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的拐杖尚未砸到地面,忽然一阵狂风乍起,堂堂郡城土地爷竟被这阵狂风吹了个趔趄,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跌坐在了地上。土地爷眨巴着小眼睛抬头看了看,只见他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粗布儒衫的中年书生。

    书生手执戒尺,扭头看了他一眼后,声音儒雅的道:“回庙思过百日。”

    土地爷听闻这话登时打了个哆嗦,点了点头之后急忙一溜烟钻回了郡守府中的土地庙内。土地神位虽说是朝廷册封,可也需要圣庙圣人点头,惹恼了这位圣人,他的土地神位可就别想坐了。

    中年儒生见土地神消失之后,正了正衣冠,一步跨入了郡守府之中,等他的身影再出现时,已到了郡守衙门的大堂之中。

    此时孙郡守正手握大印封禁全郡疆域,一旦禁制形成后,那名救下唐义两人的修士,无论修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修士伟力归于自身,哪怕是修道修心、求佛求真,可难道修士中就没有恶人了么?哪怕修士本身并不坏,对于身为蝼蚁的凡人根本不屑一顾,可万一心魔作祟呢?

    一旦修士因心魔或是其他种种原因擅杀无辜,死伤可是比一场战争还要惨烈,毕竟大能修士动辄翻江倒海天崩地裂,若没有一种能制约他们的手段,全凭修士自觉,只怕天下间早已没有了凡人生存之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哪怕修士在天地面前,也一样是刍狗!

    为了压制修士,令他们不敢滥杀无辜,给一众修士头上悬一柄利刃,儒家圣人甘愿放弃肉身长生久视,阳寿尽后便与天地合道,并借天道之威造就了一种压胜修士之物——皇权!

    不,说皇权还不够确切,准确的说应该是国玺!

    郡守大印虽非国玺,但每位官员的任命文书中皆有国玺印信,否则又岂能为官?正因各地官员乃是代国君牧守一方,因而他们的印信才有一定的天威,可封禁治下四方天地,缉拿不法修士。

    此时孙郡守坐镇大堂之上,宛如圣人坐镇小天地之中一般,整个郡城已被封禁了大半,眼看便要完成合拢。一旦封禁完成,尚在地底的唐义等人便将插翅难飞。

    中年儒生出现在大殿之后,立刻便将手中戒尺抛向了空中,紧跟着只见他蹙了蹙眉头,而后冲着孙羽轻轻一挥衣袖。

    此时陈正垕已经昏迷过去了,可依旧抱着孙羽没有撒手。孙羽此时已经将唐义丢在地上的长剑收回了手中,正要用长剑斩断陈正垕的双手时,忽然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孙羽登时如遭电击,手中的长剑顿时跌落在了地上。

    一直抱着他的陈正垕也终于松开了手,直直的倒向了后方。陈正垕并未倒在地上,而是被那阵清风带到了中年儒生身边。

    中年书生看了陈正垕一眼后,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孙郡守和孙羽的目光也变得冰冷了一些。此时陈正垕的胸膛已经整个塌了进去,肉身满布裂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肉身崩溃,莫说是医仙了,就算是让阎罗王来了都救不活。

    不过中年儒生终究是谦谦君子,且无论是否有理,陈正垕终究都是坏了规矩在先,因而中年儒生并未说什么。可他不指责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指责他。

    只见孙郡守脸色难看地道:“韩圣人,不知圣人因何打断本官封禁郡城?”

    这中年书生正是东宁郡新晋圣人韩晋文,他原本正在初雪书院教授弟子仁善之道,忽然感受到郡守封禁全城。韩圣人便随意的往郡守府瞥了一眼,待他发现郡守封禁全城竟是要抓捕唐义等人时,急忙赶了过来。

    方才孙郡守眼看就要封禁全城,忽然被韩圣人丢在空中的戒尺压制住了,官印封禁非但没能覆盖全郡城,反倒被戒尺上韩圣人的圣威压制在了这郡守府大堂之内。

    韩圣人最后瞥了孙羽一眼后,冲着孙郡守正色道:“孙兄为官二十载,二十年来一心为民,过几年就该告老还乡了吧?孙兄真要临老染个污点,落得个罢官免职的下场么?”

    孙郡守一生勤勉为民,不求能高居庙堂之上,可也想着告老还乡之时,能被万民跪拜,能得个名垂青史的待遇。只是……如今犯了事的可是他亲儿子,唯一的亲儿子!

