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汪振南的小卒,有些紧张的说道:“大人,刚才在西市,宋良臣将军和高固将军,还有另外两个兄弟与东女国的那个丫头,打架被人抓起来了!”

    “什么,打架?”萧云鹤一听,顿时头大了,大惑不解的道,“他们没事怎么跑到西市打架去了?又是谁抓的人?”

    “这……小人一时说不清楚。”汪振南山贼出身不怎么会说话,结巴了半天说道,“大人还是去看看吧。抓人的是皇城禁卫神策军。”

    萧云鹤眉头一皱,这就有些不解了,心中想道:皇城禁卫神策军,那都是我手上带过的人,怎么又会去抓宋良臣和高固这两个神策军里出来的将军呢?怪哉!

    “走,看看去!”宋良臣一抖前袍,大步朝前走去,也顾不得吃饭了。一路上萧云鹤又找那个汪振南问了一下情况,大致就是宋良臣和高固在西市跟人闹起来了,三言二语不合脾气,一顿老拳就砸了上去。西市离皇城比较近,于是惹来了朱雀门附近的禁卫来拿人。好在高固跟前来拿人的神策军也算是认识,于是冲突没有进一步激化,但宋良臣这些人,仍然是被带走了。看来架打得还不小。

    萧云鹤心中有些郁闷上了:宋良臣这个家伙,身上的山贼脾性还真是一时改不了。奇怪的是,高固历来都十分的谨慎而且办事稳妥,怎么也就牵扯进去了呢?而且,还有那个东女国的小妖精……

    萧云鹤和小卒都骑上了马,须臾就到了皇城。那几个守在门口的铁甲卫士一见到萧云鹤,就都有些惶然了,全都忙不迭的上前行礼。

    萧云鹤跳下马来,面色有些不善的盯了这几个兵士一眼,说道:“刚才就是你们。拿了本王府里的人吗?”

    一个小校模样的人瑟瑟缩缩地上前几步,抱拳拜了一拜低声说道:“大人息怒……我等,也是听令行事。不过,我们都认识高固将军和宋良臣将军,没敢怎么为难他们。只是将他们请到了大理寺……”

    “岂有此理。”萧云鹤有些怒意的瞪了这个小校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不能在国都府衙里说清楚。居然都要进大理寺了?莫非他们打的还是皇亲贵戚不成?”

    小校被骇了一骇,然后低怯的说道:“大人息怒、息怒……高将军他们,打的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是……却是宫里的宦官。大人知道地,眼下我们这些人。都是听命于皇宫内苑监总管霍仙鸣……所以……”

    打的是宦官?萧云鹤心中一怔:怎么在西市这处地方,跟宫里的宦官干起来了?

    萧云鹤也就懒得搭理这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卒了,依旧翻身上马喝道:“开门,本王要进宫。”那几个小卒们不敢罗唣,只得乖乖的打开了朱雀大门。按理来说。现在已经过了皇城大门关闭地时间了,而且一般人是不许骑马进皇城的……可汉王,他就不是一般人哪!那几个卒只在心里叫苦。心想这下算是得罪了魔君了,居然无奈之下抓了汉王府里的人。

    萧云鹤独自一骑跑进了皇城,反正街道上也没了什么闲杂人等,策马快奔,不一会儿就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门口本来有三四个寺丞在站哨,远远看到萧云鹤策马奔来,其中一人马上慌张张的跑进了府里,看似是去通报了。萧云鹤看在眼里。心中寻思道:看来你们都把我当成是恶人了?恶人便恶人,这有些人,还就是欺善怕恶!

    萧云鹤在大理寺门前翻身下马,大步飞云的就朝大理寺里面奔去。那几个站在门口地寺丞慌忙接过了他的马匹,并拜在他面前行礼。

    “闪开。”萧云鹤没好气的喝道。“本王要进去,找大理寺丞办事。”

    那几个寺丞哪里敢阻挡。只得惊乍乍地退到了一边。萧云鹤大步踏入大理寺,迎头差点和几个人撞了个满怀。一个身着绯袍四五十余岁的官员,带着身后数人惊慌的拜倒在起:“汉王大人大驾光临,卑职等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什么光临不光临的,本王来你这大理寺,又不是喝酒听曲。都起来。”萧云鹤拿着鞭指着这些人喝斥了一阵,故作怒气冲冲的说道,“废话少说,本王府里的人,是不是被你们抓来了?”

