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衣姑姑这才略笑了一声,朝我告退,

    见她转了身,我却又叫住了她:“姑姑是先帝的人,皇上恨着先帝,却不恨姑姑,”

    她的脚步微滞,回身瞧着我,

    我又道:“本宫恨太皇太后,却也不恨姑姑,”太皇太后要赐我“凉药”,有过两次,也许,还会有第三次,

    而我,却答应了丝衣姑姑去劝元承灏为了此事去道歉,

    她敛起了神色,神情无奈,终是无奈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其实先帝,也恨太皇太后,而奴婢,亦是恨过,”

    终是震惊地看着她,原來恨着太皇太后的人,不止我一个,

    她低声道:“奴婢的主子,是先帝的母妃,那时候,太皇太后还是皇后,奴婢的主子,是先祖皇帝的齐贤妃,先祖皇帝驾崩,当时的皇后娘娘为了独坐未央,赐死了贤妃娘娘,扶植贤妃娘娘所出的五皇子登基,”

    所以,才有了先帝将她赐给太皇太后以作监视的事情來,

    所以,她才要说,她的主子,换了一个又一个,

    原來,是非恩怨,有一天真的会转头空,

    先贤妃去了,先帝去了,独留下她,至今还在太皇太后的身边,

    也许,她的心里还是有恨的,只是,逝者如斯,而已,而已,

    丝衣姑姑回去了,我依旧在乾元宫的外头站了好久好久,这才想起去了北苑的阿蛮,如何这么久了,还不曾回來,

    也不管什么,径直过北苑去,

    遇见上回柏侯煜带出宫去的那侍女,她正端了水盆自我的面前走过,我喊住了她,她一怔,忙行了礼,

    她的身上瞧不出有伤,我才想起,她是北国人,太皇太后即便是要罚,也得问过柏侯煜的意思,

    “馨妃娘娘,我家殿下还未醒,”她小声说着,

    我这才回了神,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进去伺候你家殿下,”

    她应了声,从我面前走过,

    目光,看了眼柏侯煜的寝宫,我沒有逗留,径直往后院走去,

    远远地,瞧见苏太医站在姐姐的房门口,

    “苏大人,”我叫了他一声,

    他猛地抬眸,他的脸色并不见好,发鬓处,几缕碎发落下來,我一眼便看出他必是一刻沒有安宁过,

    敛了神色朝我行礼,

    我过去了,他才开口:“阿蛮在里头给她换衣裳,微臣……一会儿进去看她,”

    “姐姐如何,”急声问着,

    他低头道:“娘娘放心,只是皮肉之伤,”

    闻言,才放了心,抬手,欲推门,忽而想起一事,转了身看他:“苏大人对柏侯殿下做了什么,”要让太皇太后相信真的是柏侯煜昏迷不醒,必然是要动手脚的,

    他的神色并沒有多大的变化,声音亦是不大:“只喂了他一些**罢了,”

    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开口:“你们当真胆大包天了,连这种事都敢做,”

    他却低笑一声道:“倾儿为娘娘三十大板都受了,还在乎这个么,微臣为倾儿,哪怕死了,也是不惧的,”

    一怔,咬着唇问:“那么,苏大人恨本宫么,”

    他忽而不笑了,正了色道:“娘娘此话,是要微臣摸着良心问自己是否真爱倾儿么,”

    到底,还是惊愕,

    “苏大人,”里头,传來阿蛮的声音,

    苏太医忙推门进去,我怔了怔,跟着进去,

    阿蛮回眸的时候瞧见了我,忙过來:“娘娘怎的也來了,皇上,沒事吧,”

    我摇着头,元承灏都过御书房去了,隋太医跟着,应该不会有问題,行至床边,见姐姐侧身在床上躺着,苏太医正给她把脉,

    她的脸苍白得可怕,唇上,还能瞧见多处被咬破的痕迹,

    “姐姐……”才出了声,眼泪便止不住流下來,

    她抬眸看着我,勉强笑着:“听阿蛮说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阿蛮说,皇上亲自过郁宁宫去带你出來,到底,还是赶上了,”

    握住她的手,哭着开口:“谁叫你做这些的,太皇太后若是责罚得再重些,可怎么好,”那覆盖在衣服下的伤口,必是我不忍直视,也不敢直视的,

    看了,我会更心疼,

    她反握住我的手:“傻丫头,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能不管你,”苏太医已经松了口,她用空出的一手替我擦了擦眼泪,

    苏太医开口道:“这几日好好躺着休息,若有不舒服,要告诉我,”

    “不痛了,”姐姐听话地点了头,忙道:“对了,柏侯殿下的药,也该解了,”