    难道真要为了个名垂青史的虚名,就将儿子交出去么?

    孙郡守眼神闪躲了片刻后,冲着韩圣人道:“孙某不知韩圣人在说什么。那两人可是雌雄双煞,乃是本郡要犯。圣人真要保那两人不成?”

    韩圣人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凝视了孙郡守半晌后,这才淡淡的道:“为善为恶皆在一心,望孙郡守好自为之!”

    韩圣人说罢之后便将空中的戒尺收了回来,戒尺落入手中后,那股圣威立刻便消失不见了。孙郡守正要继续封禁全城,忽然见一名白发老道御剑飞了过了,眨眼之间便落在了郡守府大堂门口。

    老道人乃是陈正垕的师傅,他正在闭关冲击第九楼,忽然察觉弟子有难,因而立刻便御剑从天和宗飞奔了过来。老道人一见到陈正垕的样子后,双目微微一凝,心中冒起一阵无名火来。

    不过老道人还算克制,并没有爆发出来,而是将右手浮尘搭与左臂之上,左手单掌竖于胸前,向韩圣人道:“无量天尊,多谢韩圣人!”

    老道说完又冲孙郡守行了一礼,道:“小徒不懂规矩冲撞了郡守府,还望孙郡守海涵。”

    老道人说罢浮尘一卷,带着肉身濒临崩溃的陈正垕便御剑而去了,自始至终他除了向孙郡守行了一礼外,便再也没看过孙郡守父子二人了。老道人只是第八楼修士,还破不开郡守府的禁制,若是出手的话,只怕他自己也要搭在这里。

    况且修道修心,到了他这等境界之后,莫说是徒儿被打死,就算是尘世家族被灭,也不该生出杀心才是。如今他正处于突破的边缘,这杀心乃是心魔作祟罢了。他若不赶紧回门中压制心魔,一旦坠入魔道惹出祸事来,整个天和宗便都完了。

    老道人御剑离去后,韩圣人便也跟着离开了,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再做更多便是逾矩。

    儒家最重规矩,哪怕圣人也不得逾越。

    孙郡守乃赵国朝廷命官,无论犯了再大的错,也该由赵国朝廷处置,除非他犯了圣庙订立的某些规矩,否则圣人也不得干涉太多。

    韩圣人和老道离开郡守府之后,孙郡守便再度祭出了大印,将郡城封禁了起来。只是促狭鬼的速度极为迅速,早在将唐义两人带出郡守府之后,他便将两人丢在了初雪书院,而后独自出了郡城。

    禁制只对修道之人有效果,对唐义两人显然没什么作用,两人到初雪书院后连丝毫停留都没有,找了辆流舆便快速出城而去了。因而郡城被封禁之后,哪怕孙郡守派人将东宁郡搜了个底朝天,依然没能找到唐义两人。

    搜索几天找不到唐义两人之后,孙郡守立刻便给朝廷上了折子,并全郡张贴了告示,将‘雌雄双煞’从陈正垕变成了唐义,着令全郡搜寻雌雄双煞。

    唐义两人出城后,便让那位流舆车夫下了车,而后两人亲自赶着流舆一路绝尘离开了东宁郡。唐义因为要先去探望一番李老的缘故,因而选择了前往赵国都城的路。

    赵国处于南瞻部洲南部,西靠十万大山东接吴国,北挨新唐、郑国,南临南楚国,属于整个南瞻部洲为数不多的纯内陆国家之一。赵国东西长而南北窄,共有十二郡之地。

    赵国国都位于赵国东部,从东宁郡驾驶流舆赶去帝都的话,需要路过双阳郡和青山郡,至少也要走上两个月之久,这还是全速赶路的情况下。唐义在东宁郡耽搁了十来个月,如今秋闱应该已经结束了,甚至说不定殿试也已经结束了。

    若是他再慢悠悠的赶去京城,莫说是找到李老了,恐怕派官都结束了。虽说唐义不大相信七十多的老头能考上进士分到官,可万一李老乃是万罗界的姜太公呢?

    因而他们到双阳郡郡城之后便换了渡舟,一路直奔京城而去了。比起流舆的速度来,渡舟并没有快上多少,不过因为在空中不用绕路,因而节省了大半的时间。

    唐义两人赶到双阳郡郡城用了十余天的时间,可从双阳郡赶到赵都也不过用了十七八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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