变。当初在国都时,又何时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个方式重回帝都?眼下看似平静的一切,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出平波下的汹涌暗流。

    这一次,至从第一脚踏上国都的城砖开始,萧云鹤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是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从这一刻开始。他与皇帝之间地较量,除非有一方败退或是倒下……否则,谁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云鹤,也在让自己的心慢慢变得冷、硬起来。

    唯有这样,才能生存,才能取胜。

    很无奈,很残酷。

    但这就是生存的法则。

    一行人走过朱雀大街。途经汉王府。府门前和往日一样的,朱红大漆门,两座石狻猊。但是,比以前多了一队严阵以待的甲兵。

    “末将拜见汉王大人!”一名小校模样的人小跑到萧云鹤面前拜道,“奉皇帝陛下御旨。恭迎汉王一行入住汉王府。”

    “哦,有劳你了。”萧云鹤也没有说什么,对后面的车驾招了一下手。一行人在小校地带领下,进了汉王府。

    汉王府还是和往日一样,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俱文珍和苏菲儿下了车子。马上开始忙活开来。皇帝还真是想得周到。汉王府里已经安排了十几个丫环仆人,只等汉王一到,就可以伺候人了。

    可心思细密的萧云鹤清楚得很。这些人恐怕都不是一般的仆役。要不然。哪里会有这样姿色出众的丫环,和专业的仆役?这些人,肯定是宫里地宫女和杂役,经过严格选拔的---皇帝心腹。

    在宫中住过数十的年的萧云鹤,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皇帝地用心,昭然若揭。萧云鹤暗自冷笑。

    马燧也跟着一起进了汉王府,跟着一起忙活了一阵帮了一些小忙。自己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终于到了最后的交锋时刻了,皇帝与汉王之间。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见面,然后开始对决呢?

    萧云鹤地心里反而变得宁静起来。越是面临大敌和重大事件,他反而出奇的冷静,这几乎成了他本能的习惯。既来之则安之,皇帝会出招的。等着见招拆招好了。这样的战争,是没有既定的套路和格局的。任何时刻都有可以发生任何事情。

    傍晚时分。萧云鹤一行人等刚刚吃过了早餐,皇宫里就来人了。

    预料之中,皇帝单请汉王进宫见驾。

    所有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萧云鹤将衣装略作整点,不作迟疑地跟皇宫来使往大明宫而去。

    皇宫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每一个人看汉王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萧云鹤满不在乎,昂首挺胸朝大明宫紫辰殿而去。

    皇帝就在书房。

    第一脚踏进去的时候,萧云鹤感觉房间里比较暗。侍立在一旁的窦文场和另外几个宦官,脸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气。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萧云鹤心如止水,表情波澜不惊;老头微微扬起了一些眉毛眼睛里闪过了道厉芒,马上又泛起了笑意。

    “儿……臣萧云鹤,拜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云鹤跪了下去。时隔三年,他感觉这一次地一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违心,都要让他郁闷。

    “云鹤快免礼!”老头笑容可掬,“窦文场,快给汉王看座!”

    一张锦锈圆敦的小座椅被搬了来,萧云鹤规规矩矩地坐了下去,不正眼看老头,就和着他发话。

    “嗯……三年不见,变化不大。云鹤还是那个云鹤。呵呵呵!”老头仿佛笑得很爽朗,如拉家常一般的说道,“这一路来辛苦了吧?蜀道艰难,天气又炎热。看看你,都晒得黑了。”

    萧云鹤拱起手来面露微笑:“托陛下鸿福,儿臣一切都还安好。”

    “嗯,那便好。”老头随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朕已经派人将你的汉王府打点了一番。怎么样样,还满意吧?”

    “回陛下话,非常满意!多谢陛下费心。”

    “嗯……爷俩就不必说客气话了。”老头摆了一下手示意窦文场等人退下去。等了片刻才说道:“你离开国都,一去三年。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可真是多。朕也非常的想念你。兴许有些奸人挑拨让我们父子之间出现了隔阂,但朕已经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云鹤,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呀!家和万事兴,朕还需要你这个能干的儿子,替朕打理江山做许多的事情呢!”

    萧云鹤面色不心的站起身来。拱手拜了一拜说道:“父皇明鉴!先前的误会,就是吐蕃人地离间诡计。现如今,儿臣已经将吐蕃大相尚结赞一行人等拘押到了国都,从他的嘴里,可以得知一切事实的真相。儿臣也想将之前的语会澄清,已还儿臣清白,让大齐的天下不再生出内乱来。”

    “嗯。好,很好。”老头笑眯眯的点头微笑,“这件事情,你做得非常之好。朕得知了西川大胜的消息后,惊喜万分。于是马上派人到西川宣旨。让你与马燧快快回京来---朕要对你们二人大加封赏!”