    领头的绯袍官员,就是大理寺卿。虽然是堂堂的三品大员,可在风头极尽地汉王面前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嗫嚅的道:“大人、大人,请先息怒。但有训诫,不如进到内堂再说,如何?”

    萧云鹤看了这个大理寺卿一眼,干瘪瘦小的一个半老头儿,总是哈着腰,一点也不像是正气凛然执掌刑司的人。萧云鹤心里对他没了什么好感,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嗯。”提脚就朝内堂走去。大理寺卿将身边的僚属都差开了,独自跟在萧云鹤身后,进了内堂。

    萧云鹤进了内堂,挑着正位地一张椅子就坐了下去,趾高气扬的说道:“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理寺居然没有给本王说一声,就将本王府里地人给索了去。这要是传了出去,还让不让本王在国都立足了?你……姓什么,大理寺卿是吧。今天这档子事,你看能不能给本王解释个清楚,然后再给个满意的答复。”

    瘦小的大理寺卿已经是有些招架不住了,额头上冷汗涔涔,喃喃的道:“卑职小姓张……大人,其实王府上的人,不是大理寺派人去拿的。大人刚才也看到了,大理寺就这么几个寺丞,另外还有一些狱卒,哪里能派出许多人,去西市上拿人?其实……是朱雀门的皇城禁卫神策军拿了人,再塞到大理寺来的。还望大人明鉴“哦,是这样。那你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是怎么回事。”萧云鹤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是一阵冷笑:眼下这朝廷,尽出俗吏。堂堂的大理寺卿,没有一点刚气,最先想到的就是推卸责任。连刑律都不严格了,还有什么可以约束众人行为?这样的大理寺,不给他颜面也罢。

    大理寺卿见汉王口气缓了一些,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这才不急不忙地说道:“王府上的几位军爷和客人,卑职已经将他们安顿下来了,也没敢给任何一人上了手镣脚铐,更不用说用刑了,这个还请大人放心。其实。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起因就是,王府府上的那个女客,还有宋良臣,在西市上跟宫里的几个宦官一时三言两语不和。就打了起来了。未曾料到那几个宦官也是硬气得很,毫不示弱的就对着干。卑职想,他们兴许是不认识大人府上的那几位将军。要不然……以他们的赫赫威名,那几名宦官就是再借几个胆子,也不敢动手。”

    萧云鹤听到这里,不用那个大理寺卿说下去,也能想到后果了。几个血气不足地宦官,跟宋良臣这样的黑神对打,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他心里只能苦笑几声了:宦官虽然不值钱,可那是皇帝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们怎么就跟宫里的宦官干上了?

    大理寺卿仍然在嗦:“那几名宦官,哪里是大人府上猛将地对手?三拳两脚,十来个人就被放翻了,个个打得哭爹喊娘。要不是高固将军在一旁拉阻,怕是都要出人命了。后来这些吃了亏的宦官跑回宫里。才叫神策军将宋良臣等人从西市上抓了来。径直塞到了大理寺里。”说到这里,大理寺卿还没忘了低声的抱怨两句:“按理说。这等事情,交由国都府尹处理即可嘛……”

    “行了、行了。”萧云鹤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去,将高固给我叫来,本王要问问话。你放心,我不会坏了你这里的规矩。事情不搞清楚,本王也不会那么轻易将人带走。事非曲直,本王自要有个公道。”

    那个大理寺卿忙不迭地退了下去,一边走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心中拼命的叫苦:完了完了,惹到太岁了!左右两边都得罪不起,如何是好?

    没多久,高固被请来了。看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身上也没有枷锁留下地痕迹,萧云鹤才略自放了心。大理寺卿还算知趣,自己主动退了下去。

    “高固。”萧云鹤面色有些阴沉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回事?宋良臣胡闹,你也不制止?”

