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臣怪眼怒瞪,几乎就要上前几刀劈了这几个阴人。正在此时,西北方向传来了一阵号炮惊响,更有阵阵吼声传来。

    众人齐齐一惊:“有战事?!”

    武元衡等人正欲快步奔向玄门关,一队马卒正奔到了刺史府门前。翻身滚落下马大声疾呼道:“汉王大人回府!”

    “啊?!----”一时间,呼声四起。欢喜、惊愕,不一而足。墨衣更是不顾形象地翻身骑上了来使的快马。众人只看到一身王妃盛装地墨衣。骑着一匹大黑马如一团彩云般直朝玄门关奔去。

    武元衡的脸色终于舒展开来,转身对着呆愣当场的窦文场等人徐徐说道:“诸位,汉王大人回来了。请准备宣旨吧。”

    “哦……是、是……”窦文场等人就像是泄了底气一般,顿时没了丝毫威风。

    玄门关前,已是人山人海。萧云鹤换了一副鲜亮的衣甲,骑着擦洗得干干净净的青骓马,左右带着李与马勋,昂然走进了城中。眼看着消失了半月之久地汉王去而复返安然无恙。齐军将士发出了阵阵欢呼,城头上放起了号炮,如同欢庆胜利。

    拥挤的人群之中,一团彩云如同排浪开涌一般的奔来,众人齐齐给她让路。萧云鹤远远看到。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墨衣……

    “汉王!----”远隔数十步远,墨衣就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湿润了。齐军将士对于这个女中豪杰本就早早有了认同,这时跟着一起起哄地欢呼道:“汉王、王妃!”

    墨衣策马奔到萧云鹤马前,早已是泪眼婆娑。萧云鹤也颇为开心的哈哈一笑,拉住她一只手,另一手托住了腰,用力一把将她提了过来,二人同乘一骑。齐军的欢呼声更大了。墨衣也全然不顾人多,蜷缩在萧云鹤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臂。

    玄门关前,越发地热闹。以至于队伍进城的速度变得极慢。不久武元衡等人赶来维持了一下轶序,才让汉王等人迅速的进了城来。

    武元衡、高固和宋良臣等将,一一前来参拜。萧云鹤见了这些人,自然也是高兴。又听闻窦文场连番在维州大闹,而且朝廷又派了使者过来,不由得心中一阵冷笑:“走,去瞧瞧他们。”

    窦文场等人恭身垂手站立在议事厅外,各自一脸谄笑地对萧云鹤拱手行礼:“见过汉王大人。”

    “免了。”萧云鹤信步不停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了议事厅中。

    窦文场等人心里一阵打鼓,怯怯的跟了进去。

    “汉、汉王大人,请接旨。”宣旨宦官像做了贼一样,胆气不足。

    萧云鹤漠然的冷笑了一声:“臣接旨。”

    第二份圣旨与第一份对旨的内容出入并不太大,也是催促汉王早早罢兵,与吐蕃修好。并尽早送回俘虏与马匹。而且,这份圣旨的言辞激烈了许多。虽然没有明说,却大有责怪他再次出兵、违备圣意的意思。

    萧云鹤满不在乎,接过了圣旨。

    宣旨宦官有些胆懦的低声道:“小人……胆敢请汉王大人,移一步贵步说话。”

    “请。”萧云鹤就依着他,和他走到了一边。

    宣旨宦官眼神闪烁,颇有几分紧张的说道:“其实……陛下还有一份口喻在此,让小人问大人一句话。”

    “讲吧。”

    “那就是……汉王大人明明接了皇帝旨意,为何还要执意出兵?为此,朝廷上出现了许多地风言***,说大人……拥兵自重,意图不轨。为此,皇帝陛下深感忧虑。但他人家还是相信汉王大人的,因此并没有听信谣言。只是让小人带回汉王一句话,好止住朝上的流言蜚语。”

    萧云鹤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下,几乎是信口说道:“这就怪了!本王身为剑南西川节度使,操练一下麾下的兵马,也要背上拥兵自重,意图不轨地罪名吗?兵是出了,可这跟抗旨有什么关系?”