    萧云鹤面露微笑:“多谢陛下!儿臣只是做了份内之事,不敢奢求封赏。倒是马燧和许多地官将士卒立下了大功,陛下理应对其封赏。”

    “呵呵,你果然很识得大体。”老头笑道,“封赏的事情。朕已经下令让阁部会同礼部商议了。对了,清明的时候你没赶得及回京参加祭祀,朕亲自在列祖列宗面前给你烧了香。解释了原由。稍后,你有时间自己去一趟太庙吧。可不能惹了老祖宗们误会和生气哦!”

    “是!”萧云鹤拱手应了下来。心里却是骂开了:我这个楚彦球,是在对我含沙射影么?你已经惹了你的老祖宗生气了!

    老头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什么事情从不正面说清楚。眼下,他只拉着萧云鹤扯家常,一副敦厚长者的样子。可是二人之间地空气里,仿佛都已经弥散了一股紧张的味道,让人分明感觉出二人是貌合神离。勾心斗角。

    “对了。”老头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说道,“太子很想念你这个皇兄。等下你离了御书房,就去一趟东宫吧。还有小文安,他听说你要回京。高兴得手舞足蹈,天天在东宫那边。缠着太子要去你府上等你,呵呵!”

    “嗯。儿臣稍后就去拜见太子大人。”萧云鹤也没说太多。老头这是在大打亲情攻势,顺着他好了,看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老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说道:“太子早在东宫给你收拾出了一个房间,等着邀请你去小住几天。你难得回一趟京,也别这么急着回去。就应了太子的心意,在东宫住些日子吧。汉王府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朕派窦文场每天去照料照料就行了。你们兄弟一向感情比较好,现在正好在一起叙叙么!”

    萧云鹤心头一震: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让我住在东宫,软禁么?!

    “怎么,你不愿意?”老头故作疑惑状。

    “哦,不!”萧云鹤说道,“儿臣也很想念太子。只是……儿臣怕给太子添了麻烦。多谢陛下的关心照顾,汉王府住着也还很舒服。而且,儿臣带来地几个随从,都是战场上横行惯了的粗人,不太懂规矩。如果没有我从旁管束,我怕他们在国都闹出乱子来。”

    “哦,这有什么关系?”老头释然的说道,“你们是兄弟嘛!兄弟之间还讲这种客气么?你从西川带来地随从没多少人吧?朕将他们安排进皇宫里,临时担任东宫戌卫好了。等你要走的时候,就再带走。这样你就能将他们带在身边管束了。另外,你的侍婢和宦官估计也是用得顺手了,也一并带在身边吧----多和太子相处相处,你们兄弟二人,彼此应该好好的相处的,以作天下概模嘛!”

    “是……”萧云鹤拱手应了下来,表情淡然,也没表示什么。心想好歹将自己的几个人要到了身边。

    他知道,这已经是老头所能想到的,最为缓和的手段了。姑且不妨顺着他地藤摸上去,看看到底能摘到什么瓜。

    “嗯,好、好……”老头连着好了好几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好。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朕今日有些累了,你赶路也很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既然你准备和入住东宫了,就明天再去会太子吧。明天,朕会让窦文场带人去汉王府接你。你回去后,做做准备。好了,你且先退下。”

    “儿臣告退。”萧云鹤拱着手,退了出来。

    门口,窦文场半阴不阳的对着萧云鹤拱手哈腰的行礼:“汉王大人千岁,千千岁。”

    “窦大人也别来无恙?”萧云鹤瞟了他一眼,自顾昂扬走了。

    窦文场看着萧云鹤的背影,冷哼一声,露出一个冷笑。

    萧云鹤缓步走出了紫辰殿,看着夜幕之中的大明宫,心中反而出奇地宁静。老头还是那个老头,当着面绝对不会表现出什么不满或是敌意。他的一些手段,处处透着小人心态,很让人恶心和厌烦。他这样单独将自己叫了去,却只是闲拉家常,对发生地大事只字不提。无非就是为了表现自己心胸宽广。可是他越是这样,越是欲盖弥障。这个心胸狭隘的小人,说不定已经在心中把汉王处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一个目光短浅、智术更短浅的窝囊废!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就是皇帝。

    萧云鹤闷闷的长哼了一声:“来吧……我早就说过,不会再退让,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要分个胜负死活,那么,倒下的那个,肯定是你!”