    高固一膝就拜倒下来,惭愧的说道:“大人请恕罪,卑职该死。”

    “起来说话。”萧云鹤说道,“事情经过怎么样的,跟我说清楚。”

    高固站起身来,都不敢直视萧云鹤,埋着头说道:“东女国的那个女官,说是想逛一逛大齐的西市,让我们陪她去。宋良臣就爱跟这小姑娘穷耗,还扯着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出了门。本来也就是随便逛逛,没想到,遇到一件令人气愤的事情。”

    “什么事?”萧云鹤皱眉问道。

    高固也有些郁闷的说道:“在西市,我们遇到一批宫人宦官。那些人,只要瞅到了看得入眼地东西,就直接拿走随便给几个钱,甚至是不付钱,号称是什么宫市取走的。那些商铺的人不敢得罪宫人,只得忍气吞声。初时我们也没注意,到是那个叫汤紫笛的姑娘最先看到。她都没跟我们商量,就冲上去跟那些宦官们理论。三言两语说得不好,就这样开骂了。大人你是知道的,宋良臣火爆脾气,抡着拳头就跟人干上了。卑职还没来得及劝阻,就有七八个宦官倒在了地上。后来我们几个兄弟好歹将他劝住,正准备回府,却被神策军围住了。来地那些人也算是认识,卑职就劝住了宋良臣等人没再起什么冲突,让他们带到了大理寺。大人……都是卑职鲁莽。”

    “你刚才说什么宫市,是什么意思?”萧云鹤疑惑的道,“那些宦官,凭什么在西市上拿人货物不给钱?这还有王法吗?”

    高固正准备开口作答,门口传来一声尖锐地声音:“哎哟,大人爷!你老真的在这里呀。恕罪、恕罪呀!”

    萧云鹤朝门口一看,这不是那个肥得像猪的宦官霍仙鸣么?

    霍仙鸣碎着步子一身横肉颤抖的跑到萧云鹤身前,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大人爷,手下的小厮们不懂事,冲撞了大人府上的高朋和将军,还请恕罪、千万恕罪!”

    “哦,霍总管。”霍仙鸣是皇宫禁苑监的总管,萧云鹤就这么称呼他了,“这么说,是你手下的人,跟宋良臣他们闹上了?”

    霍仙鸣满脸堆笑的说道:“大人息怒、息怒。都是那些小子们不懂事。我回去后一定狠狠的抽他们,让他们长长记性。刚刚我已经跟大理寺卿张大人说过了,我们撤回原诉,这件官司,不用打了。大人爷说说,这样能成么?哦,要不,我让那些小子们,全都跪到汉王府上去,让大人发落如何?”

    “那倒是不用了,本王还没想过跟他们一般见识。既然霍总管都来说话了,本王也就不计较了。”萧云鹤眼见事情可以大事化小,也就懒得跟这些人耗了,但有一件事情仍然不明白,于是对霍仙鸣问道:“不过霍总管,这宫市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霍仙鸣笑得有些诡谲,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还是别要问了。其实……那些个小子们,的确是我差谴出去的。我一个伺候皇帝陛下的宦官,自然不敢擅自下这样的命令……”

    霍仙鸣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宫市,是皇帝让干的!而且据高固所说,所谓的宫市,就是宫里的人到市集上取人货物----白拿!

    这么荒唐的事情,他老头也干得出来?萧云鹤心头的怒火腾腾的就冒了起来,恨恨的瞪了霍仙鸣一眼,一抖袍朝外走去:“高固,回府!”

    萧云鹤盛怒之下,也懒得等高固等人了,出了大理寺就飞身上马,疾驰而走,径直出了皇宫。他真的很想现在就进宫,把那个正躺在龙床上蠢睡的老头揪起来,三拳两脚揍得他满地找牙。

    可他毕竟是非常之人,将这番怒火生生的按捺下来,没有发作。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刻,回廊屋檐下已经挂上了灯笼,正厅里也掌着灯。俱文珍仍然没有回来,几个小厮宦官接到萧云鹤,见到一脸寒霜都不敢正眼去瞧,心惊胆战的接过了马匹照管去了。

    萧云鹤走到正堂,满胸的怒火无处发泄,正要狠狠一脚踢到门上,抬眼却看到大厅里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由得惊咦道:“先生?”