    “呃?这……”宣旨宦官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阵,好似一下还没回过神来。

    萧云鹤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王不过是出城操练了一下兵马,并没有和吐蕃人去正面冲突,没有抗旨。这就是实情。你回报皇帝陛下,这些流言蜚语,肯定是吐蕃人散播地谣言,试图离间我大齐的君臣关系。”

    “哦,对,对对!”宣旨宦官顿时醒神,马上唯唯诺诺道,“汉王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萧云鹤走到窦文场等人面前:“诸位,如果没有要事,维州这个军镇可不堪待客,就请回成都府小住几日歇息吧。本王会交待成都尹韦皋,好生款待诸位的。”

    窦文场等人再没了什么脾气,只得齐齐拱手谢恩,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萧云鹤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急忙对身边的墨衣说道:“快给我弄点肉汤来----我这肚子里,这就要清淡如流水了!”

    萧云鹤拍了拍有些圆鼓的肚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叹道:“这一下,我算是感受到了。能在家里吃一顿安稳的热饭,真是天下头一等的美事。”

    宋良臣和高固这些将军们都乐得笑了起来。武元衡从旁说道:“汉王大人此行,九死一生,总算是安然归来。我们西川数百万军民百姓,也可以安下心来了。”

    墨衣心甘情愿的坐在萧云鹤的旁边,像使女丫鬟一样递上了热乎的毛巾,给他抹了嘴擦了手。乖巧得就如同一只百依百顺的鸟儿,眼神里毫不隐藏的表露着浓浓的眷恋之情。

    萧云鹤摸着肚子站起身来,踱了几下步子略微活动了一下。众人都要起身,萧云鹤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饮宴。

    萧云鹤拿起一杯酒走到马勋和异牟寻身边,对他们说道:“云南王与马将军二位,就是我西川最大的恩人。这一次若不是二位奋力相帮,维州肯定早早失陷于赤松德赞之手了。也就是在数日之前,如果不是你们带兵在摩云渡南岸接应,本王这条性命,也要交待在蕃将论资尔柯的手里。大恩不言谢,本王仅以一杯酒水,聊表心意。”

    马勋和异牟寻都慌忙站了起来,说道:“汉王大人实在言重了。”

    异牟寻正色道:“罪臣本是戴罪之人,承受汉王大人不弃,给了罪臣和南诏子民一条正路可走。罪臣与南诏子民,感谢汉王大人还来不及,又何来颜面枉受大人的谢意?”

    萧云鹤呵呵的笑:“云南王,今后再不要提起以前的事情。本王早早说过了,大齐与南诏,本来就是兄弟睦邻之邦,和平互助就是应该的。日后云南王回了南诏,还请多多劝导南诏六诏子民。消除他们心中的顾虑和怀疑,把大齐看成是真正的朋友和兄弟。”

    “应该的、应该地。”异牟寻诚惶诚恐,感激不尽。

    马勋则是凛然说道:“汉王大人,末将只是一介匹夫,眼里只认得比末将还能拼命、还要勇猛的人。汉王不仅是个勇冠三军打得起硬仗的大将军,更是睿智高明的大元帅。大人肝胆照人胸怀如海,末将等人是万分佩服。末将这一回。能从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兴元府赶来与大人并肩作战一场,也不枉此生了!待末将回去后,会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转告严公(严震)和山南道的所有军民百姓。让他们都知道,汉王大人是个义薄云天气吞万里地大英雄!”

    “过誉啦!”萧云鹤呵呵的笑道。“你我出身入死一场,何必说这些客气话。当时听闻马勋马将军率领山南西道大军来援,本王兴奋得几夜没有睡好。严公与马将军的恩情义气,本王势必永世牢记心中。数月以来,马将军率领麾下勇士。出生入死历经大小数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前不久,又在黄河岸边救了本王性命……本王都不知道该如何来感谢了。来。请满饮此杯!”

    “等一下!”出乎萧云鹤的意料之外,马勋急忙说道,“汉王大人非要称谢,可不能忘记了另外一人。若不是有武长史武大人,派人送急书给云南王和末将,我等又哪里想得到,暗中挥兵西进,在黄河沿岸和紫山附近寻找、接应汉王!”

    武元衡无奈的摇摇头:“马将军。不是说……不让你提及此事地吗?我一个酸腐书生,哪里懂得什么行军打仗。当时只是妄自猜度罢了。我还一直担心,因为擅做主张调动兵马,回来汉王大人要骂我呢。这下倒好,全被你说穿了。哎!”