    “什么?绝对不行!”独孤凡显然有些生气了,很是忿然。

    萧云鹤在一旁笑道:“我知道这的确有些为难。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你就委屈一下吧!”

    “可我是男人!”独孤凡压低了声音怒吼,“你居然让我扮成丫环和你一起住进东宫!我简直就是污辱!”

    萧云鹤耐心的说道:“你戴上青铜面具的装扮,实在是太特立独行引人注目了。皇宫里不比别的地方,越显眼,就越能招来祸患。现在我们时刻如履薄冰,不能不小心。现在,你是我身边最重的一个帮手。如果你都不肯帮我,我还能靠谁呢?”

    独孤凡呆了半响,恨恨的道:“那好吧,就依你的。不过,我可不想在东宫里多住一天,你最好想办法早早离开那个鬼地方!”

    “好!”萧云鹤呵呵的笑道,“苏菲儿,快来……帮独孤凡化妆打扮!”

    独孤凡心里像十几条毛虫在爬一样,郁闷极了。

    随行的兵丁们简单的准备了一下,只等汉王出发了。

    过了一会儿,独孤凡房间里传出了苏菲儿的一声惊呼“呀-

    萧云鹤上前敲门:“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苏菲儿连忙回道,“大人稍等,马上就好了。”片刻后,苏菲儿上前来打开了门,表情很是有些惊异。

    “倒底怎么了?”萧云鹤问。

    “没什么呢!”苏菲儿有些惊讶和害羞的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独孤公子长得……和王妃好像。化了妆穿上女儿妆,比谁都漂亮。”

    萧云鹤摇头苦笑,扬了扬手:“你先退下。”

    进到房里,独孤凡正郁闷的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

    “你满意了?”独孤凡转过头来。一脸的怒气。

    萧云鹤仔细一看,乖乖不得了----果然是个大美人!虽然只是穿着普通丫环的服饰,可是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极为标致的美人。萧云鹤忍不住哑然失笑:“不错,很不错。只是……你少一点抛头露面吧。不然,以你的这个长相,实在是……惊艳,招摇了一点。”

    “哼!”独孤凡郁闷不堪。“我虽是长着女人脸,却是男儿声。除非我扮哑巴,否则瞬间露馅。”

    “行,那你就扮哑巴吧。”萧云鹤说道,“我就说。你是独孤王妃的一个姐妹,天生哑巴,是我地帖身侍婢。”

    “随你。”独孤凡说道,“要不是为了我妹子,我怎么会忍气吞声忍受这种窝囊事。你最好是不要又玩什么险计。保住小命再说。皇宫那种地方,再高的高手,也没把握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来。到了情非得已的时候。你就躲到凌烟阁地道里去。”

    “我知道的。一路看放心,不会有事。”

    太子李诵倒是表现得很热情,已经派了自己东宫詹事府的人,来汉王府迎接汉王一行人。六七辆紫色的绍车已经摆在了汉王府前。

    萧云鹤一行人上了车,径直进了皇宫,直到东宫。

    李诵也亲自到了东宫容德殿前,迎接汉王。几年不见,李诵的变化比萧云鹤地大。面相看上去,明显成熟了许多。颌下有了一些黑须,脸色表情也深沉了一些。他穿着一身皇储黄袍,头戴金梁冠,看来装束还挺正式。

    萧云鹤下了车。李诵已经迎了上来。

    “拜见太子!”萧云鹤拱手先行了一礼。李诵也慌忙回礼:“皇兄远来,愚弟有失迎讶。还请恕罪、恕罪!”

    “太子太过客气了。”萧云鹤笑容可掬,“打从今天起,微臣就要在东宫叨扰你了。”

    “皇兄这是哪里话?”李诵还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皇兄远在西蜀,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这一次一定要多住几天才行。来人,快给汉王大人一行搬取行礼,安排客房----啊,这一位是?……”

    李诵的眼神,完全定格在了独孤凡地身上。

    独孤凡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眼光,心里一阵犯窘,脸上就快要露出了怒气。没办法,只得忍耐。他学着女人的样子,款款行了一礼。一旁的苏菲儿险些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萧云鹤连忙解释道:“这是我地小姨子----独孤王妃的一个姐姐。天生不能言语,无法给大人问安,还请恕罪。”

    李诵脸上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他盯着独孤凡看了半响,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说道:“原来是皇兄地宝眷,愚弟真是唐突了。皇兄快请,宴席已经备好了。愚弟为皇兄揭风洗尘。”

