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野心

    鲜衣怒马,一队修士驾着雪蹄神驹进入钻石城,他们是钻石世家巡逻大队,此地聚集了很多逃难修士,乱得如同菜市场。

    正这时,一行七人,算上紫色箩筐中正在鼓弄小猕猴的婴儿,走进城北一家客栈。

    他们正是田茂平加入的游击小队,枫林岛作为妖族据点很不安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大股妖族抵达。而三大自由修士之一的葛老前辈,十分干脆地赶赴灵泉所在海域。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到钻石城整修。

    “伙计,六间上等客房,好酒好菜尽管上,我们兄弟要一醉方休。”

    小二急匆匆跑来,苦笑道:“客官,想一醉解千愁的修士爷多了去了,本店的烧刀子远近闻名,可是早已售罄。就算客房,店里的伙计已经搬到牛棚去住,实在没有多余的。粗茶淡饭尚能勉强提供,至于其他,那就”

    “哼,我们有纳元。”说着,李修云排出五六块高级玉璧。

    “修士爷,小的也想赚这钱。可是您到城里看看,民居也被挤满了。妖族舰队一撤离,钻石城便成了难民营。这才月余,大街小巷全是人。也许你们应该去找我们东主,钻石世家的三公子。就是刚才骑着雪蹄神驹过去的那位顶天立地大英雄,我们公子爷正在招收人马,几位修士爷说不定能谋得高位。”

    “顶天立地大英雄?呸,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要说英雄,我们小队诸位哥哥才配得起这二个字。”

    李修云毕竟年轻,很不服气地据理力争,一个世家二世祖也配称英雄吗?笑掉大牙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暴叫:“呔!谁这么狂妄,竟敢在钻石城耍威风,我们三公子在城楼血战鸟人时你们在哪里?我们三公子御敌于城门外时你们又在哪里?黄口小儿,也不照照镜子,三公子天骄一般的人物,顶天立地。给个说法,否则别想离开。”

    六人一怔,客栈后面走出三位修士,白衣胜雪,袖口刺着金花,足底穿着皮靴。修为嘛,实在不怎么样,刚刚步入中微期的样子。除了穿得光鲜些,并无可取之处。

    冯小仑不想横生枝节,微微抱拳:“我们的小兄弟口无遮拦,还望原谅则个。一路上风尘仆仆,听到城中已经住满,有些烦躁在所难免。年轻人,气盛。钻石城既然不欢迎我等,那便去其他地方落脚。”

    三位白衣人眼神一凛,通过观察,看出对方修为高深莫测。钻石城眼下人蛇混杂,有些强大修士即便家主也不敢得罪,为首白衣人并不愚蠢,面色变得比翻还快,连忙还礼:“几位好汉爷何必急着离去,我们家公子爷礼贤下士,不就是没地方歇脚吗?好办得很,和我赶往驻地,必不亏待诸位。”

    “兄弟们,你们怎么看?”冯小仑轻声问道,但是其目光主要扫向田茂平。

    “钻石世家三公子,有点意思。寻一处清静地,小宝在闹市中无法安睡。”

    六位奶爸最为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箩筐中的小祖宗。大老爷们带孩子,手忙脚乱。幸好田茂平有办法,用机关猕猴逗弄着,这才没有哭闹。如果说,十天之后,葛老前辈无法返,那么很有可能会一直照顾婴儿。这是一项艰巨任务,眼下急于寻找奶妈,所以根本不想离开钻石城。三位白衣人既然提供住处,何乐而不为?至于钻石世家三公子,六人随便拉出来一位,都值得各方势力好好结纳,不担心耍花样。

    时间不大,到了一处僻静院落,青石铺路,菱花点缀,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到了,这便是我们公子的招贤馆。”

    田茂平面色淡然,环境还算不错,这三公子很有心机。利用这个时候招兵买马。

    心道:“也许是何芳芳那丫头授意,钻石世家二小姐不是简单人物,与天机城联系一直没有间断过。突然冒出的三公子,一定牵扯钻石世家高层。然而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孤岛之行。能让三大自由修士产生敬意的高人,老剑客聂无边会是何等模样?很值得期待。”

    六人刚刚洗漱完毕,就有人前来通报,三公子在华清阁款待诸位。事实上,这是一次盛宴,田茂平几人只是恰逢其会,还有很多远海散修参加。

    人流如潮,从四面八方汇向桃花林高台。六人所经之处,引来惊呼。实力代表一切,有人看出李修云修为,处于一元天葬期。还有人看出冯小仑达到空明期顶峰。

    至于田茂平,步履悠然,气息沉稳,很像普通人。然而与这几位高手走在一起,又岂是平凡之人?

