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申凡寒终于从喉咙间挣出这样一句话,他的身体被看不见的鬼魂撕扯着,直欲裂开,甚至筋脉间都发出咯吱的响声。那些看不见的拽着自己的东西很冰凉,像是一条冰冷的蛇,却没有蛇的滑腻感。很难描述这是什么感觉。

    申凡寒觉得思维模糊开来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眼珠上出现大块猩红的斑点——这是人濒死前的反应,他的舌头从牙齿间流了出来,竟也是鲜红的,像舔舐过鲜血般。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他仰面朝天悬在半空中,看到宫殿顶部那些梁柱都在打旋,什么也看不清了。

    只有剩下来那个武士举着刀,牙齿打着寒战,哆哆嗦嗦躬身站着。还有浑身赤红,双眼惨白的月心哭泣的声音:“爸爸,叔叔,姑姑……还有你们大家不要杀大哥哥啊……呜呜!”孩子的声音哀怨又无助,只能这样撕心裂肺的喊叫!

    申凡寒的脖子被攥得紧紧的,手臂,双腿似乎在被好几个人拉扯着,它们好像要将自己分尸掉……他的视线和思维都越来越模糊,可是又听见一些声音,模糊的视线有能看到一些东西了……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咒骂声,威胁声,惨叫声,嘶吼声……眼前模糊的景象中好像有近百个人在飞舞,在围着他旋转,在肆意的嘲笑,他们全都没有头,只是一个血淋淋的身子在飞舞,脑袋就那样被捧在手里,呲着牙对他惨惨的笑……鬼啊!真的是鬼!申凡寒想喊出来,可是声音怎么也出不来。那双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简直要将他脖子的骨头捏碎了……、

    他努力将头后仰,终于看到那个掐着自己脖子的人了。竟然真的是南梁国主梁安之,他的头还在脖子上,只是令人恐惧的是他从脖子开始,直至下腹被人整个用刀剖开,里面的内脏凌乱的流落出来,心肺,肝胆还有森白的肠子,那些脏器正抵着申凡寒的头顶。他朦朦胧胧的也看到那些拉扯着自己四肢的人了,竟然都是没有头的尸体,他们的头颅在空中飞舞,呲牙咧嘴的对他惨笑。

    “哈哈,我们梁姓子弟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纳命来吧!”“使劲,把他的胳膊扯下来,国主,掐死他……”“就是你灭了我南梁,杀了梁姓成员近百口人,现在偿命吧……”这些鬼魂的声音那么惨然瘆人,申凡寒几乎快要被吓死了!

    这些人,都是他下令斩首的!现在是向他来索命的!这些都是鬼魂啊!

    他听说过一些鬼怪的传说,活人是看不见鬼魂的,也听不见鬼魂的声音,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看清它们,看的越清,说明自己也快死掉变成鬼魂了……难道自己也要死了么?申凡寒惊恐地想到!

    到底是为什么,鬼魂不是阴曹地府的东西么,怎么会找上自己?难道是因为月心?那个孩子现在满身赤红,眼睛是令人恐惧的森白色,难道是因为这个不详的孩子?

    “啊……”申凡寒惨叫一声,他的左腿被生生撕下来了,鲜血狂飙出来,他看到从自己腿上升起一片云雾,凝聚成自己腿的样子——那就是自己的部分灵魂吗?周围飞舞的那几十个鬼魂立刻扑上去,举着被斩断的脑袋张开口咬去——它们在吞噬那个腿形的灵魂!

    宫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妙柏和一众武士赶来了。刚一踏进这座宫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紧接着陆妙柏和武士们都惊呆住了——只见申凡寒离地半人高,四肢,不,现在只剩下双臂和一条腿向外张着,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地上还散落着一条腿,好像就是被那样生生撕扯下来的!

    陆妙柏还看到月心那浑身赤红,双眼惨白的样子。他惊恐的说不出话来,喃喃道:“这是什么怪物?这是什么怪物啊?”