    他却摇头:“太早了,既是昏迷不醒,等了明早再说,免得,让人生疑,我先过去看看,一会儿再來,”他说着,起身出去,

    姐姐目送着他出去,而后回神道:“这回,倒是苦了柏侯殿下了,我们,都拿他做了幌子,”她说的时候,还笑,笑着,又拧了黛眉,

    我急着问:“痛么,”

    她低低地开口:“痛,沒这么痛过呢,”

    我吃了一惊,吩咐阿蛮去请苏太医回來,姐姐却拉住我:“不想他担心才不说的呢,这点痛,也就几日的时间,你若是出事了,姐姐会痛一辈子的,”

    “姐姐……”

    “好了,今日有惊无险呢,还哭什么,快快擦了眼泪,”她依旧安慰着我,突然又问,“对了,太皇太后究竟要做什么,”

    本能地回头看了眼阿蛮,才想起,阿蛮也是不曾入内的,她也还不知道,

    “妩妡……”姐姐看着我,

    深吸了口气,终是开口:“太皇太后,想赐我凉药,”

    姐姐“啊”了一声,阿蛮却脱口道:“太皇太后不想让您有皇上的孩子,”

    “阿蛮,”我低喝了一声,

    她这才自知失态,忙捂住了嘴,

    姐姐的手颤抖着,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來,笑着道:“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不想让我坐上中宫的位子罢了,那位子,照她的意思,是要给贤妃的,”

    “那,皇上的意思……”

    “皇上说,深爱过废后叶氏,三年不再立后,”

    “什么……”

    姐姐的眸中全是不可置信,我独笑了,元承灏就属这话最恶毒了,若是叶蔓宁听到了,会不会气得活过來,

    他让她三年不孕,让她坐不稳皇后的位子,如今却來说什么深爱过她,

    为的,是避免太皇太后逼他立贤妃为后,

    一旦贤妃诞下龙裔,进位是一定的,而如今,他既有言在先,这后位,怕是要缓缓了,哪怕,贤妃能生出皇长子來,

    认真地看着我,姐姐笑了声:“倒是我担忧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我不急,只着急姐姐的伤,”顿了下,又道,“不如,我留阿蛮下來照顾你,”

    她吃了一惊,忙摇头:“这算什么呢,我是伺候人的奴婢,哪有奴婢还要人伺候的,看了,岂不叫人笑话,皇上知道了,又该生你的气,”

    元承灏……

    他此刻还生我的气呢,

    叹息一声:“可我不放心,”

    “沒事的,柏侯殿下昏迷不醒,这北苑还有苏衍在呢,”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敲门的声音,接着,传來芷楹郡主的声音:“倾月,”

    阿蛮忙回身开门,她疾步进來,见我也在,怔了下,忙道:“原來娘娘也在,我才进宫來,听说北苑出了事,伤得如何,”

    “皮肉伤罢了,”姐姐笑笑说,

    可我知道,一定很疼的,

    芷楹郡主叹息一声:“柏侯殿下如何又病重了,”

    我有些尴尬,姐姐忙道:“苏大人说,是昨儿出去受了凉,北门半坡是风口,他的侍女说,为捡那些花瓣,他待了太久,來时也不曾发觉,半夜里,就不舒服了,”她说着,朝我看了一眼,

    我会意,此事,确实不能叫太多的人知道,用昨日的事推脱,也是再好不过了,

    郡主听了,脸色沉了下去,

    半晌,才道:“我还错怪了他,”

    我忙道:“郡主昨晚不是入宫來了,柏侯殿下不会怪你的,”

    她却摇头:“昨儿我來的时候他睡了,沒让侍女叫醒他,我不过來倾月这里坐了坐,就聊了我送进宫來的琼糕,”

    我怔住了,此事,我倒是真的不知,

    姐姐开口道:“殿下会沒事的,”

    芷楹郡主的眼睛有些红:“他又不是岐阳,不过一场风寒,怎就这么严重了,”

    我怔住了,姐姐亦是缄了口,

    我们谁也不能告诉她,柏侯煜不是真的昏迷不醒,而是让苏衍喂了一些**,

    “我还是去请了隋太医來瞧瞧,他是宫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让他來看看,”她说着,起身便要走,

    “郡主,”姐姐叫着她,

    我忙起身拉住她:“北苑有苏太医在,”

    她却道:“多叫个太医來看看也无妨的,”她说着,拂开我的手出去,

    我忙追出去,隋太医一來,不就知道我们的把戏了么,只得压低了声音开口:“郡主,皇上犯了病,隋大人怕是此刻走不开,”

    她惊愕地撑大了眼睛,忙问:“严重么,”

    我点了头:“直接昏了过去,才醒來,又急着过御书房去,隋大人急急跟着去,你此刻就算去了,他也不会來,再说,苏大人是他的得意门生,你该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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