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义急忙抬头向馒头山看去,过了盏茶的功夫后,才有一大群人呜呜啦啦的从山林中钻出来。一百四五十号人,牵着两头小毛驴,一头毛驴驮着两口箱子,另一头毛驴驮着两个大麻袋。

    刚钻出山林,便有个大汉冲出人群,冲着田埂喊道:“狗娃子!”

    田埂上那个穿着肚兜,正被老夫子弹吉吉的小娃娃听到叫声,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屁颠屁颠的跑向了大汉,边跑边叫道:“爹爹,爹爹!”

    小娃子尚未满两周岁,刚刚能走稳路,跑起来自是歪歪扭扭,更何况田埂上坑坑洼洼的,没跑两步,小娃子便一跤跌进了晌午改过的垄沟中。垄沟中的水虽已流干了,可沟底的稀泥尚且未干。

    小娃子钻进稀泥之中,沾了一身黄泥巴出来。小娃子也不在意,抹了把脸又向大汉跑了过去,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唐义跟着笑了两声后,便又低头浇地去了。

    这队人显然是村子里出去的三支狩猎队之一,只是不知道是那一支。若是小神医和李老三带队的两支,唐义上前打招呼还没啥,可要是那位族老带队的那支的话,自己过去也是自讨没趣。

    说不得那位族老还会让人将自己拿下,送去瓦兰寨呢。

    这几天村子里留守的那几位腿脚不便的族老便没给过他好脸色,一边吃着他拿回来的茸麋肉,一边骂着他忘恩负义的小崽子。就连他那位便宜老子也没少挨骂,只是这位爱跟他讲道理的老夫子,竟然一个字都没敢回。

    只留下一句‘君子坦荡荡’便转身离去了,唐义知道这位老先生是怕了那些族老。没见自那以后,李老每次都绕着那些人走么?

    其实背地里李老不是没尝试过讲道理,可是没办法啊,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别人就只是骂,一边吃一边骂。最后,他灌了一耳朵腌臜不说,还讲了个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别人却吃了个圆肚滚滚。

    更气人的是,临走还要问你句‘刚才你说的啥’,道理竟是一句都没能钻进耳朵里。

    担心什么来什么,这一支率先回来的狩猎队,果然是那位族老带领的队伍。唐义不去打招呼,可不代表人家不会找他,早在他们钻出山林时便见到了唐义,只是那会儿没认出他来,故而谁都没过来打招呼。

    这会儿认出了他,那位族老立刻便派人来请了。

    过来请唐义的人他也认识,原是李老三狩猎队成员,年龄最大的那位,似乎是叫狗蛋。狗蛋过来时笑眯眯的,先与唐义拉了两句家长,这才说出族老相请。唐义并不是很想去,倒不是他怕那些族老,以他如今的实力,何须怕一个只元气境的糟老头子?

    实在是他不想跟这些族老再起冲突。

    以前唐义还想过杀上瓦兰寨,累死那些盗匪,可等他成为武者后,便没了这个想法。哪怕自己有三千年道行护体又能如何?等对方累了再还手?

    呵呵!

    现在的唐义只会说当初的自己太幼稚。

    以他如今真武境巅峰的修为,浩然真气消耗一空后,仅需半个时辰便能恢复过来。那些元武境会不会更快?更何况瓦兰寨可不止一个元武境!

    除了两个元武境中期的寨主外,尚有八个元武境初期强者。

    看到唐义有些犹豫,狗蛋拿过唐义手中的铁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族老们可不是找你麻烦,是感谢你哩!”

    感谢?

    唐义微微一愣,蹙眉看向正在田埂上和老夫子交谈的众族老们。从老夫子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来看,族老们似乎确实没有恶意。

    唐义微微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走向了田埂。刚刚走到田埂边的垄沟旁,尚未跨上田埂,那些族老们竟排着队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众位族老,这是……”唐义急忙快步上前,将那些族老一个个扶了起来。

    一名当初骂唐义骂的最凶的族老起身后,冲着他爽朗的笑道:“唐小子,这一礼你安心受了就是。要没你小子造的弩,咱村儿一年的收入都未必能上千,可现在你猜猜咱们这一趟赚了多少?”