    来人正是当朝元老、被人称作颜鲁公的老太师----颜诗章。

    颜诗章见萧云鹤正了屋,从座椅上起了身来略施了一礼:“汉王大人。”

    “先生快请坐。”对于颜诗章这样的名士忠臣,萧云鹤向来还是十分敬重的,连忙上前回了礼,请他坐了下来。

    颜诗章已经七十余岁了,但也曾是在军旅里磨练过的人,身板仍然很好。湛亮的白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凝神看着萧云鹤,看似就要将他的心思看穿。

    “汉王如此盛怒,遇到了什么事情?”颜诗章也不拐弯抹角的客套,直接就开问了。

    萧云鹤余怒未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些许小事耿耿于怀,让先生见笑了。”至从那天在奉天城头与颜诗章见过一次以后,萧云鹤对这个老骥伏枥老太师,还是有了几分好感。更何况,萧云鹤素来也喜欢诗辞曲画。听闻颜诗章乃是当朝第一书法堪与王羲之比肩。心里也对他更多了几分敬重。

    “汉王不说,老夫也知道。”颜诗章但也是个直爽的人,眉头轻皱抚着白须说道,“今日黄昏时,西市上有人斗殴。当时老夫正巧就坐在不远处的一间酒楼里,与玄卿公把盏叙闲。”

    “哦,原来先生都知道了?”萧云鹤略看了他几眼。老头子的神色有些凝重,看似心事比自己还要重。于是问道:“那先生此来,必有教诲了?”

    颜诗章一听萧云鹤这话,不由得略感惊奇,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寻思:来日来多番听闻他与往日大相径庭,像是换了一个人。那日在奉天城头他尊我一声先生,也未尝放在心里。今日再次相晤,却感觉此人的确是与往日大不相同,言辞谈吐儒雅知礼……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呢?这还是昔日地那个一位将军么?

    萧云鹤也淡淡的看着颜诗章,发现他的神色多了一丝疑惑,心想他大概是感觉出我的异样了……昔日的一位将军。只是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断然不会对他如此客气吧?

    颜诗章略自沉吟了片刻,徐徐说道:“教诲是不敢当。老夫此来,是怕大人一时冲动做出糊涂的事情,于是想来相劝。没想到刚到了大人府上,大人已经急匆匆地出门了,于是只好在这里坐等大人回来。看来,大人这一趟进宫。并不愉快?”

    “嗯……”萧云鹤也不否认,闷闷的长哼了一声说道,“打架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那几个挨打的宦官,不认得我府上的那些人。要不然也不会打起来了。后来皇宫内苑监总管霍仙鸣出面调停,这件事情也就算罢了。我的人也放了出来。”

    颜诗章眉头一拧:“既然如此,那大人为何还怒气填胸?”

    “先生。”萧云鹤面色略沉,有些气闷地说道,“朝廷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宫市这一举措?”

    “已经有了一两年了。这个……”颜诗章眉头皱起,狐疑的看着萧云鹤,“你居然不知道?”

    萧云鹤脑子里飞快的寻思,脱口说道:“实不相瞒先生。至从在奉天那一场大病之后,我神思混乱,许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唔,这个宫市,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公然在市集上以低价收购百姓货物,有时甚至是不给钱。朝廷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这分明就是公然抢劫!昔日朱霸占国都时,百姓就对他地恶行深恶痛绝。眼下朝廷刚刚重立,怎么能干这种大失人心的事情?”

    颜诗章轻轻的扬了几下手,示意萧云鹤稍安勿躁坐下来,然后不急不徐地说道:“大人稍安勿躁。老夫今日所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老夫知道,大人肯定会对宫市极其不满。其实不只是大人,朝堂之上,许多的大臣都对此不满,而且曾多次提出意见,但皇帝都没有取缔宫市。其实宫市最开始不是这样子的。起初,是由朝廷派出的官员负责,派出人手在市集上采纳百姓的货物。看到合适的,当场钱货两清,货物运入宫中。可这次重回国都后,宫市的事情,就由宦官们负责了,继而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么说,是霍仙鸣那个小人的主意了?”萧云鹤一想起那个肥得像猪地宦官,心中没来由的又有了火气,“他一个阉人,居然如此大胆,敢歪曲皇帝的旨意,在外面胡作非为?真是该杀!”