    “哈哈,伯苍。你这可就有点矫情了。”萧云鹤哈哈的大笑起来,“当时我手下飞龙骑只剩下不到二千人;李带来的骑兵,也仅剩四千人左右。我们六千余兵马正当疲惫不堪,而且刚刚渡过黄河到达南岸,立足不稳。不料吐蕃大将论资尔柯率领一万铁骑突然杀到!当时的情况,真是万分危急。若不是有马勋将军率领万余骑兵赶到,我们很有可能就要葬身在摩云渡南岸了。赤松德赞的确是个厉害地角色,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派兵出来,在最紧要的关口围剿我。不过,我西川也有神机妙算的武伯苍,和骁勇无敌地马勋么!---哈哈,来,二位都请斟满美酒,畅饮此杯!”

    武元衡呵呵的笑着,拿起一杯酒站起身来,说道:“若说感谢,我西川的数十万军民百姓,和在座的各位将军、同僚,都是英雄。卑职厚颜借花献佛,就以此杯,敬所有在座的诸位!”

    “好!”萧云鹤畅声欢笑道,“诸位,一起来吧!西川好不容易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一起畅饮这杯庆功之酒!”

    “请!”所有人一齐起身,室中美酒荡漾,欢声四起。

    这场酒宴,一直进行到夜半方休。萧云鹤被众人灌得酩酊大醉,几乎是被抬进了房间。墨衣替他去了衣服,看到他身上的处处伤痕,忍不住一阵阵心疼。她打来热水给他全身擦拭了一遍,又唤来两个丫鬟帮忙,才费力的给他换了一套干爽地新衣裳。正要将他推进被子里睡觉,正在沉醉中的萧云鹤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倒,两手一阵乱摸乱抓起来。

    墨衣被折腾得又疼又痒,心里却又有些七上八下了。可惜这个男人,实在醉得像烂泥一样了。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费力的将他拉得睡好,然后轻轻拥着他睡到了床上。

    萧云鹤鼾声如雷,墨衣始终是一夜无眠。整夜的时间,她都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再从身边溜走,回到那狰狞可怖地战场之上。

    翌日清晨,萧云鹤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尽管头很疼,嘴也很干,可满心放松地他像是从恶梦中醒来一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终于----打完了!”

    墨衣刚刚朦朦胧胧的睡着一会儿。这时被惊醒,揉着眼睛说道:“睡醒了吗?我去给你取水来喝。”

    萧云鹤楚彦身轻松,笑呵呵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的王妃,你可真是细心。知道宿醉醒来之后,最要喝水。”

    墨衣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臭死了!……别扯着我,我去给你倒水。”她披了一件衣服起了床,娉娉婷婷的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回到榻边拿给萧云鹤喝。漫妙绝伦的身段与妖冶无双的面容,在刚刚从血腥战场上回来的萧云鹤看来,就如同梦幻般的不真实。

    萧云鹤喝过了水,看到墨衣脸上微有些哀怨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还说呢……那么大地鼾声,谁能睡得着?”墨衣放回了茶杯,又缩回了床上。萧云鹤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不怀好意的笑道:“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

    墨衣脸色微微笑红,越发娇艳迷人的笑道:“那你认为呢?”

    “我资质这么鲁钝。哪里猜得到。不如,你就说个清楚吧。”

    “哼,别装蒜了!你看你。都坏起来了,嘻嘻!”

    “那就来吧,我最亲爱地王妃!”

    日上三竿时,二人才庸懒的爬起了身来。萧云鹤对护院的小卒说,让他给武元衡等人递个信过去,就说汉王今天不理事,只作休息。然后,萧云鹤带着墨衣。二人一起到了徐战府上。

    徐战的一家人,还被临时安顿在维州城里居住。昨天大军班师回城时,萧云鹤清楚的在人群中见到了徐战地老父和妻儿,心中忍不住酸痛了好一阵子。

    徐战,就带着那么几千人。陷在了数万吐蕃大军丛中,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么?……每逢想到这里。萧云鹤心中总是感觉十分的遗憾和伤心。一来,徐战完全是为了掩护自己而陷入了绝境;二来,他也是个不可多得地将才,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对吐蕃无比的熟悉。像这样的人才,可是不多见了。

    徐府里正挂起了白孝白帆,徐家的人将徐战的衣冠放入了棺中,做成了一个衣冠冢。萧云鹤进去的时候,徐家的人顿时痛哭起来,无比哀痛。

    萧云鹤强忍着伤感,劝慰了徐家地人好一阵子。徐父虽然也是一辈子生活在吐蕃,骨子里却有一股汉人仕子特有的骨气,他既伤心又有些自豪的说道:“犬子没有给徐家丢人。为将者马革裹尸还,正得其所。只是可惜啊……小老儿在军中打听了一番,犬子多半是阵亡了。我们却不能见到他的尸首,只能建个衣冠冢,遥遥凭吊。就算是有马革……也不知将裹何物啊!”