    田茂平仍背着箩筐,将小宝放在临时住处他不放心。心中已下定决心收此子为徒,这等良材美玉世间少有,若是心性坚韧,修成星煌,可保天机城千年根基。

    “快看,那便是三公子。”来到高台,落座片刻,一些修士低呼。

    只见,八位女修轻踏莲步,捧着琵琶,古筝,蛟鼓,玉笛等乐器进场。

    后面是一位年轻儒生,在十位高阶修士簇拥下走到上座。轻轻一笑,故作文雅说道:“诸位能看在何某人面子上前来赴宴,小生不胜荣幸。本来,要安排到夜间欢聚的。可是有情报说,妖族今夜会发动袭击,所以便安排到午后。听闻又来了六位修士,此宴带着接风洗尘性质。而这六位,正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海天游击小队,曾灭掉一艘妖族舰船。相信有这六位修士加入,我钻石城定然无忧。来,来,来,满饮此杯,向六位修士致敬。”

    杯中酒,一饮而尽。下面很多人捧场,纷纷叫好。

    虽然田茂平不曾参与到灭杀妖族舰船的行动,但是他也不想多言。这里耳目众多,也许何芳芳已经知道他的到来,也许不知道。这些都不是关键,数十双眼睛正盯着六人,一旦满饮这杯酒,就等于打上三公子记号。按照道上的规矩,到了危机关头,是要仗义相助的。

    此刻,冯小仑面色低沉,暗道:“这算是怎么事?为了留下我们六人刻意相逼吗?钻石世家居然这么快掌握了小队资料,始料未及。本来琢磨着歇上一宿,明日留下玉璧悄然离去,互不相欠。如今,却被这三公子搞得措手不及,该如何应对?”

    下意识的看向田茂平,小队中只有他最为稳健,遇到任何事都能从容面对,不知不觉成了大家主心骨。

    田茂平执起酒杯,心中已有定计。从这位三公子行为揣测,他的二姐何芳芳暂时不知道天机城城主,曾经的顶头上司,天魔教宣云使来到钻石城。否则焉能如此草率行事?这哪里是什么礼贤下士?分明是土匪行径,生拉硬拽要促使六人加入。或者,姐弟关系交恶,并不出言提点,而是要看笑话。

    不过,不得不承认对方有些智计。以游击小队性子,是要单独行动的。投其所好,言明夜间妖族来犯。不论此事是真是假,最起码六人不会当即离去。若是所料不差,宴会后,还要以利益诱引。六位可堪大用的高阶修士,即使天机城也曾蓄意拉拢过。而自己加入进来为的是什么?不也是看重小队的实力吗?

    想到这里,遥遥一笑:“三公子敬酒,我等不敢怠慢。这杯酒在下喝了,如有差遣,定当从命。”

    话音刚落,田茂平仰头将酒喝光。旁边五人着急了,心道:“怎么这么鲁莽,平常的沉稳劲哪去了?天机城有意招揽我们也未停留,区区钻石城二世祖,又何必跟他厮混?那酒浅尝辄止即可,为什么都喝光了?周围如此多修士见证,自然要留下助拳,再想离去就难了”

    田茂平冲着冯小仑五人皎洁一笑,眼神出奇的平静。范增益首先抬起酒杯,六人一体,既然军师如此行事,那么必有计划。多说已经无益,还是用行动说明一切吧!

    “好,公子盛情款待,这杯酒我也喝了。”

    三公子眨了眨眼,实未料到会这般顺利,这可是六位强大修士啊!就这样轻轻松松收到麾下了?如同做梦,掩饰不住喜悦。盯着冯小仑也把酒喝光,哈哈大笑道:“六位修士颇具古风,何某人得六位相助,幸甚,幸甚!”

    田茂平此次出行,其本意是为了抗击妖族舰队,为天机城减弱威胁和负担。心思转了好几个圈,暗自考虑:“钻石城依靠千年囤积而来的资源,如果好好防御,几乎屹立不倒。如今又聚了这么多正魔两道修士,加上天机城暗中出售的武器,有资格与妖族硬拼几个月。对方不说今夜有妖族来犯吗?嘿嘿,那么今夜就肯定会有。以钻石城作为吸引,再请老剑客聂无边出岛。吞掉妖族一部分战力,是完全有可能的。”

    三公子引狼入室还不自知,他的几名手下却将田茂平样子记下,决定去之后要好好查一查。

    觥筹交错,歌舞曼妙。在这乱世之中还这般享乐,也算绝无仅有之事。冯小仑以舟车劳顿为由,中途离开。范增益本着不吃白不吃心思,甩开腮帮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直到掌灯时分,才各自散去。

