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郡共分为九个区,分归两个县管辖。除了郡城中央的内城区直属郡守府管辖外,另外八个区分别归属东泽县和宁中县管辖。

    唐义最终并没有去郡守府所在的内城区,而是去了宁中县管辖的宁正区。一来他怕再遇到那位极武境的总捕头,二来春闱已经结束了,李老果然高中了举人,且还是第一名的解元。

    如今李老已经乘坐渡舟前往京城备考秋闱的会试了,两个孩子也被他带去了京城。唐义若是想找到李老的话,必须赶往京城才行,可乘坐马车去京城,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渡舟虽快一些,不过却需要一棵玉钱。

    唐义如今浑身上下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又上哪儿找一颗玉钱去?

    无奈之下,唐义只好先留在东宁郡城,一来寻找下陈梦雪的踪迹,二来完成一些鬼差交代的追捕任务。

    自从当初范城一别后,陈梦雪就好像人间消失了一般,哪怕郡守府已经在全郡张贴了通缉令,可依然没能发现陈梦雪的踪迹。

    连官府的力量都找不到陈梦雪,唐义自然不觉得自己会比官府还厉害,因而便也没抱太大希望。

    鬼差倒是知道陈梦雪在什么地方,可无论唐义如何威逼利诱苦苦哀求,鬼差就是不肯说半个字,只是让唐义安心做任务,说是时机到了自然会遇到的。

    无奈之下,唐义只好将心思都放在了鬼差发布的追捕任务上。

    世人都说‘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冥律规定‘只有生人死后,鬼差方可勾魂’,也就是说哪怕此人阳寿已尽,可只要一天不死,鬼差便一天不得勾魂。

    人的阳寿耗尽后,人间福运便会离体,而后就会有三灾六厄缠身,三灾六厄之下,大多数人都抗不过几天便会亡故。可万事总有例外,有些人因为种种原因,并未死于三灾六厄之下,成功活了下来。

    当然,三灾六厄并非说扛过一轮便没有了,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再度降临,且随着时间频率越来越高。按理说即使没有人执行追捕任务,这些人一样早晚要死。

    可生死簿既已判出了生死,能早一天拘回亡魂总是好的,因而地府才会发布一些追捕任务。

    东宁郡城的人口并不多,万罗界毕竟没有高楼大厦,人们大多居住的还是红砖瓦房四合院,因而偌大个郡城也不过百余万人罢了。和前世那些大都市比起来,东宁郡的人口密度极低。

    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唐义执行追捕任务。

    唐义如今已经完成了三次追捕任务,不过赚的功德值却少的可怜,三人加在一起也才不过一百二十点罢了。

    追捕任务的奖励并非按照被追捕对象的修为来定的,而是按照其超出生死簿的时间来定的。基础奖励二十点,每多十年奖励的功德值便增加十点。

    唐义第一次任务杀得那个普通人的奖励蛮高极高,足足七十点功德!不过上次击杀了那名元武境中期武者,就低得多了,只有二十点功德值罢了。

    奖励少不说,他还受了不轻的伤,险些被东泽县的衙差抓住。自从那次险些被抓住后,唐义已经十来天没敢出客栈了。

    鬼差已经给他发布了新的追捕任务,目标同住在宁中区,名叫楚凌,乃是一名元武境中期强者。此人二十余年前阳寿耗尽,恰好儿子拜师某宗门,得到了该门派赠送的一枚丹药,因此才多活了二十余年。

    唐义躺在客栈的摇椅上,往地上给促狭鬼倒了一壶酒,冲着床上的促狭鬼遥遥一举杯,而后便仰头喝干了杯中烈酒。

    “就不能多给些击杀普通人的任务么?尤其是那种奖励高的。这种实力和我差不多的,杀起来费劲不说,奖励还低。”

    鬼差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后,自顾自的喝着酒没理会唐义。地府又不是商店,买东西还由得你挑选,这些任务都是强制性,发下哪个就是哪个,不能挑肥拣瘦!

    不过唐义也只是嘴上抱怨一下罢了,毕竟武者虽然奖励的功德值不多,可还有其他收获不是?比如击杀那位元武境武者后,便得到了一枚玉钱和数千两的银票。

    若不是有这些额外收获,他们此时莫说喝酒了,恐怕还住在柴房呢。

    唐义喝完酒壶里的酒后,站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撇着头冲着鬼差道:“促狭鬼,你确定这是东宁郡最后一个任务了吧?”

    这鬼差最烦别人叫他促狭鬼了,在地府时他便被人称呼促狭鬼,如今不过捉弄了唐义一次,便被称作了促狭鬼,他自然有些愤懑。因而他听到唐义的称呼后,恨恨地瞪了唐义一眼后,没有理会他。

    唐义见到鬼差不说话,拿起桌上的笠帽戴在了头上,而后背上竹叶青,伸了个懒腰道:“完成这个任务之后,终于可以去京城见儿子了。嗯,小豆豆。”

    促狭鬼身为鬼差,对于武圣的存在他不敢探视,也探视不出来,可小豆豆和妞妞还是没什么难度的。因而听到唐义的话,他立刻便抓到了报‘促狭鬼’之仇的机会。

    “怕是去见妞妞吧?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禽兽!”