    “啊……”有是一声惨叫,只见申凡寒的右臂被撕扯下来了,鲜血飞溅好远。他们活人看不见这些鬼魂,可濒死的申凡寒看的清清楚楚——自己手臂那部分灵魂的碎片也被吞吃掉了——这些向自己索命的鬼魂要将自己整个吞吃掉?

    陆妙柏不能再等下去,再不救人,估计申凡寒会鲜血流尽而死!他转头看着身后的武士,挥手道:“上,务必救下申公子!”

    武士们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有三十人,人多才有胆气,才敢面对着灵异恐怖的场面!他们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可这样诡谲的场面还是第一次遇到,人们对鬼魂妖魔这类东西天生就有一种胆怯畏惧!武士们从腰间拔出刀,慢慢向申凡寒围去!而陆妙柏慢慢像那个浑身赤红的梁月心身边走去!他感觉,这个孩子才是这场噩梦的根源!

    可一瞬间,他们都动不了了!宫殿外面像海啸一样涌进一阵凌冽的压迫感,好像整个星空宇宙朝他们压过来,所有人都感到像是被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般,或者说他们身边的空气突然有了重量,正死死地禁锢着他们的行动!

    武士们费力的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妖艳的红衣男子从大殿门外走进来。男子俊美的脸那桀骜的笑容是一种吃惊却不胆怯,甚至还有些欣赏的意蕴。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进,陆妙柏和这些武士们的压力越来越大,终于有人支持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去。四肢撑着地面才得以抗衡这股可怕的压力,一个个武士都支撑不住了,纷纷丢下刀剑四肢着地跪下来,要不然这股压力会将他们的膝盖压碎。

    陆妙柏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这个神秘的红衣男子,像是想起什么般,说道:“阁下可是梦阳大国师?”他听说新皇帝任用一个喜好穿猩红色长袍的男子为国师,时刻跟随在皇帝身边,甚至连左丞相凌风烈都不及起在皇帝身边的地位。

    男子自然是修罗,只是没有说话,嘴角泛着淡漠的笑容,俊美的脸上是温和如春的笑。可那双暗红狭长的眼睛没有丝毫笑意,逼出冷冽至极的光芒来。男子的目光落在浑身赤红的梁月心身上,又看了看支离破碎奄奄一息的申凡寒,嘴角的笑容越来越高深莫测。

    接着他的目光扬起,看着宫殿的空中,一一扫视着,似乎在看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申凡寒头部位置,像是在打招呼般说道:“你好哦!记得你是南梁国主吧,呵呵,又见面了,那样杀死你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陆妙柏觉得这个人是疯子,自言自语说这些听不懂的话!

    可在修罗眼暗红的眼中看来,这座宫殿中满是鬼魂,他能看到那些常人眼中无法看见的鬼魂。全都是无头的恶鬼,散发着剧烈的怨气。只有那个掐着申凡寒脖子的那个鬼魂他认识,那个人还是他杀死的呢!

    申凡寒觉得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松开了一些,那些拉扯自己肢体还有漫天飞舞啸叫的鬼魂也停下来,捧着脑袋盯着新出现的那个红衣男子,似乎心存忌讳。难道是更狠的?

    模模糊糊中,申凡寒听到掐着自己脖子的鬼魂嘶哑的说出话来:“我记得你,是你杀了我……”

    “没错!”修罗淡淡的笑道:“想报仇的话还是放弃吧,你们这些小鬼,我瞬间都能将你们毁灭掉……”

    南梁国主的鬼魂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可掐着申凡寒脖子的手更用力了些!

    “呵呵,不用怕!我是来看热闹的,你们继续,继续杀死那个人,我不阻拦!”修罗依旧是淡然的浅笑,对着那些鬼魂点头致意,双臂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得到了这个可怕的红衣男子的允许,鬼魂们再次啸叫着将申凡寒团团围住,张口噬咬着,撕扯着!他们只是带着怨气的死灵,只是为了复仇,杀死这个仇人,吞吃掉他的灵魂,自然就会消散。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返人间的。

    申凡寒痛苦的喊叫着,月心也喊着‘不要杀死大哥哥’,可这些满心仇怨的鬼魂怎么会停手?

