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入乡随俗,这话一点都不会假。

    尽管托勒密总是采用东方古国那古老的俗语来描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但是看在上帝没有取消亚当语的面子上,说什么语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从马其顿人和希腊人进入巴比伦之后,辉煌和奢华的颜料便深深沾染了他们。

    泛希腊式的简单与实用,被纷繁细致的颜色所浸透。

    斗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人类自茹毛饮血时代便和猛兽为生存进行斗争,能够击败猛兽的人往往被视作英雄,同时也意味着取得了高热量的肉食并且保证了族人免受掠食者的伤害。

    如今不需要和野兽以简陋的装备做一对一的较量,这种文化却没有消亡,而是进一步发展了。

    斗兽发展一种血腥的竞技,虽然几乎没有什么实质用处,却满足了几乎所有人欲望。

    人类本质中有是魔鬼的一面,这种气质幽灵般潜伏于灵魂深处,被现代文明所掩盖,一旦撕掉那层薄薄的外衣,凶残的本质就会暴漏无疑。

    当人与野兽的嘶吼惨叫混乱地响成一片,鲜血甚至是残破的肢体到处飞溅,你观察大多数人却是充满了兴奋之情。

    他们双拳紧握,高声怒吼着发泄情绪,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但真正让他们上场的时候,他们会瑟瑟发抖,瘫作一堆烂泥。

    这就是人性中丑恶的一面,有的人总是爱看自己的同类,挣扎在痛苦之河中,如果需要亚里士多德这样的伟大人物来给予哲学解释,托勒密猜他准会说:“如若不是这样,他们怎么发现自己处于幸福之中呢?”

    当然瓦西里还和托勒密说起另外一种斗兽运动,那是女人和兽类之间的,只不过托勒密粗暴的喝止了他,这个话题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被谈起,只适合于呈于怪异科学的殿堂或是酒桌之上的嬉笑怒骂。

    本应是木石混合结构的竞技场已经搭建完成,尺寸足够,大约长宽各二百米,五层观众台之上带有大量华丽异常的波斯地毯被用作装饰。

    贵族、将军、军士长和士兵,甚至直到奴隶都有被选择为代表人进行观赏,这样一来整个竞技场上发生的事情能够确保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帝国的各个阶层。

    舆论是一柄双刃剑,既能割伤别人,也可能割伤自己。

    眼见着贵族们充满激动的期待的眼神,和女士们如花般的笑靥,只有托勒密的内心不断地打鼓,似乎只有他一人知道皇帝本人参与斗狮的秘密,一旦亚历山大胜利,他的英武将会传遍整个欧亚大陆板块,若是失败,涛涛而来的唾沫洪水将会把他淹没。

    瓦西里认为托勒密是过分紧张,他和蜜雪儿一样,曾经认为常年的战争,突然安逸下来的托勒密精神有点不正常,竟然要和一头狮子对打。

    而塞琉古为代表的部分将领则一方面认为托勒密沽名钓誉,企图谋求更加崇高的地位,甚至是染指皇帝的继承人的宝座;另一方面他们则认为他根本不可能在这场竞技中取得胜利。

    之所以怀揣这种自信,源于塞琉古本人负责“精心”挑选的欧洲狮。

    此刻他正用他狡黠凶残的小眼睛盯视着托勒密,此时他身着绿色的铠甲坐在对面第二层位置最好地方,尽管他尽量保持着一本正经的神态,托勒密却能从他满是胡子的脸上读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相反的,从托勒密这儿能够看到,几头狮子正在围栏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对于后来整个欧洲国家的家族史他还是有稍许了解的,可以说一些极其显赫的大家族推动整个国家历史的发展进程,除去那些另类的妖魔鬼怪,他们家徽纹章之上除了鹰就是雄狮。

    而在近代整个欧洲寻不到一只狮子的痕迹,它们全都神秘失踪般的一夜之间灭绝了。

    人们对于欧洲狮的认知,局限于雕塑、绘画和钱币之上。

    现在托勒密至少知道了,欧洲狮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在此刻相当的繁盛。

    和体重五百公斤,体长接近三米的狮子相对比的是托勒密的猫咪。

    它不足五十厘米的身体后,一条相对粗大的尾巴惬意地摆来摆去,四脚稳稳地站在蜜雪儿的肩膀之上。项下是一串纯黄金打造的环锁项圈,上面铭刻:“上下埃及之神贝斯特”的象形文字。

    尽管吉萨大金塔重逢之后,它对托勒密的感情没有任何变化,有时仍然偏爱在他的盔甲之上最宽阔之处睡上一个懒觉,但最近似乎它更爱粘着蜜雪儿。

    在大金塔之内发生的事情,一度让托勒密瞠目结舌,仿若梦幻,咪咪似乎具有某种神性。如今白猫成神的故事已经演变成众多不同的版本,传遍埃及的大街小巷,咪咪的首代贝斯特之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首场竞技是本多忠胜对阵猎豹,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士,他开初是极为不愿意进行这种较量或者是展示的。

    好在最近一年以来,亚里士多德和这位武士建立较好的关系,泛希腊派的哲学思想竟然对一个东亚信奉佛教或是神道教的战将产生了影响。

    哲学家极力劝说他参加这次竞技,其目的可能大致分为两点,一是展示武学的重要性,强调和矛攻、盾防的粗野的依赖整体作战方式的区别,吸引青年参与进来,打造一支具有特殊作战能力的部队。二是对于武器的展示,本多忠胜的刀造诣精湛,再过一千多年才能出现这种武器,亚里士多德亦希望藉此兴帝国之力,开凿铁矿,推进冶炼技术的发展,使生产这种刀剑成为可能。

    原来确定的是本多带甲出战,对方是一头饥饿的猎豹。

    由于猎豹本身体重较轻,爪牙的威力也是十分有限,武士的铠甲尤其是头盔和面甲,完全能够做到起到基本防护的作用。

    仅仅需要护住自己的脖子,便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但是和托勒密估计的一样,本多的执拗的武士道精神再度沸腾,他坚持仅着常服出场。

    士兵三声号角之后,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近场地的正中央,脱下鞋子,赤脚踩在砂土地上。

    同时士兵大臂粗细的木栅门打开,一只猎豹刷地窜了出来。后面跟随的几只,被乘坐大象的士兵用长柄的火把驱了回去。

    猎豹看似饿得厉害,斑状花纹之下是瘪瘪的肚子,这种不好受的感觉,促使它更为大胆,毕竟作为猫科动物,具有天生的谨慎,对待不明生物,不可轻易出击,于是它开始围绕着本多忠胜打起转来。

    本多忠胜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他左手扶在武士刀的鲤口之处,采取戒备装态,用拇指顶住刀镡待发。

    面对猛兽的虎视眈眈,本多忠胜做出了一个让全场观看之人惊呼的举动,他开始毫无道理地缓缓下蹲,最后干脆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