    萧云鹤也颇有些伤感的长叹了几声,眼圈儿都有些红了。他对徐父说道:“老太公别心忧。徐战如果真地是战死了……本王会用俘虏的吐蕃宰相尚悉东赞,去交换他地遗骸。从今往后,你们徐家的人,由我汉王府一力资助供给用度,保证你们一家老幼,衣食无忧。不知道……徐战生前,有几个孩徐父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招手让三个孩子走了过来,说道:“汉王大人,犬子有三个孩子。长子徐韬,今年年方十二岁。小的两个是闺女,分别是九岁和六岁。”

    萧云鹤看了看徐韬,长得跟他爹极其相似,颇有几分天生武者之相。他心中一动,说道:“老太公,不如就让徐韬进我汉王府吧?我府上也正有一名孩童,跟他年纪相当,名叫房慈,也是忠烈之后。本王愿意将徐韬收在身边视为己出,好生抚养教导,让他成为出类拔萃的人物。也不枉他父亲,对他寄予一番厚望。”

    徐父顿时惊喜不己的说道:“韬儿,还不快给汉王大人磕头!”徐韬虽然年仅十二岁,从小也是生在吐蕃,好在从小都是受的汉族文化的熏陶。身体体格颇像吐蕃人,言谈举指却是地道的汉人。小小年纪的徐韬,毫不含糊一板一眼的给萧云鹤磕起头来。见到徐韬这么懂事有礼,众人都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徐战的影子。徐父等人又忍不住一阵唏嘘哀痛起来。

    离了徐家,萧云鹤就给几个军士交待了一下。让他们在徐家办完丧事后,将徐韬接过来。另外,他又派人去见了一次武元衡,让他安排用尚悉东赞交换徐战尸首的事情。

    办完这些事情,萧云鹤仍然无心去军中或是刺史衙门。他带上墨衣,出了维州南门朱雀关。

    两人都换上了平服,骑着马儿,到了维州城南的大平原上散大半天的时间里,墨衣一直静静的跟在萧云鹤的身边,沉默不语。她看得出,汉王至从回来后,虽然表现得很放松、很随意,可是心里却充斥着很多的伤感和压抑。

    二人策马徐徐而行走了许久,萧云鹤才自言自语的道:“长达大半年的鏖战,西川之地战火不休,平添了数万冤魂。赤松德赞,你也该收一收手了。”

    墨衣见他开口说话了,居然松了一口气,接过话来说道:“西川虽然损失惨重,可是吐蕃人受的损失更大。这一次,赤松德赞可以说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来滋事了。”

    “但愿如此吧。”萧云鹤轻吁了一口气,凝眉说道,“这一次,要不是朝廷下达严旨,让我和李晟等人撤兵,说不定连羌水一带都给他夺回来了,甚至有可能收回吐谷楚彦故地。不过,大齐,尤其是西川,也的确是再也打不起,经不起战争的消耗了。我只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管是谁,包括我……都不要再生出打仗的心思就好。”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成了名副其实的疗伤时间。

    李晟等人的联军,撤回了会、原、渭州等地,据地而守。萧云鹤麾下的剑川军,全盘退守到维州城中,只做休整。赤松德赞在羌水一带恼火了好一阵,也颇有些无奈的撤走,越过黄河回了逻些城和格尔木。

    西南一带的战事,正式告一段落。西川的军民百姓终于将绷紧了数月之久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以成都一带为中心,整个蜀地开始了各种各样的欢庆胜利的活动。汉王的声名,也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在蜀地这块地方,他的名头简直就可以与神相提并论了。许多地方的百姓,尤其是蕃邦蛮族的人,都给给他创立了生祠,与神佛一起享受供奉。