    “太子先请!”一行人朝容德殿走去。

    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自然是让独孤凡心里一阵恼火郁闷。萧云鹤心里也想了起来,当初墨衣在国都的时候,太子可是将她请过去做过客。要说太子对墨衣没有企图,绝对是瞎话。像墨衣那样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讲,然是人见人爱。可惜后来墨衣在汉王府穿了帮,不得不离开了国都。为此,李诵肯定没少郁闷。后来又听闻墨衣在西川嫁给了汉王,难保就要打翻了醋坛子。也难怪他刚刚看到和墨衣有几分相似的独孤凡时,做出那种表情了。

    对于太子李诵,萧云鹤并不是太了解。只是在印象里,感觉这个人比皇帝要厚道一点,但也绝非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敦厚老实。他的心术城府,比皇帝要厉害多了。至于在男女之事方面气度如何,还真的不太清楚。他会不会因为墨衣地事情,而在心里对汉王耿耿于怀呢?也许除了李诵自己,谁也不清楚。

    酒席间,李诵表现得很是热情和客气,做足了一个弟弟的样子。只不过他的酒量似乎并不太好,没喝几杯就有些舌头哆嗦了。不过他的自控能力挺强的。知道酒量不行也就没有逞强和汉王这样地海量人仕舍命相陪。酒至半酣以后,他却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地眼神,不停地朝独孤凡的身上瞟。

    独孤凡侍立在萧云鹤身后伺候,早就感觉到了太子暖昧奇怪的眼神,心里一阵恼火和郁闷,恨不得飞身而起一剑就削了这个家伙。

    酒席散后,萧云鹤一行人等。自然是回客房安歇。东宫可就不比一般的亲王府了。这里有东宫六率的皇家卫队,人数不下五六千人,全是太子自己的私人武装。东宫地官属僚属设置,也十分的完备充分,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和小皇宫。东宫六率的人专职保护太子戒备东宫。将这里戒备得宛如铁桶。、不得不说,皇帝和太子针对如何对付汉王,还真是动了一些脑筋的。关进大牢?显然是不合理的。汉王立功归来面见皇帝,是积极主动地要讲和。皇帝如果这样做肯定做招致全天下人的反对。如果将汉王放任不管,显然又不会放心。鬼知道他会在国都城里干出什么事情来呢?李晟、李怀光那些将军现在也在国都。仕族之中他与郭家的关系也不错。

    左右算将起来,将汉王留在东宫软禁,是最合适不过的办法了。

    一路走来。萧云鹤看到东宫里是三步一亭五步一岗,自己一行人所住的院落,更是防备森严。汉王自己所带来地那十一个卫士,也被安排在了汉王旁边的客房里居住,当成了客人来看待。负责守卫的卫士则全是东宫六率地人,人数极多,明显比其他地方的守备禁严多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明白,这哪里是什么款待。根本就是软禁。萧云鹤看在眼里也不发作,只在心中冷笑。言行举指却是悠然自得,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和不满。

    入夜之后,萧云鹤正准备安歇,太子倒是来亲自拜访了。走巧走到门口时碰到担着洗脚水离开的苏菲儿。李诵特意多看了几眼,啧啧的赞了几句。说汉王身边的侍婢都这么漂亮。弄得苏菲儿小脸通红,羞急的走了。

    “皇兄对这里可曾满意?”李诵笑容可掬十分的热情,“愚弟怕手下人手脚笨伺候不好皇兄,特意前来看看。皇兄有什么不满意地,只管跟我说。那些蠢笨的下人,只管打骂就是,不必客气。”

    “不,很好,我很满意。”萧云鹤微笑道,“太子手下的人都很能干,将这里打理得非常不错。我住在这里,感觉十分的舒服和安全。”不轻不重的,萧云鹤将李诵挖苦了一阵,暗指他派了那么多地兵在外面看着。

    李诵却是装傻充愣的呵呵笑道:“皇兄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萧云鹤眉头微皱:“太子……什么事情吗?”

    “呃?咳!……”李诵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大事是没有,有些小事想同皇兄说说。”

    “那就说吧。”萧云鹤心中冷笑:还能有什么事情?皇族子弟之间这样凑到了一起,不聊公事私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声色犬马这种事儿。看李诵这副尴尬的表情,难道他又一眼瞅上了独孤凡?

    那可就有点意思了……

    “皇兄……”李诵的脸上挂起了暖昧的笑,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你身边的侍婢,果然个个天姿国色呀!”

    萧云鹤回之一个暖昧的笑:“怎么,有你看上的么?兄弟之间别客气,有话就直说吧。”

    “嘿嘿……皇兄果然是直爽人。”李诵一副憨态的贼笑,表情显得很是古怪,“愚弟想知道,那个独孤氏……也就是皇兄的姨姐,跟皇兄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