    东宁郡中戴笠帽的人并不少,尤其那些江湖侠客,最是喜欢穿一件破衣服,戴一顶旧草帽,而后扛着剑走在郡城的街道上,以为这就是潇洒。

    虽说唐义的衣服好了些,帽子新了些,剑也古怪了一些,可这份打扮倒和那些江湖人没什么两样。因而唐义下楼之时,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客人,都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后,便低下头毫不在意了。

    只有店小二走过来笑眯眯的问‘需不需要帮忙叫流舆’,再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店小二笑眯眯的说一声客官慢走,便转身忙活自己的去了。

    东宁郡武者不少,可真正的江湖侠客却并不多,大多数人学武不过是为了找一份像车把式那样的,安稳且收入不错的差事。

    不过江湖人再少,毕竟还是有的。唐义不过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遇到了十余个头戴笠帽的江湖人。

    不过行走江湖,谨慎是必须的,因而哪怕郡城不准斗殴,且街上常有衙差巡逻,可大家相遇是,还是不自觉的绕开彼此。

    当然,这些江湖门道唐义是不知道的,因而大多时候都是别人绕开他。

    当然,也有些实力不弱名气不低的大侠,在见到竟不肯主动绕道时,会拔刀问一句‘可敢一战?’

    这种时候唐义都会摇头微笑,而后快步躲开。等唐义走远后,对方便会往地上吐一口浓痰,而后来一句“衣帽那么新,一看就是个初出江湖的菜鸟!”

    不过这种时候,唐义便会看着那位被衙差罚银,并勒令打扰卫生的大侠,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微笑。

    楚凌的府邸的确不算太远,唐义慢悠悠的散步下,一个多时辰便晃到了府外。不过楚凌的府邸极大,他又晃了一个时辰后才走到府门前。

    府前街极为热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和只三两行人的府侧街天壤之别。

    “你确定这里是楚府没错?”看着府门前一辆辆的流舆进进出出,唐义微微蹙着眉头问道。听到促狭鬼肯定的答复之后,唐义沿着府邸对面的墙角缓步向着府邸大门走去。

    府门前除了一辆辆流舆进进出出外,还有一个个车把式打扮的人步行着走进府门或是走出府外。府邸对面的街道旁,多是些小食摊位和小酒肆,茶寮也有几个,不过规模都不大。

    府邸外并无一家像样的酒楼,毕竟附近这一条街上,仅有这一家富贵门庭罢了,其余多是些小门小院。靠着一个府养活一家像样的大酒楼,虽说并非不可能,不过盈利太小。

    唐义坐在离府门不远处的一座面饼摊位前,点了一碗面汤之后,趁着店小二送面汤的机会,打听起对面的‘楚府’来。

    “楚府?”店小二有些发蒙的上下打量了唐义两眼。

    唐义不是个讲究穿的人,因而他身上的衣衫不过是在范城时买下的粗布衣衫罢了,且款式样式与郡城流行的衣裳大有不同。

    店小二扫了两眼发觉唐义是个外乡侠客后,向身后的掌柜瞟了一眼,发觉掌柜的没有看来时,这才和唐义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原来对面并非是‘楚府’,而是‘陈府’。这‘陈府’可不是别家‘陈府’,正是那位以流舆发家的陈正峰陈老爷的府邸。此时门前正在进进出出的,乃是交班换班的车把式。

    “那些大侠们都爱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可要我说啊,那是大门没眼光。”店小二说完后,这才想起唐义也是一身侠客打扮,急忙补救道:“小的可不是说您。”

    见唐义毫不在意的示意他继续说时,店小二才继续道:“这位陈老爷可不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么?不说咱们宁中区的百姓,整个东宁郡,哪个县没受过陈老爷的恩惠?”

    “修桥铺路、施粥赠药那是家常便饭,就算谁有个难处,只要去陈老爷府上说一声,立刻便能拿到纹银百两。”店小二啧啧的叹着气,称赞着陈老爷。

    店小二一打开话匣子,周围的食客们也忍不住夸赞了起来。

    这些食客大多都是车把式和附近的百姓。

    一个粗布麻衫的百姓道:“前几年闹蝗灾,要不是陈老爷可怜咱们这些农夫,整个宁忠县不知要死多少人呢。反正俺们家就拿到了陈老爷赠送的一石粮食和十两纹银。”

    另一个落魄书生道:“去年我来郡城赶考,丢了盘缠,还是陈老爷赠了纹银百两。”

    “唉,只可惜科场失意,未能中的举人,还不上陈老爷的百两纹银了。本以为陈老爷会怪罪,你猜怎么着?我去府上致歉的时候,谁知陈老爷非但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倒又给了我五十两纹银,宽慰我回乡静心修学,来年再考。”

    众人听到书生这话,皆露出一丝不屑的眼神,道:“这不是很平常么?似你这般落魄书生,陈老爷救济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唐义听到这话,险些将一口面汤喷出来。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可偏偏无论是那书生也好,其他的食客也罢,竟无一人觉得不妥。

    就在此时,唐义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来。

    “说不定那姓楚……哦,说不定那陈老爷不过是刁买人心。明面上善人一个,背地里还不知做着什么龌龊勾当!”

    众人听到这话,登时恶狠狠的瞪向了唐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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