    马勋和异牟寻等人的大军,看到战事终于结束,也纷纷告辞,回了旧地。萧云鹤竭尽所能,对这些军队赠送了大批的粮草金帛以示谢意。马勋等人自然是感恩戴德,满意而归。

    一场浩世大战之后,大齐与吐蕃都像是打得累到半死了的斗士,各自歇息,高挂起免战牌。萧云鹤将高固留在维州主理州事整备军队,带着武元衡等人,回到了成都。

    一路上,百姓夹道欢呼,汉王千岁的呼声喊彻百里不绝,震荡山谷河流。时近春暖花开,沿途林野苍翠百花竟放,一副升平安乐的景象。

    可是萧云鹤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场大战下来,所消耗的人力物力,足以让西川一两年喘不过气来。打仗,拼的就是钱粮;更何况,又损失了那么多的精壮劳力。虽然这一场大战西川可以说是取得了令人吃惊的辉煌胜利,但自己所受的内伤也并不轻。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堰武修文,尽快恢复西川地元气。农田水利。畜牧农桑,将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西川的首要任务。当然,与此同时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再兴起什么战事。

    回到成都,朝廷钦差李景略和成都府尹韦皋,率领成都府治下的官将拜道欢迎。萧云鹤对主理后方的韦皋和李景略大加赞赏了一番。要不是他们将西川的民生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粮草军械供给也按部就班。这一场大战役是没有那么容易获胜的。幕后地英雄们,所做出的贡献也并不见得就比在前线冲锋献阵的将士们,少了多少。

    萧云鹤也曾是治国经邦的皇帝,对于战争的本质,还是把握得很清楚地。如果没有坚强的后勤保障。谈何胜利?所以,对于韦皋等人,萧云鹤也是由衷的赞诩和感激。原本韦皋等人还多少有些担心,这一场大战役后,跟随在汉王身边一起征战的官将会大受重用。而让他们这些人受些冷遇。现在,他们终于打消了这个顾虑,心中各自惊叹。汉王的确是难得地明主。

    由于韦皋和李景略的勤政和能干,成都府各项事宜都有条不紊,全没有战后的混乱和积压地政事。而且,官员百姓比以前更加的团结效命,西川境内虽然损失不轻,但风气一派大好。萧云鹤略作了一番察看,就放心的回了汉王府休养。

    数月不见的王妃吴月琳,早早听闻汉王已经回了成都。已经站在门旁远远等候。接到汉王时,她几乎像个孩子一般的喜极而泣。还有汉王傅薛存诚、侍女苏菲儿以及宦官俱文珍,全都喜不自胜。汉王府里,已经比大过年的还要喜庆了。李带兵营救汉王,立下了大功。被请到了汉王府来做客。房慈与徐韬,自然也一并接了过来。

    汉王府里。人丁兴旺,热闹非凡。萧云鹤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在回家之后也总算是回到了胸腔里。踏踏实实的享受了一段美好地时光。

    数日以后,李告辞,要回去向父帅覆命。房慈与他依依惜别,一直送出了成都府。萧云鹤对这个将门虎子也是尤其的喜爱,赠送了一批名甲好马,留作纪念。

    在经过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战役后,西川之地,总算是迎来了一片安宁。正值春耕农忙,马上又到夏桑收茶的时节,民生政务全盘忙活了起来。战争过后,百姓军民们都体会到了和平的可贵,以更加充足饱满地精力投入了生产。西川境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就如同是凤凰涅盘重生,越发地精神抖擞,形势喜人。

    而萧云鹤,则开始着手办理另外一项重要的工作----吐蕃的俘虏。

    连番大战下来,共计俘虏了近四万吐蕃人。尤其是在东女国康廷川的那一场大战,一战就俘虏了近三万人。

    这四万张嘴眼下都在牢房里,光说吃饭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无疑就像是给西川压上了一个大包袱。与此同时,萧云鹤也有些眼馋这些天生的骑手。如果能将他们招安到自己麾下,无疑能让西川的骑兵力量,斗然上升一个档次。这一场大战下来,西川的精锐铁骑飞龙骑,损失也颇为惨重,几乎减员过半。