    就这样,在这么多人眼前,申凡寒的四肢被扯下来,甚至连脑袋都被整个拧掉!陆妙柏和这些武士们动也不能动,只能四肢着地跪在地上抵御着这个红衣男子带来的压力,眼看着申凡寒变得支离破碎,被噬咬撕扯成碎片,脏器肢体零落一地,蔓延开一串殷红的血来。这场面诡异恐怖至极,也血腥的令人肠胃翻滚。

    只有修罗能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申凡寒的**被撕裂开时,与之相对的灵魂也变成碎片,接着那些怨念的鬼魂一拥而上将申凡寒的灵魂吞噬下去……真正的‘做鬼都不会放过!’

    鬼魂忌讳的看着修罗,可修罗并不为之所动,依旧是双臂抱在胸前,冷漠的看着他们。活人与死人之间的壁垒似乎被生生打破了,就这样相互看着。

    南梁国主的鬼魂说话了:“你杀了我,我没有能力向你报仇,所以我不怨恨你。我想给我女儿说几句话,你不会出手么?”

    “请便,我修罗实在对你们这样的小鬼提不起兴趣,倒是那个小女孩有意思的很,我可以代你照顾她……呵呵!”修罗门轻佻的笑道。

    “真的么?你愿意照顾她?”国主鬼魂的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毕竟月心才十二岁,兵荒马乱的天下这么娇弱的女孩怎么能好好地成长起来?要是这个男子能照顾最好,虽然知道这个男子不是好人,可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国主鬼魂飘到哭泣的月心身边,他恐怖的样子让孩子一阵颤抖,在亲眼目睹申凡寒被撕成碎块后,孩子更加慌乱起来。鬼魂无奈的将自己流露出来的脏器扒拉开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月心,爸爸马上就会消散掉,不要害怕!以后你就跟在这个哥哥身边,要好好活下去,知道么?”

    孩子惊恐的点点头,眼白空洞森然。

    鬼魂似乎有些激动,想弯腰抱抱自己的女儿,可孩子使劲将他推开,不愿意让他碰。孩子的表情分明是无以加复的恐惧,还有难过,甚至带着些厌恶……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子,国主鬼魂的神情黯淡下来,冰冷的悲伤如潮水般翻涌。

    他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可孩子躲闪的后退避开他的手,不想被碰到。国主鬼魂脸上只有苦笑,现在自己鬼里鬼气的,当然会吓坏孩子。也罢,他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马上就要消散了,至于这个牵挂不下的女儿,就希望她能坚强的活下去吧。

    他转身飘去,和身后那些断头鬼魂汇合在一起,身子慢慢变淡,回头看了女儿最后一眼,可是这不是月心最美的时候了。孩子赤红的皮肤,惨白的眼睛,还有头上那个包着纱布的伤口……可是活人与死人之间的隔膜他也无能为力,只有在心里为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儿祈福了……

    最终这些鬼魂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申凡寒那一滩血肉……

    陆妙柏和那些武士看不见鬼魂,不理解到底怎么了。只是从哪个神秘红衣男子口中的话语能感到些许实情,可未免太令人毛骨悚然……鬼魂啊!着怎么能让他们平静?

    修罗看着梁月心,慢慢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说:“以后跟着我,如果我没看走眼,你就是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回魂师’!呵呵,如果再能找到‘预言师’,那么‘咒术师,回魂师,预言师’就能齐聚,到时候整个苍天大地都是我们脚下的战场,就算是天上的神,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他摸着孩子赤红滚烫的脸,脸上的笑容像是在看最美丽的物象,嘴里喃喃道:“我们是行走在云端的神啊,真的好期待……”

    陆妙柏只觉得这是一场梦魇,是一场最荒诞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