    五人到住处,看到冯小仑面沉似水,怒意喝问:“我需要一个解释。”

    “好说,冯兄请想,我们的宗旨是尽可能多地消灭妖族,以钻石城为后盾。不是更能发挥实力吗?宴无好宴,人家明显逼我们就范,如若不从,席间定有人生事。何况,今夜将有一场硬仗,大家应当养精蓄锐,早做准备。”田茂平越说眼神越亮,让人不敢对视。

    “你怎么能保证那三公子所说的话是真的?妖族刚刚从钻石城退去不久,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又岂会轻启战端?你”

    忽然,冯小仑想到一种可能,讶异的叫道:“田兄修炼了很强遁术,不会是想将妖族引来吧?这实在太危险了,城破了怎么办?难道说让如此多百姓惨遭屠戮吗?那样一来,我们将成为罪人。”

    “冯兄何不等上一晚再看形势?总之,我是不会害大家的。”

    说着,田茂平走入为他安排的房间,留下五人若有所思看向他的背影。

    刚一进屋,坦然说道:“二小姐等了多久?怎么不去宴席上传话,你那弟弟可是很会做人啊!”

    屋内早已坐定一位女子,正是负责为天机城通往魔道诸星打掩护的何芳芳。

    此女面容依然秀丽,身姿英挺,冷哼道:“那跳梁小丑配做我的弟弟吗?他是三叔的野种,父亲还不知晓,当作亲生儿子养着。本来小三没有任何希望继承家主大位,妖族横行却为他创造了机会,得到三叔暗中指点,渐有抬头趋势。我来是想问一问,尊敬的大人插手钻石城,有何意图?难道只是为了陪小三玩玩吗?还请据实以告。”

    田茂平从箩筐中抱出婴儿,哄着他睡觉。何芳芳见到这孩子,眼前一亮,打心里往外喜欢,情不自禁问道:“这是你的孩子吗?好可爱,林凤儿不是刚刚进入天机城吗?你们分开数年,不会是她生的。邢玉静倒是深入简出,很有可能为你生下此子。”

    女子边说边抢过婴孩,从兜囊中抽出丝帕逗弄起来,胭脂香气让小家伙打了几个喷嚏。

    “何小姐对于我们天机城真是了如指掌。这孩子是三大自由修士葛休的嫡亲血脉。天钺星灵泉将有一战,三大自由修士已经赶去。葛老前辈暗中交待,他极有可能利用特殊手段,与灵泉合在一起,护持天钺星数年。所以这孩子将成为我的二徒弟,若是凤儿与玉静不介意,将收做亲子,改名田小宝。说我是他的父亲亦可!”

    “你说什么?三大自由修士?”

    何芳芳好悬没把小宝掉到地上,别看人家葛休很少露面。人的名,树的影,对于三大自由修士的厉害,钻石世家郑重地记载在家族典籍中,要求后世子孙千万不要怠慢,没有此三人坐镇,天钺星早被外来门派给吞了。

    “确实是他们。此外,向何小姐打听个名字,是否知道老剑客聂无边是何人?”

    “聂无边?”

    何芳芳起初并未想起这个名字,可是瞳孔渐渐紧缩,透着惧意与害怕,倒吸了一口冷气,迫不及待的追问:“是不是葛老前辈提到的此人?”

    “不错,正是葛老前辈让我请此人出岛,九日后带着葛小宝前去便可。不知聂无边究竟何许人也?”

    “他?如果活到今天,恐怕有五百岁高龄,向来不问世事。据说三大自由修士得到过此人指点,然而终究是传说,谁能活得那么长久?其修为会达到何种程度?成为仙人吗?”

    “五百岁?此人是无门无派的星煌修士?能自行修入星煌期,除了师尊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

    田茂平自言自语说了几句,抬起头来,无视何芳芳目光中的疑惑,引开话题说道:“和我一同前来的五位修士,实力不弱。在请出老剑客出岛之前总要做些布置。你家老三偏偏撞到本尊面前,试图结党营私。听其号令没有问题,他不是想要表现一番吗?我给他机会。九日,二小姐只需守住九日,之后我请老剑客出岛。至于你们姐弟争权夺利的事情,好好布局,相信能够剪除一位竞争对手。”

    何芳芳美目中闪过厉色,此女野心绝对不小,昔日所做一切步步连环,若不是留了心眼,没有全力支持天机城发展,远远比今天得到的地位更高。只是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晚。