    萧云鹤派出了许多能言会道的使者,前往成都治下的各州县,专司抚抚这些俘虏。虽然大齐与吐蕃是世仇,但这些普通的士兵,多半都是苦命的农奴。还是有许多人,愿意归降大齐的。一两个月下来,成功招降的吐蕃士兵超过了二万人。萧云鹤将这些投诚的俘虏,分批安排在了西川各个州县的军镇,这样更容易让他们被同化,被融合。而后他再从中挑选了一万名精壮,编入了自己的飞龙骑当中。从吐蕃剿获来的战马,无疑是这一场重大战役中最大的收获。西川历来缺马,可是现在,马匹空前的多了起来,军中几乎可以人手一骑。蒙受了重创的飞龙骑,在短短的二个月时间内迅速重新崛起,人数达到了三万之众。飞龙骑的马匹,精挑细选最为优良。而且全是剑川军中最勇猛的将士,和最优秀的吐蕃骑手组成。战斗力。再次上了一个档次。

    只有战场,才是煅炼军队地最好地方。经过这一场大战的洗礼,剑川军整个换了个精气神。而且蜀地刮起了一阵尚武之风,所有男儿都以能够参军为荣。飞龙骑,更是成了西川的标志,人人提起这三个字,无不大声赞叹。引以为豪。

    时近初夏,天气宜人。刚刚入夜,萧云鹤带着府里的一些人,在家中后院悠闲的听曲赏月,吟诗作对。

    萧云鹤和武元衡今天的兴致都颇高。频频吟出上佳的诗句,令众人拍手叫好。吴月琳这个王妃,也在墨衣地琴铮伴奏之下跳起了好舞,赢得一片喝彩之声。

    众人玩乐得正起劲头,俱文珍小跑过来。在萧云鹤耳边说道:“大人,成都府韦皋派人送来急信。说有吐蕃使者,已到成都。”

    萧云鹤寻思了一下。不由得微微一笑,对武元衡和薛存诚说道:“伯苍,资明,吐蕃人来找我要东西了。”

    薛存诚老气横秋的冷笑一声:“他要就给他好了。还有二万多俘虏誓死不降,关在牢里天天吃喝拉撒,也难于伺候。”

    武元衡想了一想,说道:“怕是没这么简单。吐蕃人除了要俘虏,肯定还会要马匹军资这些东西。之前朝廷曾下过旨令。大齐与吐蕃盟好,要归还俘虏与马匹的,他们自然是打蛇上棍,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赤松德赞想要,至于给不给。就得我说了算了。”萧云鹤傲然的说道,“俘虏可以拿去。但必须有等同人数地汉奴来交换。马匹?一根马毛也别想要去。这一次我大齐打的是胜仗,没叫他赤松德赞赔点好处,算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

    武元衡微微皱眉:“话虽如此……就怕赤松德赞避实就虚,通过皇帝给大人施压。据我所知,李晟等人迫于皇帝的压力,已经不得不释放了会、原、渭三州的俘虏,送回了大部份地马匹,甚至还给还了一些粮草和金帛。这三地的百姓军民,怨气冲天。”

    萧云鹤挑起嘴角笑了一笑,说道:“李晟他们这样做,也是没办法了的事情。可我跟他们不同。朝廷地圣旨,来了就接。可具体怎么做,还得要根据我们这里的实际情况,做些变通。有些事情,朝廷非要横加干涉,我也会置之不理。”

    薛存诚惊咦了一声,急忙道:“这么说,大人是要公然和皇帝撕破脸了?”

    萧云鹤冷哼一声:“我是不会主动去撕的。他非要闹决裂,我也不回避。这一次的西川战役,皇帝与朝廷屡出昏招,已是大失民心。他们一些错误的决定,我怎么能盲目的苟同?皇帝不顾民意,我莫非也要跟着一起犯错吗?”

    武元衡摇了摇头,说道:“的确……朝廷在这一次的西川大战前后,做出了许多错误地决定。若不是汉王力挽狂澜击败了吐蕃人,相信这一次,大齐就要蒙受灭顶之灾,仕人百姓再也信不过朝廷了。恕臣说句大不敬的话……现在大齐的天下,汉王的信望,远比皇帝和朝廷还要高。所以,皇帝也必然会死死盯着汉王的一举一动,深深忌惮。大人,也该小心谨慎才是,不要主动去挑起争端,以免再生战事。”

