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喜带着伤兵和刘丽金铃,一步三回头,丁大勇赶上來,沉重地看了侯小喜一眼,并不催促,

    重伤兵不能行走,被几个队员轮流背着,速度太慢,侯小喜心急火燎,

    “丁队长,反正他们是撤到黄家大院,你就代劳好么,”

    侯小喜想借机脱身,陪上笑脸,

    丁大勇板着脸说:“不行,宗队长的交待,我不能违背,”

    侯小喜嚷道:“那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能到,”

    丁大勇故作思索:“要不这样,先停下來,做几副简易担架吧,”

    担架本可以在山寨做好,宗涛故意疏忽,就是有意拖延侯小喜护送的时间,

    侯小喜大急:“这样磨磨蹭蹭,不行,”

    丁大勇苦笑道:“那就还是背着吧,”

    侯小喜干瞪眼,只恨自己体力不足,否则早背上一个飞跑,

    丁大勇提醒道:“这些弟兄都是打鬼子的好汉,你忍心让他们受苦,”

    侯小喜开口不得,

    刘丽和金铃则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抹泪,她们知道,山寨那些弟兄,再见面的少之又少,尤其对宗涛的牵挂,更使刘丽心如刀割,

    而丁大勇时不时提醒侯小喜绕开主道走岔道,更使侯小喜火上加油,

    “为什么绕弯子,”侯小喜大怒,现在他隐隐明白,这是宗涛和丁大勇事先的设计,

    丁大勇一本正经:“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好,那你作主,从李上屋通过,从高家冲通过,不过你的六嫂八嫂问起他们,我可是不会回答,”

    侯小喜傻眼了,六嫂那儿好说,八嫂兴许现在还不知八哥牺牲的噩耗,八嫂如果问起,真的难以交待,

    侯小喜只好低下头,

    这样挨了一个多时辰,天色骤然阴暗,好不容易进入黄家大院,

    一众弟兄还沒安顿,侯小喜便提着枪要跑,

    丁大勇大声喝喊:“十当家,弟兄还沒安置,你就撒手不管,象做队长的样子吗,”

    侯小喜懒得回头,恼火地说:“队长叫送到黄家大院,并沒叫我安置,再说你的地盘,我怎么作主,”

    丁大勇嘿嘿一笑,走过來拍拍侯小喜的肩:“我们本來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

    “那怎么办,”

    “待安顿好他们,我陪你一起去,”

    侯小喜心里一喜,忙说:“丁队长,那就快安排吧,”

    丁大勇喊來周铁柱,二人装模作样,终于安置好山寨的人,

    这时展旗寨方向传來敌机的轰炸声,

    侯小喜大急:“老丁,快,鬼子攻寨了,”

    猛烈的轰炸使丁大勇心如铅沉,他也恨不得插翅而飞,但是此时即使带上所有的队员,也难以突破鬼子的防线,

    山寨弟兄与死神接吻,

    周铁柱焦灼地说:“老丁,要不把队员都带上吧,”

    丁大勇瞪着周铁柱:“别人糊涂,你也糊涂,老宗早预见后果,”

    周铁柱看了侯小喜一眼,难过地转过身,

    侯小喜懵懵懂懂,拉着丁大勇的手说:“丁队长,快走,”

    “好,我们走,”

    丁大勇喊來十几个队员,侯小喜心里非常不满,黄家大院还有七八十个游击队员,丁大勇竟如此小气,不过侯小喜顾不得这么多,只要赶到山寨,与弟兄们并肩作战就行,

    十几个人很快赶到展旗寨前的冲畈,却见几百个伪军摆开架式,

    侯小喜见丁大勇迟疑,忙说:“老丁,这是罗佑福的队伍,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丁大勇指着不远处说:“那儿还有一个中队的鬼子,即使罗佑福放过我们,那道防线冲得过么,”

    “冲不过也要冲,”

    丁大勇喝道:“你此行目的是不是救宗队长,”

    侯小喜一愣,也吼了一声:“谁让你只带这点兵,”

    丁大勇装作无奈地叹口气:“是我失误,怎么也沒料到鬼子伪军这边放了一半的兵,”

    “现在怎么办,”

    丁大勇拧起眉头:“十当家,你在山寨多时,有沒有捷径上山,”

    侯小喜气道:“捷径沒有,倒是有一处险道,不过又要绕弯子,”

    丁大勇大喜:“那好,我们从险道上山,”

    侯小喜沒办法,只好带着丁大勇等绕个弯子,进入林带,

    这时展旗寨山头山下枪炮声愈來愈急,而倾盆大雨铺天盖地,侯小喜哭着奔跑,

    倾盆大雨后,山道极其难行,侯小喜不知摔了多少跤,终于攀上西山,

    西山一阵隆隆的爆炸声,侯小喜兴奋地说:“一定是七哥他们痛击鬼子,”

    而丁大勇却知道,西山坳口雷阵爆响,预示张大牛和方小兵等撤了回來,

    细雨中,丁大勇抹了一把眼泪,

    又行进一程,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侯小喜警觉地侧身树后,丁大勇拉着他说:“不用,是我们的人,”

    侯小喜探出头,果然看到一队灰布军服和十几个黑布军服的人,

    侯小喜大惊:“只撤出这么少的人,”

    丁大勇哽咽无语,

    这时方小兵快步迎上,才要说什么,丁大勇摆摆手,

    “我明白,”

    侯小喜扑到张大牛跟前,摇着他的手说:“七哥,队长呢,”

    张大牛盯着侯小喜,沒有回答,一把把他揽进怀里,

    “我去找队长,”

    侯小喜此时明白过來,哭着捶打张大牛,

    三喜流着泪拉着侯小喜,正要开口,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爆响,

    山摇地动,林缝里看到展旗寨山脚腾空而起的烟尘,

    所有的人呆住了,丁大勇脸上的肌肉抽搐,痛苦地一拳砸在树上,

    方小兵慢慢摘下帽子,

    张大牛和三喜嗷地一声,卟嗵跪在地上,十几个弟兄都伏在泥水里,放声大哭,

    “大哥,”

    “队长,”

    这哭声揪人心弦,丁大勇及所有的游击队员脱帽,向展旗寨方向肃穆敬礼,

    侯小喜只觉得头昏目眩,踉跄不稳,

    “队长和大哥他们都……”

    侯小喜轻声呢喃,突然扑地撕心裂肺的大喊,

    “连长,”

    南京城外和宗涛并肩引诱山口一夫,与鬼子周旋到底,双双坠江,壮怀激烈,

    “队长,”侯小喜又一声长呼,

    望寨畈与宗涛重逢,又成为宗涛手下的兵,侯小喜深感天公有眼,把一对患难兄弟复合一处,重振打鬼子的威风,

    截辎重,烧炮楼,救乡亲,除汉奸,多少共患难同生死的日子,他们都挺过來,

    “九哥,”

    从被宗涛收容,宗涛一直当他是小弟弟,百般呵护,不是亲人胜过亲人,这份情,侯小喜如何忘怀,

    那声爆响,预示他与宗涛从此阴阳相隔,

    几声大喊过后,侯小喜昏了过去,

    三喜含着泪,一把抱起侯小喜,

    这时大徒弟和洪国中带着十几个弟兄也赶过來,

    丁大勇缓缓戴上帽子,嘶哑地吼了一声:“撤退,我们与鬼子还有血战,山寨弟兄的血不会白流,”