    深吸一口气,决然答道:“好,我会暗中操控,小三既然喜欢跳出来表现,那么就让他去吧!相信你们六位修士能够自保。小女子可是很早以前就想与尊主联手,奈何家族中对于天机城太过抵触。正魔两道联合乃大势所趋,那些个老顽固应该让一让位置了。请帮我,主家在此岛南方,能引来妖族将我的敌人尽数歼灭再好不过。在这个冷冰的家中,只有母亲是亲人。其他人皆可抛弃。”

    田茂平什么也没说,仅仅点了点头。这女人让人心惊,不过乱世之中也只有心狠之人才能展露头脚。

    背负枷锁,重视承诺,为世人所敬仰,那是英雄。冷眼旁观,自私自利,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那是枭雄。何芳芳便是枭雄式的人物。这种人往往会成功。而他田茂平呢?既不做英雄,也不做枭雄,因为没有英雄般的气概,也没有枭雄式的权力**。也许野心更大,发扬机关文明,既想博得好名声,又想达到一个又一个目标。无论枭雄还是英雄。让整个世界随之起舞,才是乱世中的最强者。

    虽然心里明镜,帮助何芳芳夺得钻石世家,此女必定借天机城巩固自身,这样一来说不定养虎为患。可是林凤儿也有机会插手钻石城。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为今之计是快些引来妖族。

    “帮我哄小宝睡觉,下半夜会变得很乱。”

    何芳芳刚要答应,面前男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咬了咬嘴唇,计谋在绝对力量面前是自取其辱。这位宣云使成就非凡,短短几年时间,天机城已成长到让钻石世家无比忌惮的地步。事实证明,只有跟住对方脚步,才能更好发展。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凡是天机城的朋友,必受到保护。凡是天机城的敌人,必遭到毁灭。”

    红衣海盗重要人员,之所以离开天钺星远走巨门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天机城报复。毕竟两家仇怨很深。而正道和魔道使者进入天机城,洽谈各种合作事项,准备开通互惠口岸。这些事情瞒不过有心人,她何芳芳更是一清二楚。幸运的是今天从田茂平这里找到突破口,借助其手段减除竞争对手,要不然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好处费,才能与飞黄腾达的天机城私下结盟。

    每个人都有野心,这不奇怪。钻石城悄然间如临大敌,据传三公子在宴席上放出口风,今夜有大量妖族来犯。而事实是这样吗?

    三公子拍案而起,叫道:“是谁胡说八道?说今天夜里有妖族进犯?城中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老爹对我赞赏有加,何芳芳身边的人手也不如我多。那臭娘们处心积虑讨父亲欢心。却忘了她有一半肮脏血液。甭问,又是她从中搞鬼,借着宴席上的话题发难。”

    旁边一位涂脂抹粉的老妈子献媚笑道:“哎呦!我的公子爷!真真明智,正是这样。从中也能看出何芳芳狗急跳墙了,屁大点事情也要借题发挥。不若我们引些低级妖兽前来。让那些刚刚进入城中的逃难者感谢您的大义,好好炒作一番,家主必定重赏。”

    这老妈子是三公子心腹,宴席上不曾出现过,却在暗中扫了游击小队几眼。以田茂平实力也未感应到被窥视,说明此人很特别,不是修为达到了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就是天赋异禀。

    “佟嬷嬷,有您在,何芳芳无论来硬的还是来软的,都玩不转。引些妖兽?哈哈哈,好办法。就这么做。”

    事实上,不用三公子去想办法,田茂平已驾着遁光摸到一处妖族营盘。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营盘,总共两艘蜘蛛舰船,不过聊胜于无。打定主意,先将其引到钻石城热热身,也好叫城里修士有个警惕。之后才是重头戏。何芳芳很有手腕,一定已经开始运作。

    魔焰与清气交相辉映,左手持魔刀青麟,右手擎飞剑紫杀。到了妖族营盘左近,冲着一艘蜘蛛舰船便是风雷滚滚一击。

    “咔嚓”

    第一次同时施展正魔功法有些不适应,真元与魔元稍稍不合拍,可是造成的结果依然可观,那舰船脊椎处断裂,陷于瘫痪,鸣叫声大作。两位秃顶老妖欺身到近前,二话不说放手攻击。田茂平不作恋战,朝着钻石城方向飞去。妖族阵营沉默片刻,之后分出十道身影,朝着敢于挑衅的敌人追击。

    三公子不知道,他的好二姐何芳芳派人通知冯小仑五人,有妖族来犯,而且田茂平已经出去迎战了。

    李修云得到消息后嘟囔道:“田大哥不够意思,怎么自己干上了。不行,应当赶快去支援。”

    游击小队最先行动,当先出城与几位妖族高手拼得热火朝天。而田茂平却再次消失,朝着乌灵岛遁去。那里才是妖族大本营,让钻石世家热热闹闹做过一场,天钺星才是天机城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