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内傅青鸾放下手中的书信,无力地阖上双眼,把手中的书信递给傅嬷嬷。

    “落英,你把这封信送到王府给青凤也看一下吧!这两个孩子就这样偷偷地溜走,身边也没带人照顾,我真是放心不下。”

    “夫人,二公子做事何时鲁莽过,实在不放心,让何洛带上人追过去,才走不久应该还能追上。”傅嬷嬷心中也很担心,但是她只能如此宽慰疲倦的妇人。

    “你想必也老糊涂了,安儿既然有心不带他们,我们是找不到的,罢了,就如他所愿左右年底总该回来,好醒阁、梦觉楼的一众人看护不力就罚他们三个月月钱吧。”

    傅嬷嬷知道这是夫人有意袒护,也不多言,收好书信退了出去。

    国公府门外守门侍卫为难的把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拦在外面。

    “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本公子你们也敢拦。”少年气昂昂地往里挤。

    “黄公子不是我们不放你进去,是大公子说,以后都不许私自放你入府,除非你拿出国公府的请帖。”对着王府世子侍卫们可能会畏缩不敢,可是这黄公子算什么,要不是仗着是二夫人的侄子他们才懒得搭理。

    “你们撒谎,我不信表哥会这般做,让我去见我姑姑。”被拦的少年毫不气馁。

    “哟——这不是黄公子嘛,来看我们大公子?听说你被吓破了胆卧床不起,怎么我瞧着生龙活虎的,莫不是当时你们黄家欺骗我们?”正好办事回来的何洛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被主子撇下的他正好有气没处撒,这黄荆今天算他倒霉。

    “哪有的事,听说表哥受伤我这不急着来探望吗?”少年心虚地急忙反驳。

    “探望?有你这样探望病人的吗?空着双手,懂不懂礼?”何洛丢下最后一句潇洒地跨进府内。

    回头不忘说一声:“把门关好,别让阿猫阿狗随便进来。”

    门外的少年脸皮纵是再厚也不好意思多作逗留,咽下满腹怒气甩袖离去。

    西京城夜幕降临街道两侧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陆老爷早年丧妻却没有续弦,一心养育襁褓中的女婴,这样一晃女儿已经及笄,自己也步入中年,或许是女儿长大即将嫁人,或许是对发间所添白丝的恐惧,总之陆老爷决定续弦,但是由于女儿不同意,闹到最后没办法妥协改为纳妾。

    至于陆知府陆老爷在西京还是很受百姓爱戴,为人公正,做事清廉,为官期间兴利除害、稽查奸宄为百姓做了很多事实,所以就算陆大小姐从小骄纵,在西京不说是一霸,也是出了名的,但是各个商贩掌柜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也不会与她计较。

    喜来客栈内崔染心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耳房内一切准备妥当,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却迟迟不肯动身,崔久安无奈,去抱床上的少女。

    “你如果不洗我就去了,不是我不顾男女之别,实在是我不放心你单独住一间房,放心我晚上睡地上。”崔久安笑着保证。

    崔染心不是不明白兄长的好意,可是在耳房内沐浴,想到外面的人就连叹息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更何况一道道水流声,自己怎么说也十一岁了,就算再不把眼前人当作外人,那也怪不好意思。

    “别不好意思,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三岁孩童。”崔久安看着少女神态窘迫更加笑的肆无忌惮。

    崔染心听了这话更不乐意,上前坐在崔久安的腿上双手捂着他的嘴巴,不快地说道:“不许笑,我去沐浴,你去房外呆着,不许走开。”

    没有长的孩子总是期待长大后的未来,而成年后的人总是怀念孩童时的无忧时光。

    崔久安配合地点头答应,当真随手拎起一张椅子走出厢房关好门乖乖地坐在房门外。

    路过的小二憋着笑离开,心中不知生出了什么样的艳色故事。

    崔染心小心翼翼把门开了一条缝,果然看见那抹身影靠在椅子里,手中拿着一本书细细翻阅,这段时间崔久安总是翻阅各种医学典籍。

    悄悄地关好门,少女轻快的步伐瞬间消散,随后房内响起哗哗的水声,骑了一天的马,衣物褪尽泡入水中舒服地伸着懒腰,崔染心好想就这样美美地睡去,不过她不能这般自私,外面那人同样很累,所以她很快洗好,只是过长的头发从前都有清诗清酒帮忙打理,现在她对着湿漉漉的头发束手无成,不管其他先用大大的棉布包裹起来,穿戴整齐手指轻叩门扉。

    崔久安知道已经可以进去,收起书拎起椅子推门入内,就看见脸色红润的少女头上裹着一大块净色棉布,无辜的双眼直直盯着自己。

    “你坐在窗前,我帮你。”崔久安不疾不徐地拆开被对方拧成麻花的长发,乱糟糟一团,湿漉漉地散着热气,一点一点耐心地拭干。

    终于把那头青丝理顺,崔久安毫不介意地走进耳房换水洗净这一身尘土。

    窗前的崔染心听见急急地水流声有些坐立不安,打开窗吹着风也许能缓解自己的尴尬,果然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如游龙般闪动,漆黑的夜空上镶满繁星,一轮蛾眉月挂在黑幕之上。

    窗前的人在看风景,却不知道她在别人眼中也是一道风景,夜风吹散她的长发,烛光下月色里俏丽明媚的面庞挂着享受的浅笑。

    吱呀——对过的一扇窗打开,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倚在窗前对着崔染心淡淡一笑。女子的年纪并不年轻,只是一身风韵增添光华,阅尽世间冷暖的眼眸里满是沧桑,崔染心好奇地打量着女子,不知为何她觉得对方的笑中满是苦涩。

    崔染心想到远在京城王府的姨母,她的风华无人能及,有着王府正妃的尊贵,和皇后娘娘的照拂,只是夜夜独自入眠无人暖席,铅华下是一颗孤寂的心辗转难安。两个人身份悬殊却有着一样的孤冷。

    崔久安看着久立窗前的人,身形越加窈窕婀娜,多希望眼前人慢慢长大,永远被自己呵护于羽下。拿上一件外衣给她披上,远处的那扇窗看到这幅温馨的画面,少年温情柔和的模样她二十年前也见过。微含歉意地关上窗。

    “二哥哥嫁人不应该是开心的吗?我看那新娘子好像不开心。”崔染心问出心中的疑惑,虽然无声可是她知道对方了解她说的一字一句。

    “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崔久安握着少女的手坐了下来。

    “二十年前,一位书生进京赶考,一举高中,他以为能大展拳脚在京城有一番作为,可是他只得了一个小小校书郎的职位,上任不满三个月就被别人排挤下来,无奈接受了当时朝中一位大臣的帮助,并且被那位大人赏识把心爱的女儿下嫁给她,他这才得以翻身一路顺风顺水走到如今的四品知府之位。可是春风得意的代价是失去与少时恋人共守的机会,他在京城娶了亲而远在江南的少女苦苦等待,一年又一年直到一日被赖皮的哥哥卖进青楼,就算后来那个人找到她求娶她,他们之间也是伤痕累累无法修复。”

    崔染心听得入迷,她已明白,为什么那位红衣女子眼中满是孤独,曾近的爱已经被伤的支离破碎,自己誓为那人守节却被卖入勾栏瓦舍卖笑为生就算被修复也是处处痂横。

    看崔染心伤心至极,少年拥她入怀软言相劝“不过今后数十年,也许能享片刻温存,何不是一种再续前缘的天意。”

    崔染心偎依着少年看着对过紧闭的窗扉,关上的窗还会再打开吗?

    “公子,小的送饭菜。”门外响起小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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