    “没有那么简单。”颜诗章看来对个中的情由相当的清楚,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宫里的宦官们,长年累月在宫中服侍皇帝,闷得坏了都比较喜欢出来游玩。而且他们没了别地欲求,一般都比较贪财。这些人负责了宫市的事情,就免不得要沾些油水。比如说,价值一百文的东西,起初他们就会跟货商讲价,说成九十文。这十文钱,就归自己得了。而且他们是宫里派出来的人,货商们也一般不敢跟他们计较,于是常常以低价卖给他们。时间一长。宦官们都知道这趟差事能赚钱了,于是蜂拥而上。宦官们在宫里,身份差异等级明显。三五个人里面,就有一个领头的。领头的拿了差价分一部分给手下人和自己,然后还要向上面献好处。这样一层层下来,每人分一点,所剩的钱就不多了。于是。再从百姓货商那里压价,就成了他们赚钱的重要途径。时间一长,就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萧云鹤算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说道:“这么说,宫市。实际上就是打着皇帝圣旨地幌子,宫里的全体宦官们都在中饱私囊了?”

    “可以这么说。”颜诗章说道,“所谓法不责众,如果要追究起来,宫中的所有宦官都有责任。而且是这件事情。是皇帝起头的支持的,所以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强力的反对。而且真要追究起责任来,又具体落不到哪一个人的身上。于是恶性循环。宫市愈演愈烈。”

    萧云鹤算是明白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先生地意思是,要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理这档子事,对么?”

    颜诗章抬眼看了萧云鹤,眉头紧紧皱起,说道:“当然不是。”

    “那要如何?”萧云鹤追问。看来颜诗章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大人浴血奋战舍生忘死。好不容易收复帝都重拾人心,怎么能让这些蛀虫们将刚刚看到的一丝曙光吞噬?”颜诗章一字一顿,有些激奋的说道,“眼下这朝中,敢管这事的人已经不多了。敢管而又能管的人就加稀少。大人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萧云鹤微微一怔,没想到颜诗章还真是老而弥坚满腔赤诚。于是拱手道:“愿听先生指教。”

    颜诗章脸上,露出了一抹甚感安慰地笑意,马上又有些高深莫测的说道:“这件事情,是要直逆龙鳞的,办得不好,就会龙颜大怒,没什么好处。所以,老夫建议大人,不要亲自出面。”

    “那该如何办到?”萧云鹤对眼下朝中的情形,自然远没有混迹了数十年的颜诗章那样清楚。而且自己一时盛怒之下也没有思虑太多,目前也很想听听他地高论了。颜诗章微微一笑,说道:“当今朝堂之上,最能说话的,唯太子、大人与另外一人。这件事情,还得着落在那人身上。”

    “陆升?”萧云鹤一醒神,心念一动就想到:把陆升当猎犬使,让他与霍仙鸣对咬?这的确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颜诗章呵呵一笑:“大人天资聪颖,必能思得良策,自然不必老夫再多说了。天色已晚,老夫就请告辞。”

    萧云鹤也站起身来,对颜诗章拱了拱手:“小王送送先生。”他地心里,也对这个赤诚而又智慧的老者,生出几分敬佩来。

    “大人请留步,老夫老则老矣,尚能行走。”颜诗章回身对萧云鹤施了一礼,“告辞。”说罢,步履矫健的朝王府门口走去。

    萧云鹤看着颜诗章的背影,心中暗自琢磨道:陆升,上次在奉天的时候,为了顾全大局便宜了你一次,现在是时候收拾你了。李怀光迟早要去朔方,你就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朝堂上留着你这样的人,只是个祸害。恰巧这时候霍仙鸣也跳出来耀武扬威了。你们二人,正好厮杀一场,看谁倒霉……

    萧云鹤的脸上,露出一抹饱含杀机的冷笑。一个二虎竞食地计策,已经在胸中开始酝酿开来。

    几个宦官给萧云鹤弄来了饭菜,他正要坐下来享用,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宋良臣自己心虚,瑟缩着身子走在暗影里,就朝东厢院的睡房快步溜去。他身后跟着高固一些人,也都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大门。

    萧云鹤看到宋良臣这副熊样,真是有些又想气又想笑,高声唤了一声:“宋良臣,你过来!”