    “我自有分寸。”萧云鹤拿起一个酒杯,在手中慢慢地把玩,眼神中星芒闪烁。

    第二天,萧云鹤可没有去成都府衙见什么吐蕃使者,而是让人将他传到了汉王府来。吐蕃使者,还挺眼熟。正是那个被送回吐蕃,换回了徐战尸首的吐蕃宰相尚悉东赞。

    尚悉东赞见了萧云鹤,自然是胆气不足,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照本宣科地说完了赤松赞普的原话,就站在那里不多话了。

    萧云鹤端坐在上位,不停的冷笑,然后说道:“尚悉东赞,看来你们的赞普是有意要惩罚你呀,居然让你来担任使者。他以为,本王肯定会对你大加羞辱对吗?呵,本王偏偏对你礼尚有佳----来人,看座,上酒宴。”

    尚结赞惶惶的行礼道:“多谢汉王。”

    萧云鹤拿过赤松德赞的手书看了几眼,说道:“尚悉东赞,赤松赞普实在是个有趣的人。两国和盟,他没有表示任何一点东西,只在张手向我要俘虏、要马匹还要钱要粮。怎么,把我萧云鹤当成傻子么?”

    尚悉东赞低声下气的说道:“临行时赞普曾言,大齐的皇帝已有圣旨下达,让汉王大人如此做事……其他的,老臣也知悉不多。”

    “哼!”萧云鹤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两国战后和盟,历来都是战败一方赔偿对方的损失。从来没听说过,打输了还厚着脸皮来要东西。更何况,这一次的和盟,根本就是你们吐蕃主动提出的。眼下,却是一点诚意也没有。赤松德赞,也太小觑大齐,小觑我萧云鹤了!尚悉东赞,请回复赤松赞普。马匹,没有;粮草钱帛,我自己也手紧,一个铜板也不会给。俘虏,可以送回一部分。但前提是,一名吐蕃俘虏,必须有一名汉奴来交换。而且,只算男丁。与此同时,男丁的家属妻儿,必须同时送回。少一个条件,我也不答应。半年之内,吐蕃没来交换俘虏,我就将那些天天吃闲饭的俘虏,像砍瓜切菜一样的宰了,节约粮食。”

    尚悉东赞已是满头大汗,连连咋舌道:“这、这……”

    萧云鹤站起身来:“没有这或那了。这就是本王给赤松德赞的回答!你好吃好喝的休息吧,本王不奉陪了。告辞!”

    尚悉东赞来了一趟西川,虽然颇受礼偶,但回去的时候却比死了亲爹还要伤心郁闷。他真的不敢想象,将萧云鹤的答复告诉赞普时,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与此同时,汉王身边的官将军民们,都大感扬眉吐气。这么多年来,大齐在面对吐蕃的时候,不管是政治外交还是军事战争,从来就没有像这样大获全胜过。汉王决不妥协,力抗赤松德赞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风传整个西川境内。蜀中百姓个个欢欣鼓舞。就连在田间劳作时,也不忘了唠叨几句汉王如何的威风,如何给大齐长了脸面。

    汉王的名声和形象,在蜀中已经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至于在许多地方,人人都闭口不谈皇帝与朝廷,只认得汉王与西川节度。

    可以毫不讳言的说,剑南西川节度,俨然已经可以号令一方,代替朝廷行事了。

    同样的,汉王的这一个外交决断,很快也让大齐天下的百姓都知悉了。自从上一次西川大战开始之际起,天下人本就密切注意着西川的一举一动。连番大胜到最后的捷报,可没少让大齐的天下百姓激动万分。仕子文人们,更是写下了数以万篇的诗词来歌颂赞叹汉王统领的这一场西川保卫战。更有一些戏苑曲坊,将这些诗词编成了歌曲在席间吟唱,渐渐的传遍了天下。汉王战西川的故事一度被戏曲化、神化,传遍了大江南北。自然而然,汉王的名声响彻天下。还有些说书,还把汉王形容成某某星君或是神佛转世,说他身长一丈、有天眼、三头六臂与身外化身云云,说得神乎其神。这些,本是一些好事者聊以自娱的谈资说辞,却无形之中把汉王的名声与形象。在广大百姓之中广为流传了下去。渐渐的,汉王这样一个**凡胎的皇子,居然成了神砥一般的象征。西南蛮邦地人自然更不肯落后,在给他建立了生祠的基础上,更把他的种种事迹加以讹传神化,简直就把他也与自己邦国供奉的神明相提并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