    没等唐义猜,众位族老便一脸喜气的自己叫出了答案。

    “整整一千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啊!老天爷!咱们村儿以往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这一趟便叫咱们挣回来了。”

    众人喜气洋洋的感谢着唐义,夸赞着弩的威力,不过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儿,开始夸赞起那位带队的族老来。

    什么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六哥一出手就是一千两,李老三那小子最多的一回也才带回来四百两。

    什么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你们这群小年轻该多学着点。

    还有什么宝刀未老之类的。

    最终那位族老和老夫子俩人,在众位族老和村民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回村办宴席去了。一千两啊!这得办多大的席面,才能显示出喜庆来?

    至于唐义?有了便宜老子,谁还理儿子?这些马屁话老子都还没听够,你这儿子就老老实实的浇地去吧。

    在老夫子的安排下,唐义又回到了田埂上,继续着自己的灌溉伟业。当然,村民们已经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忙碌农活儿,除了妇女和几个力气大的壮汉外,其余人都被族老们留在了田里。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家村灯火通明推杯换盏的时候,另一个地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这个地方便是浴凰坳。

    浴凰坳今夜原本也有一场夜宴,宴请的乃是十里八乡几乎所有的村长和教头。当然似李家村这般在十里八乡垫底的村子,是不会有人通知的。自己得到消息,想来就备着礼物来,不想来也没人理会。

    各村的村长和教头也都很给面子,晌午时便带着礼物赶来了,一直在宴厅坐到现在,就等着夜幕降临后老爷子前来开席。

    只是夜宴尚未开始,那位三年来不可一世的老爷子便病倒了。

    各村村长都有些惊疑,因为那位老爷子下午还曾露过一面,看上去身体十分硬朗,明明已经八十余岁了,可看上去倒像是四五十一般。这么个身体硬朗的老人,怎么说病就病了?

    但凡是人都有好奇心,这些平均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老村长们也不例外,或者说他们比那些年轻教头们更爱打听事儿,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自己村子生存的大事儿!

    这一次浴凰坳将大家伙儿招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对付瓦兰寨么?

    万一出了些他们不知道的状况,导致自己盲目的下注押错了宝,全村千百条性命可就全搭进去了。瓦兰寨那些大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真的会杀人的,而且动辄屠村,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渐渐的,还真给这些村长们猜到了个大概。

    有人说见到管家找过老爷子,然后老爷子就病了;也有人说管家给了老爷子一封信后,老爷子才病倒的。

    还有个教头说的更是有鼻子有眼的,他说老爷子根本就没病。他上茅厕走错了路,无意中绕到了老爷子的门前,听到房间内在砸东西,可凶了。还说听到老爷子骂浴凰坳的村长来着,骂他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听到这里,这些平日里猴精的村长们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位浴凰坳的天之骄子,那个拜入老神仙门下的少年,出了状况,出了大状况!说不定那小子一不小心得罪了老仙师,被老仙师一掌打杀了。

    那些大村子还好,毕竟家大业大,只要不胡乱下注,吃一顿饭还是不打紧。几个小村子的村长们便慌了神,纷纷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和管家说了一声便告辞离去了,甚至都没敢提一句‘祝老爷子早日康复’之类的话。

    此时老爷子早已平息了怒火,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他自小就看不上这个儿子,要不是他生了个好孙子,老爷子甚至都不会让他当村长。

    见到那么多人都跑了,这不争气的儿子还在这儿杵着,老爷子心头便是一阵烦躁,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出去吧。夜宴还是要继续的,不能失了咱们浴凰坳的礼数!”

    “爹,都这时候了,还啥礼数不礼数的,那奇儿……奇儿他在……在那边会不会有事儿啊?爹,他可是您的长孙,您不能不管他啊!”说着说着,这位在浴凰坳独掌大权的村长,竟然露出了哭腔。

    老爷子见儿子不争气归不争气,可还是心疼自己孙儿的,这才心情略好些,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是一村之长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放心吧,奇儿信中不是说了么?他就要回来了。”

    “咱们周家的麒麟儿要回来了!这十里八乡的天,塌不了!”

    老爷子回身将桌子上的碎瓷片扒拉到地上后,慢悠悠的坐会太师椅上,道:“等奇儿回来,就是瓦兰寨覆灭的时候。放心的去吧!”

    老爷子再度摆了摆手,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这才抹了抹眼泪,给老爹倒了杯茶后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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