    宋良臣明显的吓得一弹,整张脸都像是变成了苦瓜一般,硬着头皮朝正厅走来。高固也些人也不好意思开溜,只得跟着一起过来了。只是没有想到,汤紫笛那个小妖精,却从他们人堆里先跑了出来,急急地跑到萧云鹤身前,扑通一下就跪倒了下去。

    “你干嘛?”萧云鹤还真是有些始料不及。

    “大人……”小妖精仰头怯怯的看了萧云鹤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低声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坏了事。你不要责罚大马猴好吗?”

    “大马猴?”萧云鹤忍不住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要责罚他?”

    汤紫笛急急地说道:“大笨驴跟我说过的。当初他投效你的时候,曾经发过誓。要是胡作非为干坏事了,只要大人说句话,他就自己割脑袋。我、我求大人,不要责罚他好了。其实……今天是我先和那几个宦官吵起来的。那些人,太不讲理了。白拿人家东西还特别嚣张,甚至还骂人打人呢!我在东女国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气愤不过,就跟他们骂起来了。大笨驴也是为了帮我出气,这才跟他们打架的……”

    转口又成大笨驴了?萧云鹤真的很想笑,这丫头给人取诨号的本事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强,但见她说得这么认真,自己也只好故作严肃了,说道:“算了,你起来吧。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会责罚他的。”

    “真的?”汤紫笛顿时喜笑颜开,马上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心的叫道,“大黑熊,你过来吧。大人说了不责罚你了!”

    萧云鹤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你还蛮讲义气的嘛!”

    汤紫笛嘻嘻的笑了起来,不无自豪的说道:“那当然了!我东女国的女子,就像中原的好男儿一样,最重义气!大黑熊虽然人长得又黑又丑,但却是个特别讲义气的人。我还想跟他结拜兄弟呢!”

    宋良臣听见小妖精唤他,说汉王不责罚他了,心里一阵狂喜,嘿嘿的笑着走到萧云鹤身前:“大人,你真的不责罚俺了?”

    “感谢你的这位讲义气的好兄弟吧,是她帮你求情的。”萧云鹤胸中的怒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宋良臣,你不是早早跟我说过,要识字读书吗?从明天起,我会找个先生来府里天天教你。你没事也别跑出去了,免得你再跟人打架闹事。堂堂的五品将军,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却如同市井流氓一样的跟人厮斗,成何体统?”

    宋良臣一愣:“啊?”

    小妖精却是兴奋的叫道:“大人,我可不可以也一起来学呀?小宾就曾经教过我一些,可惜都学得不多噢!我好喜欢写汉字、说汉话的!”

    萧云鹤看了这个活宝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也罢,你也乖乖的呆在府里吧。免得你又出去行侠仗义铲奸锄恶。”

    “耶,太棒了!”汤紫笛几乎跳了起来,一边欢呼一边朝西厢房那边跑去,看来就要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女王去。

    高固那些人都耷着头,却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萧云鹤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以后,都记着一条。有些事情,不能太过冲动。不然,明明有理的事情,也会变得没理。今天这件事情,就不予追究了。那几个宦官,打便打了,倒也的确该打,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日后,大家要多谨慎一点。到了外面不服软行侠仗义这是好事,但也不能像流氓一样的胡来,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高固等人一听萧云鹤并没有责罚他们,反而言语之间还有些鼓励的味道,心中的惊怕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还有了一些荣誉感。

    萧云鹤摆了摆手:“回去休息吧。”这些人陆续退了下去。萧云鹤却在心里嘀咕道:这十几个人,都是血火河山里走过来的,浑身上下充满了血性。难得他们也还有点正义感,要尽早加以管教和引导才是。眼下汉王府人丁单薄。他们是最初的一批进来地人。他们的精神和意志,就会很大程度上决定整个王府的面貌和气氛。当年的天策府,文武人才各色人等一应俱全。如今,我也是时候招募一些人到我身边来了……

    饭后,萧云鹤在府里散了散步。秋日的夜间没了蛙鸣虫叫。十分的安静。他的心境也变得越发地安宁,静静的思索着许多的事情。不知不觉,居然逛到了西厢院外。

    小女王的房间里依旧掌着灯,听到汤紫笛的声音清楚地传来,在向小女王宣扬今天的光荣事迹。说到汉王准她一起学习汉文时。言语间满是兴奋。也听到小女王轻声责骂她,却又透出许多的溺爱。

    萧云鹤微微的笑了笑,心想这两个流落异邦的女子。就像一对相依为命地姐妹一样。一个沉稳端庄,一个率性活泼,倒也相映成趣。

    正准备抬脚离开,一阵微风吹起,耳边传来一阵轻盈的叮咚声,清淅悦耳。萧云鹤循声望去,原来是小女王房间靠东面的一面窗户没有关闭。窗棱上悬着一串十分别致地风铃,大概是用动物的骨骼制成的。

    这串风铃。仿佛在哪里见过?萧云鹤多看了几眼,眨巴了几下眼睛,缓步离开了。

    时间还早,萧云鹤回到书房,进行每天必做的工作。从密室里带出的那几份竹笺。已经滕写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手中的这一份少林拳拳谱。当年萧云鹤扶植嵩山少林寺成了天下第一刹,并允许他们养僧兵。从那时候起。少林寺的僧众习武就与战争直接关联起来。不仅仅有强身健体的拳腿功夫,更有刀枪剑戟马术等等。

    萧云鹤是算计着,让宋良臣和高固学一学这种少林寺地外家拳法,再练一练刀枪。待有空时,也好教给府里的其他兵卒。日后,自然会有好处。至于像点穴手那样精深的武功,还是不要练了。随便练一样就是十年二十年,还要十分的专心刻苦。高固这些人,又不是整天无事可做的和尚。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萧云鹤也感觉有些眼酸了。伸个懒腰,却突然感觉窗外有道黑影掠过。他心头惊了一惊,走到窗户边一看,窗纸上,被人扎了一个极细地孔洞。萧云鹤眉头一拧:怪了,什么人,大半夜的潜到我府里来窥探我?

    略一寻思,萧云鹤走到了书房地书架边,看了看那个装竹笺的木箱子。自己刚才进屋以后,还一直没有到这里来过。要滕写的竹笺,也不是十分紧要的绝密东西,就放在书桌上。

    可是现在,那个木箱子,明显被人动过。因为萧云鹤有个习惯,每次开锁关锁以后,总是会轻轻的扯一扯,验证锁牢了没有。所以,铜锁一般都是很平衡的挂着。可是现在,那柄铜锁却是朝一边倾斜了许多。他仔细的看了看锁孔,有十分细小的被撬动的痕迹。

    一个疑堵在他心中升了起来:如果是一般的窃贼,要偷财物,去存放金银的府库就可以了。那里还有皇帝赏赐的十万贯钱和数百匹绢在。可他偏偏跑到我书房来做甚?萧云鹤打开木箱,里面的东西倒是没有少什么,几份竹笺都还在。看来贼人打开了木箱,里面的东西倒是让他失望了。

    他来找什么的呢?萧云鹤眉头皱起,眼睛里一阵光芒闪烁。

    夜间,萧云鹤睡觉的时候也多了个心眼,留意了一下四周动静,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第二天早上,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去上朝了。

    老头看来精神头不是太好,估计那晚被惊吓后,还没回过神来。朝会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个把时辰便散了。各部官员都回到署衙处理公务去了。

    萧云鹤这个尚书令,虽说是执掌六部的最高官员,眼下却是无事可做。重要的事情,全都交由阁部宰相们商议,细小的琐事,又轮不到他来料理。他在宫里四处逛了逛,看看熟悉的宫殿城闱。心中免不得一阵感叹。他感觉,这样当个空头地尚书令,整日无事可做,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上天恩德赐他重生,这辈子总要珍惜时间干出点什么来才行。可眼下这朝堂上。上梁不正,歪风邪气肆意蔓延,着实令人恼怒又心焦。他真想一脚将老头那个废物给踹下去,然后自己坐上龙椅,让整个大齐的天下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